王劍
天一亮,小譚渡就醒了。
太陽從柳梢上,探出頭來,如一尾紅鯉。云朵停在天邊。河兩岸盛開的村莊,靜如水墨畫卷。
一條鐵皮船,開始在春風(fēng)中,穿梭。河水輕輕扣著船舷。白發(fā)的艄公說著古老的鄉(xiāng)音。
把一個客人送到對岸,就像把一份美好的祝福,送過渡口。船客一個個走了。唯有渡船,無法走出命運的迷津。
入夜,河流醒著。艄公內(nèi)心的燈盞,也亮著。
月光如水,撫摸著他斑駁的相思、蒼涼的寂寞,以及人生的苦。
一顆,兩顆,三顆。像是突然從白楊樹枝頭上長出來的碩大的果實。在初春的蒼茫里,校園里的這些鳥巢,劃過灰色的霧靄,裸露著它全部的硬度。
這個季節(jié),風(fēng)時常會吹起。惟一的天空,冰冷的陽光在飛。
我站在靜默里,打量這幾顆在樹頂搖曳的音符。上課鈴響起的時候,總有一些鳥飛起來,在教學(xué)樓上空盤旋。它的身旁,是猩紅的國旗。天空是如此的遼闊,翅膀在空氣中掠過,很輕很輕。我聽見一種薄薄的幸福,從陽光上滴落。
一兩只憂傷的鳥,措身飛去,直達(dá)蒼茫,把我引向更遠(yuǎn)的遠(yuǎn)方。此時,我努力站定,用心扶住自己的搖晃。
懸在高空的鳥巢,多像鳥兒驚恐的眼睛。我看見,這個世界上,欲望漫天飛舞。一片潔白的羽毛,無法抵住子彈的罪惡。
人啊,鳥兒給予我們溫暖的鳴叫,我們報之以冷漠;鳥兒給予我們詩意的飛翔,我們報之以槍口。
在夜色深處,一只鳥的選擇,該是多么的孤獨和艱難!把巢建在校園,那是鳥兒對成人世界最明白無誤的拒絕、痛斥和對峙。
鳥兒無語。在漏風(fēng)的巢里,它獨自吞咽著血腥的痛苦,做著前輩未做完的夢。
在每一個芬芳的早晨,他們相互問候,握手,然后,一起飛向美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