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兒生的時刻,
哀悼它的死。
在平常的日子里,
想象著別離。
我們都沒有準(zhǔn)備好,
迎接:
無激情的手指、
生膩蟲的月季花、
愛當(dāng)中的不愛……
我們承受著挑逗, 不是
來自于他人, 而是
來自于我們自身。
肉體抽離, 但隨時
以它炫目的姿態(tài)回歸。
我們的精神, 合攏
又分開,
在肉體的鐘擺里,
我們擺動,
如同我們靜止。
她在五個年頭后的一個無所謂
的午后想起了這件事。
想起那個夏日的孩子,
她或他站在暗黑的河邊,
朝她張望, 想向她索取一次活。
無權(quán)訴說, 生物胚胎中的人,
只存在于超聲機器和
醫(yī)生的嘴里。 她甚至
一聲不吭, 被從溫暖的
巢穴中掏出, “新鮮的, 完好的?!?/p>
像某種季節(jié)性多汁的水果。
當(dāng)小小的蟲卵爬上月季的枝脈,
蟲卵結(jié)成細軟的毛, 但是
以極快的速度繁殖,
蒲公英攜帶種子的降落傘
也是這樣的柔軟的毛織就。
她有一次在夢里驚醒,
那個孩子在對她笑,
和現(xiàn)在的孩子長得不一樣。
她犧牲了那個蟲卵,
用白毛巾輕輕擦除, 沿著葉脈
緩慢地不傷皮肉地擦。
為了獲得一次生命的轉(zhuǎn)變。
那些蟲卵被她用白毛巾
輕輕擦去, 不會再結(jié)。
好吧, 所有的話都已經(jīng)說盡,
在我們初次相逢的長椅上。
如今, 當(dāng)我們經(jīng)過一條無魚之河,
留給我們的只有風(fēng)聲和無盡的沉默。
我們曾經(jīng)夢想的黃金樂隊,
車子瘋狂地開過, 像是閃電暴擊,
如今, 我們在一起等待衰敗
的國度和崩潰的經(jīng)濟。
當(dāng)我們?yōu)槲覀兣畠狐c燃生日蛋糕,
我們依然活在電影的幻覺里,
當(dāng)她吹滅蠟燭, 我們心中的蠟燭
也熄滅了。 這是一個時代,
我們都感到了某種孕育種子,
大崩潰。 也許,
我們會到那個無依無靠的地步,
然后在計程車里懷想當(dāng)年,
物質(zhì)多么豐盈, 還有夜晚酒吧
里的爵士樂, 流行歌,
縱情聲色, 但我們沒有家。
但如果面包也吃不上, 我們
將會怎樣? 2019 年的中國東北,
在一股強勁的大風(fēng)吹來之時,
我們緊緊抱住彼此。
我那么長久地居住在你當(dāng)中,
生長出我自己的容貌,
巖石 花朵
精神。
我那么長久地活在你中,
溫暖 冰冷
拔地而起。
我來演奏, 長久的笨拙,
彈奏著所有平常的事物:
愛情、 事業(yè)、 痛苦的承諾。
我把自己系在你身上,
像家。
我常為此事痛苦——
我無法再回到我出生的小屋。
它已經(jīng)拆除, 被夷為平地。
它暗黑的柴門, 常在我的腦海中,
漂浮。 我常為此事痛苦, 我無法
回到那個我采蘑菇的小時候,
如果我回到那里, 那些
蘑菇散落在溝渠里, 樹叢里,
它們, 一定還在那里, 等我。
而我沒有回去, 不會回去,
葬禮上沒我, 秋收也沒有。
我常常想哭, 為著我所有的不能。
我不愿常見到母親,
我不能原諒她的衰老,
不能原諒我的這首
操蛋、 蒼白, 結(jié)尾無力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