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星子

清晨，所見

你看，一滴露珠附著在草葉上

不，是一葉草弓著腰，扛著一袋露珠

就翻過了深夜

來到黎明

你看，露珠的布袋里有一個小小的天空

你看，露珠的布袋里有一個小小的太陽

不說烏云

不說疲憊

兩只螞蟻頭抵著頭碰碰觸須算是為對方揉了揉

惺忪的眼。翻過那條山路

一個人，就

翻過了自己

落日下

天空的鍋里，煮著一個落日

且看那個黝黑的漢子

且看他喊聲的律法，給一頭公牛帶來的社會

且看他身后，耕過的土地

山坡上，一棵棵小草，端著花朵的碗

且看它們，碗里盛滿的落日，和黃昏

一只蜜蜂落在花蕊里，它翅膀的扇子薄而透明

輕輕煽動著那個漢子眼里血絲的閃電且看那閃電的火焰，燒紅西邊

天空的鍋

一只烏鴉落在樹梢，只不過是

一塊燒黑的炭

我和我的影子

一根從我骨頭里伸出的枝條

一塊從我身體里搬出來的黑

——我的影子和我，席地而坐：

沉默。對峙。

舉杯。只有光明能把他從我身體里搬出來很多時侯

我把他關(guān)在我的身體，像一座監(jiān)獄

關(guān)著一名囚犯

時間啊時間是一把鞭子

和手銬，是一張紙和筆

在光明把他從我身體里釋放之前，我希望

他能招供，我希望

他能背著我,指認(rèn)：

在人間，犯下的錯

大寒

我看到的

是風(fēng)。是落葉。是一架落日的三輪車

拉著一車子冷

爬伏牛山，吱呀吱呀，就

拐進(jìn)了，黃昏。山那邊

一只麻雀落在樹叉上好像是一枚子彈

搭在樹叉的彈弓上：

再叫一聲就彈了出去

再叫一聲，就敲響了

太陽的鑼。我坐在懸崖邊的石頭上其實是落日掏出的一滴心酸

其實是天空咳出的一塊

體內(nèi)的冷。被風(fēng)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