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爽 崔曉

[摘 要]通過電子語料庫和牛津英語（歷史）詞典電子版（第二版）考察英語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歷史發(fā)展過程，探究導致其出現(xiàn)和發(fā)展的語言內部機制和動因。結果顯示，英語反身代詞類中動句起源于反身代詞類作格句;復合反身代詞系統(tǒng)的確立和典型中動句的發(fā)展是導致16世紀英語反身代詞類作格句發(fā)生重新分析的兩個決定性因素;而語言的類推機制，則是17世紀英語反身代詞類中動句中的動詞類型從作格動詞擴展到及物動詞的根本動因。

[關鍵詞]反身代詞類中動句;復合反身代詞;典型中動句;重新分析;類推

[中圖分類號]H31[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372（2019）03-0104-06

Abstract：This paper investigates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reflexive middles in English by electronic corpora and the electronic edition of Oxford English （historical） Dictionary （the 2nd version）， and explores the inner mechanism and triggers which lead to their origin and development. The result shows that the origin of reflexive middles is reflexive ergatives.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compound reflexive pronoun system and the development of canonical middles are the two triggering factors that led to the reanalysis of reflexive ergatives in the 16th century. Moreover， the analogical mechanism of language is the fundamental cause of the extension of verb types from ?the ergative verbs to the transitive verbs in the 17th century. ??

Key words：reflexive middles; compound reflexive pronouns; canonical middles; reanalysis; analogy

德語等很多印歐語言的中動句都含有一個反身代詞的標記成分，如德語的sich、意大利語的si、法語的se和俄語的sya。而作為印歐語系中的特例，典型的英語中動句是指像The bureaucrats will bribe這樣的句式，即句中必須包含一個諸如will、may或could等這樣的情態(tài)動詞，或者是像 The floor paints easily這樣的句式，即句中必須包含一個副詞，比如easily、well等。

對于英語中動句的這種非典型的特殊形式，一些學者認為這一現(xiàn)象與英語反身代詞的特點有關，即由于英語的反身代詞形式-self詞形過于沉重，因而在反身代詞句中的使用逐漸消退，使得反身代詞句相應地變?yōu)椴患拔镄越Y構，從而導致上述這樣的英語中動句的出現(xiàn)[1-2]。但少數(shù)研究也發(fā)現(xiàn)，英語也存在著帶反身代詞的中動句的類型[3-4]，如The material washes ITSELF。

我們注意到，一方面，以往的關于英語中動句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典型的帶情態(tài)動詞或者帶副詞的類型上，而作為中動句類型之一的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共時研究卻十分稀少，這樣必然導致研究范圍狹小，從而影響研究結論的可靠性和真實性。另一方面，語言共時層面的分布是歷時發(fā)展的縮影[5]，反身代詞類中動句在現(xiàn)代英語中一直存在，這說明反身代詞的發(fā)展與英語中動句的發(fā)展有密切關系，所以我們應該嘗試采用共時與歷時相結合的方法，在共時定性分析的基礎上，從歷史起源的角度繼續(xù)深入研究整個中動句范疇的本質。另外，現(xiàn)有的文獻關于中動句的各種解釋孤立且分散，在句法語義方面并沒有給出統(tǒng)一結論。因此我們有必要把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納入統(tǒng)一研究范圍，將中動句的獨特的語義特征在結構上進行統(tǒng)一解釋和限制。因而，本文將在共時研究的基礎上，利用赫爾辛基英語史三個時期的語料庫及牛津英語（歷史）詞典電子版（第二版），系統(tǒng)地考察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起源與發(fā)展過程，以期更加準確和完整地梳理出各類型中動句的歷史發(fā)展脈絡，同時為中動句的共時研究提供歷時層面的觀察與思考。

一、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句法語義特征

第一，并不是所有的作格動詞都可以出現(xiàn)在反身代詞類中動句中，只有部分作格動詞和及物動詞才是合法的動詞類型[6]。中動句的主要特征是強調由于語法主語所具有的某種內在特性而導致事件的發(fā)生[7]。例（1a）是典型的反身代詞類作格句， 其句意并不是強調主語the stream of fiery Matter所具有的某種屬性推動或者阻礙了dividing這個事件的發(fā)生。作格動詞divide就不能出現(xiàn)在中動句中[6]。而例（1b-c）都屬于反身代詞類中動句，（1b）中的作格動詞open、shut以及（1c）的及物動詞solve都可以出現(xiàn)在其中。

（1）a. The stream of fiery Matter divided itself into two parts.

b. This gate opens/shuts ITSELF.

（6）a. 反身代詞類作格句：

The stream of fiery Matter divided itself ?into two parts.

b. 具有歧義的反身代詞類作格句：

This gate opens/shuts itself.

c. 反身代詞類中動句：

Honda-the car that sells itself.

前文曾提到，例（6a）中的動詞divide是作格動詞，且不能出現(xiàn)在中動句中[6]。而像例（6b）中的open和shut這樣的作格動詞是能夠出現(xiàn)在中動句中的。例（6b）的句子實際是具有歧義的，可以得到反身代詞類作格句和反身代詞類中動句兩種解讀。此外，像例（6c）這樣的句子只能有中動句的解讀[4，8]。

根據(jù)例（6）的分類，本文收集了牛津英語（歷史）詞典電子版（第二版）中的三類不及物性反身代詞句在英語史中的分布（見表3），并對這三類不及物反身代詞中的代表性動詞詞匯進行了歸納（見表4）。

例（7）-（9）列舉的是在最早出現(xiàn)的三類不及物性反身代詞句的語料。

（7）反身代詞類作格句：

a. Charity stretcheth itself both to God and ?man， friend and foe. ?（1547 Homilies i. Charity ii. 69）

b.Whether any of the Anabaptists' sect， or other， use notoriously any unlawful or private conventicles…separating themselves from the rest of the parish？ （1550 Ridley in E. Cardwell Ann.）

（8）具有歧義的反身代詞類作格句：

a. Some launces， according to the mettall they met and skill of the guider， staine themselues. （1586 Sidney Arcadia iii. 267 b）

b. The salt drains itself dry. （1596 Plot Staffordsh. 94）

（9） 反身代詞類中動句：

a. Causing the designs of the wicked， like a surcharged gun， to recoil upon and destroy themselves. （1681 J. Flavel Right. Man's Ref.）

b. The small riddle reads itself to him so.（1690 Carlyle Fredk. Gt. xiv. vii. V. 239）

首先，從語料庫考察的結果可以看到，不及物性反身代詞的語料中出現(xiàn)的反身代詞全部都是復合反身代詞，即帶-self詞綴的反身代詞形式。其次，在這三種類型當中，反身代詞類作格句在近代英語時期（1500—1900年）最先出現(xiàn)，例（7）的語料全部出現(xiàn)在16世紀。另外，如例（8）所示，具有歧義的反身代詞類作格句從16世紀的后期開始出現(xiàn)。而反身代詞類中動句則從17世紀開始出現(xiàn)。如例（9）所示，這些語料只有中動句的語義解讀，它們都蘊含泛指性，而事件的發(fā)生則歸因于句子語法主語的屬性。

通過考察不及物性反身代詞句的整個歷史發(fā)展過程，我們認為反身代詞類作格句在16世紀發(fā)生了重新分析，從而導致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出現(xiàn)。

三、反身代詞類中動句歷史發(fā)展的句法分析

根據(jù)Feng在2015年對英語典型中動句的考察[13]，結合本文上述對復合反身代詞和不及物性反身代詞句的歷史語料庫考察，我們對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歷史發(fā)展進行句法分析，提出反身代詞類中動句源于反身代詞類作格句，其中復合反身代詞系統(tǒng)的確立和英語典型中動句的發(fā)展是導致反身代詞類中動句出現(xiàn)的決定性因素。

（一）現(xiàn)代英語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句法構造

為了進一步分析反身代詞類中動句起源和發(fā)展的內在機制和動因，我們首先需要描繪并解釋一下現(xiàn)代英語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句法結構，如圖1所示。

在圖1中，動詞首先和內論元合并，合并反身代詞后生成VP，然后?合并VP。由于外論元被抑制，?P不是語段，所以在T與?P合并以后，在動詞賓語位置的內論元DP移位上升到TP的指示語位置，滿足T的EPP特征，并被賦予主格。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句法結構和反身代詞類作格句相似，其不同之處在于中動句的T位置存在一個情態(tài)算子，帶有[+Modal]特征。上文已經(jīng)論述到，由于反身代詞與副詞具有相同的語義功能，它的出現(xiàn)應與情態(tài)義的解讀有關。作為具有相同句法語義功能的反身代詞，它在中動句句法生成過程中也必須在LF層面提升到T位置得到情態(tài)義解讀，同時確認情態(tài)算子所攜帶的[+Modal]特征。

（二）反身代詞類作格句的重新分析及兩個決定性因素

本文認為在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出現(xiàn)過程中有兩個決定性因素。一是16世紀上半期復合反身代詞系統(tǒng)的確立。作格句中開始出現(xiàn)反身代詞是從16世紀初開始的[13]，而這時正是復合反身代詞在使用頻率上迅速增加，并超過簡單反身代詞的使用比率的時期。本文認為，隨著-self形式的反身代詞系統(tǒng)的確立，反身代詞在使用功能上得到擴展，它們可以出現(xiàn)在作格句中，起到加強成分的功能，并使作格句相應地變?yōu)榉瓷泶~類作格句，這為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出現(xiàn)奠定了詞匯結構方面的基礎。盡管這個因素十分必要并且也很重要，但這還不是導致反身代詞類中動句出現(xiàn)的最關鍵的因素。事實上，如例（7）所示，16世紀上半期出現(xiàn)的反身代詞類作格句并不蘊含中動句語義。

導致反身代詞類中動句出現(xiàn)的第二個關鍵的決定性因素是典型中動句在英語史上的發(fā)展。根據(jù)Feng的研究，典型中動句起源于16世紀作格句的重新分析。比如，例（10）中的16世紀出現(xiàn)的典型中動句在結構上是有歧義的，它可以得到（10a）的作格句的解讀，對應的句法構造如圖2所示。同時，它也可以得到（10b）的中動句的解讀，對應的句法構造如圖3所示。

值得注意的是，從例（8）和例（10）可以清楚看到，典型中動句和具有歧義的反身代詞類作格句幾乎出現(xiàn)于同一時期。而句法結構發(fā)生的變化一定與其導致的語言現(xiàn)象發(fā)生的變異在時間上重合[14]。因此，本文認為16世紀的典型中動句的發(fā)展是導致具有歧義的反身代詞類作格句起源的一個重要的決定性因素。 ? ? ? ? ? ? ? ? ? ? ?

16世紀上半期，隨著復合反身代詞系統(tǒng)的確立，它們在使用上的功能得到擴展，可以出現(xiàn)在作格句中，構成反身代詞類作格句。這時候的反身代詞類作格句并不蘊含中動句的語義，動詞均為不能夠出現(xiàn)在中動句中的作格動詞，其句法構造如例（11）所示。

（11）The stream divided itself.

[TP [DP the streamj] T [υP [υ dividei][VP [RFL itself][VP ti tj]]]]

例（11）中，反身代詞itself作為一個加強成分或者附加語，其作用是為了強調dividing這個事件的自發(fā)性特征[15]。

隨后出現(xiàn)了具有歧義的反身代詞類作格句。我們以例（8a）的句子為例，這時候出現(xiàn)的反身代詞類作格句蘊含作格句解讀，如例（12a）所示，以及中動句解讀，如例（12b）所示。

（12）Some lances stain themselves.

a. 作格句解讀： The staining event of some lances occurs spontaneously.

b. 中動句解讀： The property of some lances makes them possible to be stained.

鑒于例（10）所示的早期英語典型中動句含有具有歧義的兩種構造，我們認為例（12）的句子同樣含有具有歧義的構造。圖4所示的句法構造顯示為作格句的解讀，而圖5所示的句法構造顯示為中動句的解讀。在圖5的句法構造中，反身代詞themselves需要在LF層面提升到T位置得到情態(tài)義解讀，同時由它來確認T位置的情態(tài)算子（Op）所攜帶的[+Modal]特征。

因此，像例（12）這樣的具有歧義的反身代詞類作格句就是它們被重新分析成為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起點。語言的重新分析是由語言習得有推理性這一特質決定的[14，16-17]。盡管前人遇到例（12）這樣的句子，他們大腦中呈現(xiàn)的是圖4的句法構造。他們的下一代在語言習得的早期，大腦做出的假定仍然是圖5的句法構造，而非圖4，進而導致在16世紀反身代詞類作格句被重新分析為反身代詞類中動句。

在接下來的發(fā)展階段，即17世紀，通過語言的類推機制，出現(xiàn)了沒有歧義的反身代詞類中動句，這時句中出現(xiàn)的動詞類型從之前的作格動詞擴展到了及物動詞。以例（9b）為例，這時的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構造為圖6，也就是與圖5相同的句法結構。

四、結語

在以往的共時研究中，反身代詞類中動句一直被視為英語中動句的邊緣結構。為了從不同層面更加系統(tǒng)地研究中動句的本質特征，本文將歷時和共時語言事實相結合，將英語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納入統(tǒng)一研究范疇，并以中動句共同的句法語義特征為基礎，進一步研究了反身代詞類中動句的歷史起源和發(fā)展。通過對歷史語料庫的分析，本文發(fā)現(xiàn)英語反身代詞類中動句起源于反身代詞類作格句，復合反身代詞系統(tǒng)的確立和典型中動句的發(fā)展是導致其出現(xiàn)的兩個決定性因素，而具有歧義的反身代詞類中動句則出現(xiàn)于16世紀。本文認為重新分析就是發(fā)生在這類句式中，因為它們具有反身代詞類作格句和反身代詞類中動句兩種句法構造，呈現(xiàn)兩種語義解讀。在后來的發(fā)展中，通過類推機制，含有及物動詞且只蘊含中動句語義的英語反身代詞類中動句在17世紀開始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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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祁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