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水子
大草原上的草,依舊是磅礴順達的。剛硬與溫和,恰是牧人質(zhì)樸的品質(zhì),給予植物們或躺或立的體勢,以宏大的敘述。
天地曠達遼遠,神性的隱喻無處不在。更像是任性的鋪陳,羊群已如石頭一樣的存在,用生的強大占有草原。
在阿西里西,王者無需歸來,只需在開滿金黃色花朵的地方,長成一棵草、一株滇藏木蘭。將卑微舉過頭頂?shù)?,就不再是卑微本身,而是另一種高貴,有著謙卑的身段、恢宏的啟示。
而我們都無法阻止那自遠古呼嘯而來不曾改變的風,向草的內(nèi)心吹。甚至馬頭琴的悠悠琴聲、生性粗獷的獸類。萬物都有哲學,那被堅守的是生態(tài)平衡法則的博大秩序。
你看,云雀高飛,也是一種美的極致。身披星辰的物種,讓我們看到:赫章的風調(diào)雨順、民富民安在牧民遷徙的鄉(xiāng)愁里凸顯。
草原流淌在山泉中,象形、甲骨、古代文明,與現(xiàn)代氣息碰撞與銜接的豪邁,像萬峰林的一座山峰探向天空深處……
草原低語如星宿。
干干凈凈的阿西里西,尋常的草大都有著簡單的命數(shù)——它們不可以被修改,不可以被謬贊。想象平坦而漫無邊際。抑或未被馴服的黑山羊,忽然間越過山脊,闖進天空蔚藍而狀如拱形的生活中。
它們的眼睛里已長出了坡上之坡。那完美的經(jīng)緯度,與高原曠遠的生命力等同。
或許,這里的蚊蟲、鼠與蛇類,同羊群應有著相似的歷史、亙古的悲傷。
將阿西里西大草原的邊界向著靈魂的內(nèi)部牽拉,向牧民揚鞭而起的牧歌形成智慧,在日積月累中,呈現(xiàn)類似于疼惜的那種知道。
我們也終將在苦蕎花的彼岸看到時令,一條山野小路從那里通過,仿佛另一個季候的平緩穿越古夜郎,被月光的溫柔編撰成冊。
那一刻,我對這片神奇之地生出無限的敬畏,仿佛鷹盤旋在阿西里西上空,或俯沖,直到近于一種圓滿。
一首牧歌唱得入迷,自己成了云朵,牛羊的溫情,漸漸向天邊蔓延。
而落日,卡在眾草間。不動也不落。
萬物靜止如初。
沒有一棵樹,緩坡屬于年輪的前半部分。
鷹再次飛向高處的時候,紫藍色的花朵又開了一片。
仿佛一條蛇恢復了記憶,草木深沉中,它快速爬向另一叢矮草。然后停下,黃昏般平靜。有那么一刻,像極了自身的宗教,在柔軟的過程中,使這里的一切都更易于破譯,更易于辨識。
最高的山峰,往往指向想象力無法企及的地方,民族風情與風貌一直向那里生長。并涂有陽光與大海的顏色,在每個赫章人的瞳孔里,折射出美麗蓬勃的倒影。
高原平臺,山丘起伏。懸崖之側,野韭菜花似高山上生存的人類,脊梁挺闊,有時被薄霧籠罩,朦朧間遼遠的情致深入淺出。
在韭菜坪原始的時間中,我們是需要被美拯救的人。人生絮語,洗盡的鉛華。如歌如畫的自然風光,我們忝列其內(nèi),接受一次次貴族般的洗禮。
而那些陡峭的意象,會成就平坦之外的禪性。恰是自古沿襲至今的精神世界:月琴舞,敬酒舞,蘆笙舞。這些古老的舞蹈,世代相傳,護佑著被驅(qū)除了災厄的安居。
被愛問候的古達鄉(xiāng),一定是我的版圖中家的起源。
在天空與大地之間,越來越近的是向前一步?;蛟S只一步,那些石頭的韌性便托起了一座山體蒼翠豐滿的脊背。
一些人,就找到了自己。
一些視野,便尋到了垂直的瞬間。
每一滴水聲都有其來到人間的愛意。到響水,若有若無是最遠的傾聽??臻g可以推移,唯有飛瀑墜落是言無不盡的海,天籟之音的土著。
水自古達石板河、白洞河床進入地下。響水洞流過的河床,盡管億萬年卻仍絕非愛情中的天長地久。
仿佛時光的手指,將伏流之水彈了又彈,將人間的虛名彈了又彈。滾滾洪流撞擊石頭,晝夜轟鳴,好像人生起落,好像名利表面長出的鐘聲。
蛇、魚類、貝殼的圖紋,化石群散布在天坑附近。浩瀚的古海洋生物與我,只有咫尺之近。同一片海水旁,各種意義都在,形如明鏡:一側是人生,一側是一株株斜生而出的植被、沙灘、卵石,逼真的形容和旁落的無邊夢境。
生態(tài)之本源,似乎從未被榮辱涉足。
那因墨藍、白灰、赭色相間的九十度石壁獻出的陡峭之美,被吉祥詞命名了的:蒼穹闊達,畜類興旺,白色云朵輕輕飄過的心跳……陽光而富有的存在。深情而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