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然
“談戀愛好忙哦!”一個(gè)學(xué)生對我說,“晚上要約會(huì),夜里要通電話,打完電話還得寫情書?!薄斑@是何苦呢?有話在約會(huì)和打電話的時(shí)候都講了,何必還要寫信?寫,多慢!”我說。“那可不同了!話是用講的、聽的,信是用寫的、看的?!睂W(xué)生理直氣壯地說,“說一句‘我愛你,聽了就沒了,寫出來可不同,你看幾遍,就是幾遍‘我愛你。那些字不但跑不掉,而且味道愈看愈濃。”
他的這番話使我想起有一年師生畫展,一位美國學(xué)生說,她特別寄了份請?zhí)o女兒,請女兒來參加開幕酒會(huì)?!芭畠鹤〉眠h(yuǎn)嗎?”我問。“跟我住一起,還沒嫁呢?!薄澳敲春尾蛔约航唤o她?”學(xué)生一笑:“交的不等于寄的,你一天可以交幾十樣?xùn)|西到家人手里,郵差卻只來一次。當(dāng)她看到貼著郵票的信封上有我親筆寫的字時(shí),感覺就重多了?!?/p>
這話在我身上也得到了印證。雖然總是離島,但每周都要跟妻打幾次電話,聲音親切,也就覺得人在身邊。前兩天,妻寄來幫我校對的稿子,順便夾了封信,也夾來好多感覺。信仍然是密密麻麻的,用她工整的小字一絲不茍地寫的。有些地方筆跡、墨色突然有了改變,想必是分幾次寫成?;蛟S也正因?yàn)槿绱税?,有些段落顯得開朗樂觀,有些則變得消沉。消沉的或是深夜完成的。只是,寫的人不自覺,讀的人卻有了高低起伏的感覺。我可以一句一句地讀,也能一筆一筆地追索,仿佛順著那些筆觸能見到她書寫時(shí)的姿態(tài),抓住她書寫的心情。
于是,我想,電話是否像電視劇一樣,雖然生動(dòng),卻剝奪了我們讀小說時(shí)所有的“空間”。那是一種用心靈創(chuàng)造的空間,在心里勾勒出一幅圖畫、一片風(fēng)景。我也想,有好的感覺、好聽的話,除了說給另一半聽,也應(yīng)該寫下來,讓讀的人追慕你的筆跡、你的心情。如同我學(xué)生說的:“那些字不但跑不掉,而且愈看愈濃!”
(摘自《搖搖沉淀的愛》長江文藝出版社? ?圖/憐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