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藝元

9月18日，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通過社交媒體宣布，將任命羅伯特·奧布萊恩（Robert C. OBrien）擔任國家安全事務助理，這將是特朗普總統(tǒng)三年內任命的第四位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奧布萊恩本人是一名成功的執(zhí)業(yè)律師和一名資深共和黨人，現(xiàn)年53歲，獲任之前擔任美國國務院“人質事務”總統(tǒng)特使，具有豐富的外交工作經歷。特朗普總統(tǒng)發(fā)推特稱他為“我所知道的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人質談判家”。奧布萊恩長期在美國陸軍預備役任職，并對海軍事務具有一定研究。一如特朗普政府的大部分“閣員”，奧布萊恩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鷹派人物，對華立場強硬。他在20多歲時由天主教改宗摩門教，是美國政府中級別最高的摩門教徒。

業(yè)績卓越的加州談判大律師

奧布萊恩生長于美國加州的洛杉磯，并在此成家立業(yè)。他目前是洛杉磯拉爾森奧布萊恩有限公司（Larson OBrien LLP）的合伙人和執(zhí)業(yè)律師，被《每日日報》評為加州前100佳律師。自2016年以來，奧布萊恩每年被《洛杉磯商報》評選為洛杉磯500位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奧布萊恩的法律業(yè)務集中于復雜的訴訟和國際仲裁。他擅長處理娛樂、知識產權、石油和天然氣、合同和商業(yè)侵權問題的案件，是一名公認的談判專家，代理過從州法院到聯(lián)邦法院、從國內到國際的很多案件。此外，奧布萊恩還曾在國際訴訟中擔任仲裁員，在很多復雜的案件中被聯(lián)邦法院任命為特別主事官（a special master）。

1991年，奧布萊恩從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博塔霍爾法學院獲得法學博士學位。1999年，奧布萊恩成為洛杉磯奧布萊恩·阿貝爾斯有限公司的執(zhí)行合伙人。2007年至2016年，他出任?？怂故聞账膱?zhí)行合伙人。2016年1月，他與前聯(lián)邦法官斯蒂芬·拉爾森（Stephen Larson）成立法律事務所——拉爾森奧布萊恩有限公司。

外交實踐豐富的公職生涯

奧布萊恩曾為多屆共和黨政府服務，并曾在民主黨和共和黨政府擔任外交官，外交經歷非常豐富。早在1992年，奧布萊恩法學院畢業(yè)后就加入了陸軍預備役，直到2005年以少校軍銜退役。

1996年至1998年，奧布萊恩代表美國在聯(lián)合國安理會政府索賠部門工作，審查和處理了伊拉克1990～1991年入侵和占領科威特造成的數(shù)十億美元的政府索賠。2005年11月10日，美國總統(tǒng)喬治·布什（小布什）提名奧布萊恩為第60屆聯(lián)合國大會候補代表，是時任聯(lián)大代表博爾頓團隊中的一員。奧布萊恩曾在聯(lián)大會議上就巴勒斯坦問題發(fā)表演講，并作為美國代表出席大會負責審議《關于國際恐怖主義的全面公約》的第六委員會。2007年到2016年，奧布萊恩曾擔任美國國務院負責阿富汗司法改革的創(chuàng)始聯(lián)席主席。該機構的職能是對阿富汗的司法體系進行改革。2008年7月31日，小布什總統(tǒng)任命奧布萊恩為代表公眾利益的“政府文化財產咨詢委員會”成員。

“非常特朗普”的進階之路

2016年美國大選初期，奧布萊恩并不支持特朗普。一直以來，奧布萊恩是主流共和黨人的支持者，并自認為是里根共和黨人。奧布萊恩曾擔任共和黨總統(tǒng)候選人米特·羅姆尼、特德·克魯茲和斯科特·沃克總統(tǒng)競選活動的顧問。他曾公開質疑特朗普管理國家安全事務的能力，并對特朗普的競選策略進行言辭激烈的批評。

2016年12月特朗普贏得大選后，奧布萊恩立即見風使舵并通過溢美的恭維之詞，以一種“非常特朗普式”的方式進入到候任總統(tǒng)的視線。他在總統(tǒng)就職之前就向特朗普表達忠心，表明他是候任總統(tǒng)的堅定擁護者。奧布萊恩對外界表示：“特朗普總統(tǒng)對伊朗等對手以及北約和日本等盟友的強硬措辭正在產生效果?！彼Q贊特朗普是一名談判家，積極支持特朗普關于退出2015年伊核協(xié)議的競選承諾。奧布萊恩甚至在特朗普總統(tǒng)就職前，在《國家利益》上撰寫了一篇名為《特朗普一直在贏：美國的盟友正在增加國防開支》（Trump Just Keeps Winning： Americas Allies Are Boosting Defense Spending）的專欄文章，稱贊特朗普在外交上的成功作為。此文被外界視為奧布萊恩遞給候任總統(tǒng)的“投名狀”。因此，有美國媒體稱，特朗普又任命了一個曾經在歷史上通過夸張的方式支持過他的高級官員。

2017年特朗普就職后曾考慮讓奧布萊恩擔任海軍部長，但最終奧布萊恩被特朗普總統(tǒng)委以國務院的職位，并履職國務院多個崗位。2018年5月10日，特朗普任命奧布萊恩為總統(tǒng)人質事務特使，主責“撈人”，一年后他被授予大使頭銜。他曾負責營救遭土耳其、朝鮮拘禁的美國公民，同美國人質家屬保持密切接觸和合作，并就人質問題為白宮提供咨詢。

為什么是奧布萊恩

6月以來，華盛頓圈內一直盛傳特朗普會炒掉時任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博爾頓，外界一直對保守并固執(zhí)的博爾頓任期進行倒計時。直到9月10日， 特朗普總統(tǒng)在推特發(fā)文，以“意見不合”為由“開除”了他的第三任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此后多家媒體報道，特朗普越來越難忍受博爾頓“戰(zhàn)爭鷹派”傾向和獨特個性。特朗普總統(tǒng)選擇奧布萊恩比留用博爾頓更“安全”，啟用他出任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表明特朗普在日益逼近的總統(tǒng)大選之前在外交事務上有求穩(wěn)的心態(tài)。

第一，奧布萊恩深得特朗普歡心。

較之于前任博爾頓，奧布萊恩同特朗普總統(tǒng)保持著非常良好的關系。奧布萊恩不僅是特朗普的贊美者，并兼具“總統(tǒng)就是總統(tǒng)，總統(tǒng)才是最終做決定的人”的意識，而這一點深得“圣心”。特朗普在宣布對奧布萊恩的任命后，稱他的新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受到“高度尊重”，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人”，是他的“首選”。他還稱二人發(fā)生了很好的化學反應，會保持良好關系。奧布萊恩還非常善于奉承總統(tǒng)。奧布萊恩獲得任命當日在洛杉磯接受記者采訪時說，他期待在特朗普的領導下，美國將繼續(xù)取得“巨大的外交政策成功”。在總統(tǒng)就職典禮前特朗普被各種領域的混亂所困擾的過渡時期，奧布萊恩宣稱，“從國家安全的角度來看，我們可能見證了歷史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總統(tǒng)過渡時刻?！痹诒恍既蚊鼮閲野踩聞罩碇?，奧布萊恩最著名的業(yè)績是在他的努力下，美國說唱歌手拉基姆·梅耶斯（A$AP Rocky）獲得保釋，得以返美。解救一名因為街頭斗毆被瑞典警方羈押的公民，實則超出一名代表國家的人質談判代表的職責范圍。因為這名說唱歌手并非被扣人質。面對外界質疑，奧布萊恩為特朗普派他去的決策做出了堅定的辯護。他說“總統(tǒng)派我到這里來，所以這是完全合適的，”并暗示瑞典實際上是把這名說唱歌手當作人質羈押。

第二，奧布萊恩不會給總統(tǒng)找麻煩。奧布萊恩行事穩(wěn)健低調，他的職業(yè)生涯大多處于幕后，媒體曝光率低。據(jù)透露，奧布萊恩或許和博爾頓一樣“鷹派”，但他“肯定沒有那么好斗”。特朗普政府的一位消息人士告訴《華盛頓郵報》，奧布萊恩是“最安全的選擇”，他不會帶來什么“戲劇性事件”。此刻，特朗普總統(tǒng)深陷“電話門”，面臨來自民主黨的彈劾，其政府正處于多事之秋，此時白宮內部最需要的是“穩(wěn)定壓倒一切”。

2019年8月1日，奧布萊恩作為美國特使抵達瑞典斯德格爾斯地區(qū)法院，負責解救因為街頭斗毆被警方羈押的美國說唱歌手拉基姆.梅耶斯。

第三，奧布萊恩在特朗普政府中頗具人緣，能有效團結白宮班子。奧布萊恩以“和藹可親的舉止”受人歡迎，這與咄咄逼人、四處樹敵、被稱為“無情的官僚主義者”的博爾頓形成鮮明對比。美國政府內部人士稱，“他和每個人都相處得很好，他是這個星球上最好的人?！眾W布賴恩與國務院和五角大樓均保持良好關系。對奧布萊恩的任命鞏固了國務卿蓬佩奧作為政府中對美國外交政策最有影響力人物的地位。蓬佩奧曾表示，他和前任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博爾頓對事物常常有不同的意見，在就阿富汗、伊朗和朝鮮等一系列政策問題與博爾頓發(fā)生爭執(zhí)后，他支持奧布萊恩出任該職位。據(jù)稱特朗普看中奧布萊恩，是因為他有助于修復總統(tǒng)與保守的外交建制派之間的緊張關系。

第四，奧布萊恩絕不僅是一個傳聲筒。截至目前，特朗普的核心圈子正趨向于由對總統(tǒng)惟命是從的和一些盡力奉承他的人組成。奧布萊恩雖然長于奉承總統(tǒng)，但并不一定僅淪為特朗普的傳聲筒。奧布萊恩與前任博爾頓在性格和行為處事等很多方面不同，然而他僅代表了一種風格上的轉變，而不是意識形態(tài)上的轉變。與奧布萊恩共事過并與他關系密切的人士稱，對于伊朗等問題，他的觀點與前任一樣咄咄逼人。

從他的職業(yè)履歷來看，奧布萊恩主業(yè)是執(zhí)業(yè)律師，副業(yè)是事務性層面的外交官。但是有如美國歷史上著名的國家安全事務助理一樣，奧布萊恩也具有自己的外交戰(zhàn)略思想。他是外交界頗具影響力期刊《國家利益》的專欄作家。2016年，他曾出版著作《美國沉睡時：恢復美國在危機中的領導地位》（While America Slept： Restoring American Leadership to a World in Crisis），其鷹派外交理念和觀點在此書中表露無遺。奧布萊恩曾多次表示，他將實踐“通過力量實現(xiàn)和平”，這也是他在書中反復出現(xiàn)的一個主題。在此書中他在對一部分關鍵國際問題上的判斷同特朗普總統(tǒng)不謀而合。如果在特朗普當選前就閱讀了此書，讀者會發(fā)現(xiàn)其觀點同“特朗普外交戰(zhàn)略”驚人的相似。他的專著開篇就猛烈抨擊了奧巴馬政府在全球舞臺上的軍事收縮戰(zhàn)略，批評奧巴馬總統(tǒng)在外交政策上軟弱無力，指責奧巴馬的行為是對“獨裁者”“暴君”和恐怖分子進行鼓勵。該書對美國空心化的軍隊發(fā)出警告，尤其是“數(shù)量有限的海軍”，并討論了中國構成的“威脅”。奧布萊恩呼吁增加軍費開支，稱美國應該領導一個由盟國組成的全球聯(lián)盟。較之于特朗普總統(tǒng)，奧布萊恩并不是一個孤立主義者，他支持國際合作，重視盟國和伙伴的作用。因此，奧布萊恩今后勢必調整自己的外交理念以迎合總統(tǒng)。

奧布萊恩對中國持強硬立場，其對華態(tài)度與特朗普政府的政策完全一致。他關注中國崛起為全球強國并將其視為對美國的“威脅”。他稱“中國的海上擴張是一場紅色風暴的崛起”，并認為中國日益增長的海上實力應該得到更強大的美國海軍的反擊。猶如其前任博爾頓，奧布萊恩也屬于美國親臺勢力的一分子。奧布萊恩曾于2016年訪問臺灣，并于當年5月在《國家利益》雜志上發(fā)文，分析當時剛當選的臺灣地區(qū)領導人蔡英文該如何應對“防務問題及中國挑戰(zhàn)”。值得注意的是，文章以“中華民國”開頭，文中多次提到“中華民國”，這與中美三個聯(lián)合公報精神完全相悖。

奧布萊恩支持對伊朗采取強硬政策的立場，與前任博爾頓一致。他把奧巴馬政府2015年簽署的伊核協(xié)議比作二戰(zhàn)前美國對納粹德國的綏靖政策。奧布萊恩稱伊朗是“美國的死敵”。關于朝核問題，奧布萊恩以南非和利比亞為例，認為要求對方完全放棄核能力是美國同擁核國家進行談判時唯一應該追求的目標。這同前任博爾頓在發(fā)言中提到的朝鮮半島無核化可以仿效利比亞模式的觀點相近。

面臨來自四方的挑戰(zhàn)

奧布萊恩被任命之際，美國正在全球、尤其是中東地區(qū)面臨諸多挑戰(zhàn)：包括如何應對美國盟友沙特阿拉伯的石油設施遭到襲擊，以及如何同阿富汗塔利班展開談判以及如何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間進行和平斡旋;同時，美國還面臨來自于伊朗在中東地區(qū)的“進攻性”不斷增強、朝核問題再次陷入僵局等問題的挑戰(zhàn)。這些外交事務的決策與執(zhí)行都需要奧布萊恩的深度參與和協(xié)助。奧布萊恩在回答記者有關伊朗和沙特問題提問時表示，他將私下給總統(tǒng)建議，意為不會如前任一樣公開談論政策，尤其是與總統(tǒng)相左的觀點。

在更為專業(yè)的層次上看，由于奧布萊恩曾是一名擅長談判的律師，而在情報和國家安全領域經驗有限，并未參與過外交決策，在外交方面僅具有事務性工作經驗，因此有專業(yè)人士指出，在國家安全事務上，奧布萊恩缺乏前幾任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的深度，這可能導致他在美國外交決策中影響力有限。

（作者為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