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藝

公元9世紀東斯拉夫人建立的基輔羅斯國家，到12世紀中葉由于封建領地關系的發(fā)展的和外族的不斷侵擾，分裂成眾多獨立公國。13世紀蒙古人入侵以后，偏居一隅的莫斯科公國逐漸崛起，并最終完成了擺脫異族統(tǒng)治、實現(xiàn)俄羅斯國家統(tǒng)一的任務，建立起中央集權的俄羅斯民族國家，奠定了現(xiàn)代俄國的基礎。對于莫斯科公國崛起的原因，學術界多有忽視。研究莫斯科公國崛起的原因，對于更好地了解現(xiàn)代俄國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一.地理因素

優(yōu)越的地理條件在莫斯科公國興起的過程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優(yōu)越的地理條件為莫斯科公國創(chuàng)造了休養(yǎng)生息的機會和四通八達的的商路，促進了人口增長與經(jīng)濟的發(fā)展。

其一，莫斯科公國所處的地理位置，使得它成為羅斯人民的避難所并發(fā)展成為人口最多的公國之一。一方面莫斯科位于東北羅斯，距離立陶宛、波蘭、瑞典和日耳曼騎士團的邊界較遠，不易直接受到外敵的侵擾；另一方面它的四周有諾夫哥羅德、普斯科夫、斯摩棱斯克等公國，當韃靼、立陶宛、日耳曼騎士團等外敵入侵時，首先遭難的是周圍公國，這些公國客觀上起到了屏障的作用。譬如當西北方的瑞典人、利沃尼亞騎士團不斷向東擴張時，首先有諾夫哥羅德和普斯科夫抵擋。例如，“1252年韃靼人進攻佩列雅斯拉夫爾，1281年至1282年韃靼人進攻弗拉基米爾、尤里耶夫、穆羅姆、羅斯托夫及其他各城時，就曾引起居民大批逃亡，大批居民遷往安全、平靜無事的莫斯科?！盵1]居民的大量遷入以及隨之而來的往日被森林覆蓋的難以耕作的土地的迅速開發(fā),使得莫斯科變成了耕地眾多和人口稠密的公國；同時人口增多也為莫斯科大公增加了稅收、勞動力和兵源，從而帶動莫斯科農(nóng)業(yè)、手工業(yè)和商業(yè)的繁榮以及軍事實力的增強。

其二，莫斯科公國位于伏爾加河和奧卡河流域河間地區(qū)的中心，周圍河網(wǎng)密布，使得莫斯科商路極為發(fā)達。莫斯科河環(huán)繞莫斯科公國，莫斯科河上游的支流伊斯特拉河接近拉馬河，拉馬河是紹沙河的支流，而紹沙河又流入伏爾加河上游。這樣，莫斯科河通過拉馬河把伏爾加河上游同奧卡河中游聯(lián)結起來了。另一方面，莫斯科城是在莫斯科河轉彎的地方興建的，莫斯科河在這里轉向東南，通過支流雅烏扎河和克利亞齊馬河連接，直接進入伏爾加河中游。得益于蛛網(wǎng)般的河流，莫斯科公國逐漸形成早期發(fā)達的四條商路。第一條是“北方之路”，即沿莫斯科河的支流伊斯特拉河，經(jīng)拉馬河，直接進入伏爾加河上游的支流紹沙河，是溝通伏爾加河和奧卡河的水路；第二條是“東方之路”，即從莫斯科出發(fā)，由西向東經(jīng)過雅烏札河進入克利亞齊馬河直接進入伏爾加河中游；第三條是“南方之路”，即契爾尼哥夫、基輔等地商人經(jīng)杰斯拉河到布良斯克，然后通過陸路聯(lián)運進入奧卡河，接著順奧卡河乘坐大船直通莫斯科；第四條是“西方之路”，即立陶宛、波蘭等國外的商人通過西德維納河和第聶伯河到達斯摩棱斯克，然后通過陸路進入莫斯科。各地商人通過這些商路將商品運往羅斯的各個地區(qū)，溝通了莫斯科公國與其它各公國的聯(lián)系，使莫斯科公國逐漸成為羅斯的商業(yè)中心。同時來往商人的過境稅也成為莫斯科王公府庫的重要財源，莫斯科公國的經(jīng)濟實力大大增強。

二.宗教因素

東正教總主教壇遷入莫斯科公國，讓莫斯科公國成為全羅斯人民向往的宗教圣地。1453年土耳其攻占君士坦丁堡，東羅馬帝國滅亡。1588年君士坦丁堡總主教伊列米亞到莫斯科募化金錢和貂皮，戈都諾夫乘機迫使他同意在俄國建立獨立的總主教區(qū)。于是1589年戈都諾夫的親信、大主教約瑟夫當選為俄國東正教會的第一任總主教。從此，俄國教會擺脫了對君士坦丁堡總主教的依附，成為世界東正教的中心。

第一，總主教壇遷入莫斯科，為莫斯科帶去大量的物質(zhì)財富，促使它變得更為富裕。羅斯教會的一些修道院、教堂以及上層的高級神職人員，在王公政權的支持下依靠土地的墾殖、賞賜、捐贈和直接掠奪，逐漸變成了直接剝削農(nóng)民勞動的相當富有的封建大地主。物質(zhì)財富豐富的人都力求拯救自己的靈魂，他們建造修道院并為其提供土地、資金和勞力，或者至少為追祭亡靈要向現(xiàn)有的修道院捐贈土地和資金。這樣一來，修道院就聚斂了大量財富。除了教會所擁有的財產(chǎn)流入莫斯科以外，教會舉行各種宗教活動也帶動了莫斯科經(jīng)濟的發(fā)展?？傊鹘踢w入莫斯科以后，每逢大主教任命主教時，各城市的主教都要匯集于莫斯科，集合舉行大型宗教儀式。后來，這種活動成為羅斯人民的盛大節(jié)日，各地教會名流也都來朝拜，領受教旨。通過這種活動，大批錢財不斷流入莫斯科。

第二，總主教壇的遷入為莫斯科增添了宗教光環(huán)，產(chǎn)生了重要的精神意義。從此，羅斯人民更加信任莫斯科王公了，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會受到教會最高圣徒的贊許。伊凡三世在同拜占庭公主索菲婭·帕列奧洛格結婚后，人們還把莫斯科與東正教的宗教利益聯(lián)系在一起。當代普斯科夫修道院葉利扎羅夫的修士費洛費認為，人類的歷史是徹底體現(xiàn)基督教思想的三個帝國的歷史。前兩個帝國，即羅馬帝國和拜占庭帝國由于背叛基督教而遭到毀滅。第三個帝國，即俄羅斯帝國，是正教信仰的保護者，不會滅亡。伊凡三世開始被尊為“真正的東正教”世界的領袖，莫斯科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界東正教的中心。

第三，從那時起總主教在政治斗爭中始終支持莫斯科，為莫斯科的崛起助了一臂之力。與教會的聯(lián)盟在莫斯科的興起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譬如1311年莫斯科的強敵特維爾王公米哈伊爾派遣年幼兒子德米特里率領軍隊進軍下諾夫哥羅德時，都主教彼得“不為他祝?！?，而以詛咒威脅他，于是米哈伊爾的全部事業(yè)立即遭到失敗。因為當時不聽從都主教的執(zhí)拗的王公有遭到教會開除的危險。這在那個教會對人們的心智和思想具有巨大影響的那個遙遠年代是十分可怕的，所以都主教的“祝?！逼鹬艽蟮淖饔?。又如1363年都主教阿列克謝派遣謝爾吉·拉多涅日斯基到莫斯科的敵人下哥羅德公國去召請鮑里斯·康斯坦丁諾維奇到莫斯科接受臣服。當他拒絕前來時，謝爾吉用都主教名義采取行動，封閉了下諾夫哥羅德的所有教堂，直至鮑里斯屈服。再如在1380年莫斯科王公德米特里抵抗韃靼人的頓河之戰(zhàn)中，都主教便向所有公國發(fā)出的勸告援助德米特里。結果在教會的祝福下，差不多所有重要的公國都派了援軍到莫斯科(根據(jù)在此之前的慣例，金帳汗國攻擊莫斯科，其它俄羅斯公國是不會援助德米特里的)。德米特里組成一支十五萬人的軍隊并靠這支軍隊首次打敗韃靼人，德米特里因此被封為“頓河英雄”。

三.政治因素

莫斯科公國歷任大公奉行靈活的治國政策，是莫斯科公國壯大的重要原因。

首先，“君權與奴才地位的奇妙結合”[2]路線壯大了莫斯科公國的經(jīng)濟實力和政治影響。伊凡一世（1324—1341年在位）即位后，面對外有韃靼人的殘酷統(tǒng)治、內(nèi)有羅斯各王公間的持續(xù)混戰(zhàn)，堅定不移地奉行“君權與奴才地位的奇妙結合”路線：一方面討好韃靼人，維護韃靼汗的詔令，充當韃靼汗的工具，利用韃靼人的實力打敗自己的競爭者；另一方面他騙取韃靼汗的信任，利用手中權力，收斂錢財，又用錢財賄賂韃靼汗的親貴，擴大自己的影響。莫斯科大公們可以利用替金帳汗收取貢賦的機會中飽私囊，再用聚斂的財富賄賂金帳汗、收購土地和收買領主，以壯大自己的經(jīng)濟實力。莫斯科大公在幫韃靼汗從羅斯各公國收取貢賦時，常常會私吞一些，這使得莫斯科公國的財富積累越來越多，變得相當富有。當時經(jīng)營農(nóng)業(yè)的條件很艱苦，于是，土地占有者便經(jīng)常出賣自己的世襲領地。由于賣地風氣盛行，所以地價很低廉。莫斯科王公利用手中的財富向私人、教會、修道院以及別的王公收買土地。莫斯科王公還可以憑借全羅斯大公的權利打擊異己或與城市結盟，以壯大自己的政治影響。這樣，莫斯科公國的疆土進一步擴大,人口也不斷增加，逐漸成為俄羅斯諸公國中最強大的國家。領主們受莫斯科王公的勢力和富有的吸引，從斯摩棱斯克、基輔、蘇茲達爾等各地匯集到莫斯科來，眾多的侍役和親兵隊也同他們一起來。聞知莫斯科公國的富有，“國外”的封建主也從立陶宛、金帳汗國、意大利前來為莫斯科王公效勞。

其次，莫斯科公國的繼承制度有利于內(nèi)部環(huán)境的穩(wěn)定。當時全羅斯王公的繼承依據(jù)有兩種：一種是根據(jù)法律或根據(jù)習慣，另一種是根據(jù)遺囑。前一種制度有一系列的條款，規(guī)定財產(chǎn)必須以一定的形式移交，通常不考慮死者的遺愿，甚至違反他的遺愿。而莫斯科公國的王位繼承主要是根據(jù)遺囑進行的，以死者意愿為主要依據(jù)。從丹尼爾·亞歷山得羅維奇（1293—1303年在位）到瓦西里三世（1505—1533年在位），幾乎每個莫斯科王公都有一份遺詔。丹尼爾·亞歷山得羅維奇立下遺囑把王公寶座交給長子尤里（即尤里一世），尤里死時無子，他的長弟伊凡·卡里達自然成為王公?？ɡ镞_留下遺囑把王公寶座交給長子謝苗。謝苗死時也無子，伊凡二世（1353—1359年在位）便成為王公，他死時把王公寶座遺交給長子。可見莫斯科王公大部分都是根據(jù)遺囑繼承的，所以死者的遺愿是莫斯科公國家族中繼承制度的法律基礎。這也許也是為什么1425—1453年內(nèi)訌時失明者瓦西里（即瓦西里二世）能最終取勝的原因。而且從丹尼爾·亞歷山得羅維奇到瓦西里二世（1425—1462年在位），由于王公家族人數(shù)較少，一直未發(fā)生嚴重的遺產(chǎn)或王位糾紛，這就保持了莫斯科公國內(nèi)部的穩(wěn)定。

最后，良好的經(jīng)濟措施保證了莫斯科公國的繁榮穩(wěn)定。韃靼人的大破壞持續(xù)了整個13世紀，使得東北羅斯的的國民經(jīng)濟陷入了驚人的混亂狀態(tài)。從14世紀開始，莫斯科王公們就著手調(diào)整各種遭到破壞的關系，采取一些列措施，公國經(jīng)濟逐漸走上正軌。包括從別的公國招來一些人做工；肅清封邑里的盜賊，建立有利于生產(chǎn)的保安制度；從汗國買來一批又一批的羅斯俘虜，以優(yōu)惠的條件讓他們在莫斯科的荒地上開墾，建設農(nóng)村和鄉(xiāng)鎮(zhèn)……由此，莫斯科王公為公國人民創(chuàng)造了安居樂業(yè)的局面，而莫斯科王公也被看成是統(tǒng)治者和主人中的模范。繁榮穩(wěn)定的內(nèi)部環(huán)境無疑在莫斯科興起中起了一定作用,使莫斯科公國在競爭中居于有利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