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秋,我對婺源著了迷,收拾行裝準(zhǔn)備去。朋友立即勸阻,說,你現(xiàn)在不要去呀,你等到春天再去呀,春天有菜花可看呢。笑著問他,婺源的菜花,怎樣的好看?他說,一望無際燃燒呀,就那樣燃燒呀。
笑。哪里的菜花,不是這樣燃燒著的?所有的菜花,仿佛都長了這樣一顆心,熱情的,率真的。一朝綻開,滿腔的愛,都燃成艷麗。有坡的地方,是滿坡菜花,有田的地方,是滿田菜花。整個世界,親切成一家。
我是菜花地里長大的孩子。故鄉(xiāng)的菜花,成波成浪成海洋。那個時候,房是蕩在菜花上的,人是蕩在菜花上的。仿佛聽到哪里噼啪作響,花就一田一田開了。大人們是不把菜花當(dāng)花的,他們走過菜花地,面容平靜。倒是我們小孩子,看見菜花開,瘋了般地拋灑快樂。沒有一個鄉(xiāng)下的女孩子,發(fā)里面沒戴過菜花。我們甚至為戴菜花,編了歌謠唱:“清明不戴菜花,死了變黃瓜?!爆F(xiàn)在想想,這歌謠唱得實在毫無道理,菜花與黃瓜,哪跟哪呀。可那時唱得快樂啊,蹦蹦跳跳著,死亡是件遙遠(yuǎn)而模糊的事,沒有悲傷。一朵一朵的菜花,被我們插進(jìn)發(fā)里面,黃艷艷地開在頭上。
讀過一首寫菜花的詩,極有趣:“兒童疾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痹娎?,調(diào)皮的孩子,追逐著一只飛舞的蝴蝶。蝶兒被追進(jìn)菜花叢,留下孩子,盯著滿地的菜花在尋找,哪一朵菜花是那只蝶呢?
菜花開得最好的時候,我選了一個大晴天去鄉(xiāng)下看菜花。一路觀著菜花去,一路看著菜花回,心情好得菜花似的,幸福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