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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幕墻

      2019-12-02 14:19:14何世平
      滿族文學(xué) 2019年6期
      關(guān)鍵詞:玻璃幕墻大海

      何世平

      1

      劉曉琴是在1999年那年突然長大的。

      那年開春,劉曉琴夢寐以求的兩層樓房在鎮(zhèn)里落成,粉刷完工后已是下半年。此時,婆公卻生病了。開始以為是小病,到縣醫(yī)院一查,是胃癌晚期。半年不到,便撒手西去。

      婆公去世后,劉曉琴就預(yù)感,老公詹德富肯定要搗鼓點事。還沒待她細(xì)琢磨,自己的父親,卻因爬到自家樹上摘柿子,不慎摔下,再沒起來。

      父親下葬,一七還沒過,詹德富就對她說,他已辭去鎮(zhèn)機械廠的工作。劉曉琴聽了,抬眼對詹德富瞅了一眼。她心想,這叫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要是婆公和自己的父親任一個在世,詹德富是斷不敢辭職的。

      一星期后,詹德富已把家里變成了機械廠的一個車間。

      劉曉琴發(fā)現(xiàn),詹德富就是那時才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男人,成為了家中的主心骨。

      女兒詹蓓三歲時,他們還住在山里婆婆家,劉曉琴就想去鎮(zhèn)子里的小廠打工。詹德富就是不答應(yīng)。劉曉琴說,你不能讓我一個大活人,成天在家無所事事吧?詹德富卻抱著她說,你晚上在床上,不也是工作嗎?劉曉琴說,床上的事,也算工作?詹德富皮笑肉不笑地說,當(dāng)然。這之后,她只要說起去打工,詹德富立馬黑了臉,說你要這么不聽話,我們馬上離婚!

      她沒想到,自己就想上個班,詹德富怎么發(fā)這么大的火?可氣歸氣,男人既然不讓她去上班,她只有在家里帶帶女兒,做做小事。有時,她站在門前,看對門山上郁郁蔥蔥的樹木和柴草。在那個山上,有詹德富家好幾十畝的山場。她之所以從山外嫁到山里,也是父親的主見。父親告訴她,詹德富就弟兄一個,一個妹妹,家里有那么一大片山場。每天到山上砍一擔(dān)柴,第二天一早擔(dān)到五里外的鎮(zhèn)上,一天的費用就到手了。這個還是其次,重要的是,詹德富在鎮(zhèn)里的機械廠上班,這就讓人紅眼了。那時是八十年代末,山外的姑娘就想嫁到有柴燒,有柴賣的山里,更何況家里還有人在鄉(xiāng)辦企業(yè)上班。

      兒子是九十年代中期出世的。這期間,山外已經(jīng)開始燒液化氣,婆公砍回來的柴草,已經(jīng)變賣不出鈔票。山外的人,瘋狂向城里涌去。本來熙熙攘攘的鎮(zhèn)街上,變得冷清。就是在這個時候,詹德富說服婆公,到鎮(zhèn)上買了地基,蓋了樓房。自家修理廠開張那天,喝了酒的詹德富,打著哈哈說,這叫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劉曉琴對自己的男人仰慕不已。

      一段時間下來,她發(fā)現(xiàn)有兩個人一到吃飯的點兒,不請自來。一個是自己的表弟,現(xiàn)在是詹德富的妹夫謝紀(jì)綱;一個是鄰村的黃大海。謝紀(jì)綱來肯定要向舅老爺報告,機械廠今天哪些開農(nóng)用車的車主,把車開到了機械廠維修。他自己也開拖拉機給鎮(zhèn)里的輪窯廠送貨。密切監(jiān)視機械廠的動向,是他樂此不疲的第二職業(yè)。黃大海是開蹦蹦車的主,蹦蹦車不是今天感冒,就是明天發(fā)燒。黃大海的臉上被黑乎乎的機油弄得像花臉貓是常事。

      黃大海來吃得多了,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他就讓詹德富把飯錢記在他修車的賬上。說到賬,劉曉琴就頭疼,她沒想到,平時天天有車修,卻見不到錢。開張短短幾個月,記賬的本子都快滿了。

      2

      詹德富趴在一輛農(nóng)用車下面,打著赤膊,汗水從他油亮白皙的皮膚上往下滑落,他想打開車底的油箱蓋,可是其中的一個螺絲,不知是滑絲了,還是銹死了,他擰了半天,怎么也擰不下來。這時,他聽到劉曉琴歪著頭喊他,他沒好氣地回她說,你沒瞧見我在這有事嗎?

      他剛覺得清凈了一點,又有一個聲音在喊。那個喊他名字的人,把頭低到了車下,詹德富大驚:老同學(xué)!那個被稱為老同學(xué)的女人,笑吟吟地問他,你還能叫出來我名字嗎?詹德富不假思索地回答:朱寶珍!

      詹德富連忙到后面的溝里擦了遍身的汗水,吩咐劉曉琴,到鎮(zhèn)上去買菜。

      詹德富與朱寶珍從小學(xué)到初中都是同學(xué)。不同的是,詹德富從學(xué)校回家后,去了鎮(zhèn)里的機械廠。朱寶珍從學(xué)?;貋韰s去了城市,現(xiàn)在與丈夫開著一家小型飯店。她這次回來,是專為弟弟的事來找詹德富。弟弟一心要跟他學(xué)修理和電焊。詹德富聽了,嗔怪老同學(xué),打個電話回來就行了!朱寶珍說,自己不來說一聲,那多沒禮貌?

      第二天,朱臘保站在門前時,詹德富起先當(dāng)是一個學(xué)生,沒有在意。朱臘保從喉嚨里怯怯地喊他師傅時,他才發(fā)現(xiàn),這個矮矮胖胖的后生無論是身材和長相,都與他在外打拼的姐姐朱寶珍非常相似。

      那天中午,黃大海來混飯,見到學(xué)徒的朱臘保,先賢般地埋怨詹德富:我要是你,早就帶徒弟了!

      自從朱臘保來后,詹德富再也沒鉆過車底?,F(xiàn)在他有時間去下面的村莊,給人家新蓋的房子焊接院子門。這些消息的來源,大部分是黃大海和妹夫謝紀(jì)綱提供的。他們給人家運蓋房子的磚塊,總是不忘告訴主人,鎮(zhèn)上詹德富會焊接手藝。蓋房子的主人,往往用得上詹德富時,就會慕名而來。他晚上回來時,朱臘保把該做的都做好了,他檢查一番,心里很是滿意,口里卻對朱臘保說,哪些事情做得還不夠,哪些事情還要返工。朱臘保面無表情地聽著,心里卻在一樣一樣地記著。

      黃大海又帶來一個消息,說現(xiàn)在的鄉(xiāng)下,時興用自吸泵安裝鍍鋅管,在房前屋后的井里抽水回家,當(dāng)飲用水吃。這個是新興產(chǎn)業(yè),絕對有利可賺。

      詹德富就去城里進貨,回來也開始上門給需要的人家安裝自吸泵和鍍鋅管。這樣一來,家里的事情,有時就顧不上,朱臘保畢竟是徒弟,有些精度高的電焊和難度大的農(nóng)用車修理,他無從下手。性子急的,就把農(nóng)用車開到機械廠去修理。電焊也是一樣,找不到詹德富的客戶,也不聲不響地把材料拿到機械廠去焊。這樣幾回,劉曉琴眼見了心寒,就埋怨詹德富,人話不聽,聽鬼話,你不想想,你就一雙手,就能捺一只鱉。詹德富不屑一顧,說她是女人見識,有錢不賺,不是孬子嗎?

      劉曉琴氣不打一處來,說過幾天,黃大海又要說哪一樣賺錢,你就去吧!詹德富回她說,只要賺錢,我肯定去!

      他沒想到,自己真的給劉曉琴說著了,黃大海真的又告訴了他一個新門道。

      3

      王小花站在門口,一驚一乍地喊劉曉琴出來。王小花笑嘻嘻地告訴她,你家詹德富生意來了。劉曉琴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見她發(fā)愣,王小花才神秘地用手一指,說,你瞧水庫下面有個甚么東西?劉曉琴來不及細(xì)看,急急忙忙跑上樓,拉起還在酣睡的詹德富,到底是詹德富眼尖,他一眼就看到那是一輛蹦蹦車,翻了。

      跑到跟前時,就見黃大海坐在背面的地上,悠閑地抽煙。詹德富正要埋怨他,見他頭上血像蚯蚓一般淌,便沒好氣地說,人搞成這樣,你還有心思坐在這里抽煙?黃大海遞給詹德富一支煙,說,人還在,怕甚么?

      蹦蹦車修好后,卻始終不見黃大海的人影。詹德富喊徒弟朱臘保把蹦蹦車開到屋后的菜園地邊。朱臘保從車上下來,漲紅著臉對詹德富說,師傅,我明天不來了。詹德富一驚,怎么不來了?

      我想到外面去闖一闖。

      不是定兩年嗎?

      我想走了,對不起師傅!

      詹德富拿眼盯著這個平時悶聲不響的徒弟,喊來正在燒晚飯的劉曉琴,對朱臘保說,你現(xiàn)在大膽地說,我和你師母,哪個地方得罪你了?朱臘保的臉紅得像豬肝,低著頭說,你們對我真的好,是我自己要走的。

      你可記得你出去后,怎么做嗎?詹德富問。

      師傅放心!朱臘保說。

      那天晚上,詹德富破例拿出白酒,自斟自飲了好幾兩。劉曉琴沒有端碗。她心里有愧,徒弟在家里一年多,為家里做了好多的事情。說是來學(xué)徒的,有些事,都是他自己鉆的,詹德富七事八事的,根本就沒教他什么!

      趁女兒詹蓓和兒子詹禾吃好下桌子后,她問詹德富,朱臘保出去,跟你有什么約定?詹德富得意洋洋地喝了一口酒,說,不許在鎮(zhèn)上跟我做一樣的行當(dāng)!劉曉琴說,那你從機械廠出來,你師傅約束你了嗎?詹德富盯著劉曉琴說,你是不是我老婆?劉曉琴說,我說的是本心話,我覺得對不起人家!

      話剛落音,就聽一聲脆響,詹德富把酒杯摔地上。

      4

      劉曉琴聽得謝紀(jì)綱站在堂屋,嫂子嫂子地喊。謝紀(jì)綱三步并作兩步,幾乎是跑到劉曉琴面前,氣呼呼地說,嫂子,發(fā)生大事了。

      謝紀(jì)綱緩了緩氣,告訴她,朱臘保在鎮(zhèn)上供電所邊上,開了一間門面。賣什么屁為歲管子還賣什么屁屁阿管子,還賣水泵帶小五金,就在剛才開業(yè)了。

      劉曉琴納悶,供電所離我家不遠(yuǎn),怎么到現(xiàn)在沒聽說呢?謝紀(jì)綱說,聽說他的貨品都是晚上運來的,恐怕是怕刺激你們。劉曉琴說,這要給你哥曉得,不知要出什么紕漏,你現(xiàn)在帶我去瞧瞧!

      兩人正要出門,詹德富從外面進門,問他們?nèi)ツ模恐x紀(jì)綱吞吞吐吐地說,去看你徒弟新開的店。詹德富說,不要去了,他晚上請我和你嫂子去吃飯。謝紀(jì)綱說,他還有臉喊你吃飯?詹德富說,不要大驚小怪的,他店里沒有一樣是我家賣的。

      劉曉琴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她并不是怕朱臘保搶了自家的飯碗,那天詹德富說跟他有約,她暗地里擔(dān)心徒弟出去開同樣的店。真是那樣,外人會笑話他們的。

      黃昏時,朱臘保來店里喊詹德富一家子去飯店吃飯,被詹德富一口回絕。

      朱臘保說話算話,他到鄉(xiāng)下去給人裝水泵,裝pvc管,裝ppr管,人家要他給焊接院子門,焊接防盜窗和樓上的護欄,他一律把生意帶給師傅詹德富。

      詹德富沒有想到,自己的生意,被徒弟朱臘保帶得活色生香。不過很快,鄉(xiāng)下蓋樓房,就像一陣風(fēng),個個村莊都在搶著往外冒,就像比賽一樣。也是在不經(jīng)意間,鎮(zhèn)上又冒出了幾家賣管材的,更冒出了好幾家焊接門窗的專營店。這些店的興起,給朱臘保把生意往詹德富面前帶,制造了障礙,往往是,朱臘保前面在給人家安裝管材,后邊,就有好幾家焊接店的小老板上門跟主家談生意了。詹德富的生意,仿佛在一夜之間,又跌回了原來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

      詹德富說,老子無所謂,老子才不上門呢!

      他又天天不是打牌,就是打麻將,不是張三請過來喝酒,就是李四請過去喝酒,日子過得優(yōu)哉游哉。劉曉琴說過他幾回,他就當(dāng)耳邊風(fēng)一般。

      5

      到臘月里,詹德富開始有點小忙了。

      本來沒有這么忙的,他是在堵平時留下來的爛尾工程。給東家焊接了院子的大門,樓梯扶手沒焊。給西家焊了扶手,院子門和防盜窗焊了一半,還留了一半。之所以留下了這么些尾巴,往往是他在忙的時候,不是有人喊他打麻將,就是有人喊他去斗地主。

      都臘月二十三了,還有好多家怨聲載道,催命一般跟著他屁股后面。詹德富有苦難言,只好夜以繼日,一家一家地趕。眼睛被電焊的熱度熏得生疼,他真想扔掉焊槍,不干了,可一想年三十快到了,還有好多家要掃尾巴,他只有咬牙強忍著。

      就在他忙天忙地,緊趕慢趕的時候,一陣風(fēng)一般,門口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一輛豪車。從駕駛室里下來的人,差點把他的一雙眼珠驚掉到地上。

      黃大海!

      詹德富拿著焊槍的手,愣了片刻。接著,他幾乎是扔下焊槍,想與站在面前的黃大海來一個擁抱。黃大海遞過來一支煙,告訴他,這支煙幾塊錢。

      詹德富已經(jīng)顧不上手里吸的煙值多少錢一根,他眼下最關(guān)心,最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是眼前這個人,在哪做買賣,賺了這么多錢?他心里這么想的,口里也就問了。黃大海說,別急,先把煙抽了。

      詹德富帶著黃大海走到屋后,見黃大海扔下的蹦蹦車趴在一隅,幾年的日曬雨淋,已經(jīng)銹跡斑斑。黃大海輕描淡寫地說,那次,要不是我活絡(luò),差點丟了命。詹德富埋怨他,你走怎么不告訴我一聲。

      黃大海也覺得愧疚,他對詹德富說,不好意思,我也是臨時起意出門的,忘了告訴你。這樣吧,這個破車,你當(dāng)破爛賣,修車的費用我認(rèn),還有那些年欠你修車的錢,今天一把結(jié)了。

      詹德富忍不住問他怎么發(fā)的財。

      黃大海問他,城市里的玻璃幕墻,你見過沒有?

      詹德富轉(zhuǎn)動著眼珠,咕嚕了半晌,告訴黃大海,我沒怎么出門,沒見過真實的,我在電視上見過不止一回。

      黃大海說,你見過就好,我在外面就是做那玩意。

      詹德富有點匪夷所思,他說,我雖然沒見過,可我猜想,那個有很多工序,你會嗎?黃大海點頭又搖頭,說外面那些發(fā)財?shù)娜?,都是自己苦做苦累的嗎?/p>

      黃大海還沒走,詹德富就決定,開年跟他一道,也到外面去做玻璃幕墻。黃大海開始以為他給自己打工,說就憑他的電焊工手藝,絕不會讓他吃虧。詹德富說,你就不能介紹一點生意給我做做,也讓我嘗嘗做老板的滋味?

      黃大海說,只要你有膽子,我肯定給你介紹。

      那天晚上,劉曉琴燒了幾個菜,詹德富陪黃大海喝酒。酒過三巡,黃大海忽然嚎啕大哭。詹德富莫名其妙,這么有錢了,還這么哭哭啼啼的,沒有出息!黃大海說,我在外這么多年,不易呀!

      黃大海走后,詹德富告訴劉曉琴,他過年也跟著黃大海出去,做玻璃幕墻。劉曉琴說,你剛才沒見黃大??迒幔空驳酶徽f,他那是勝利的哭泣,是矯情!劉曉琴說,哪一碗飯都不那么好吃,人家不也眼饞你在家里修車做電焊嗎?

      我要去。

      你見人家吃豆腐,牙齒作怪。

      我就要去。

      你酒脹多了!

      6

      正月還沒過完,詹德富就跟著黃大海去了城市,去做玻璃幕墻。

      詹德富打過一次電話回家,劉曉琴問他怎么樣了?他說正在找,到了外面,才曉得,做這個生意的人,成群結(jié)隊。但只要做上一筆生意,就會發(fā)小財。

      戴工山飯店的老板娘那天走進大門時,劉曉琴還以為她是送布料來找她做衣裳,她笑著給她讓座,老板娘沒有坐,卻把手伸進了皮包里,掏出了幾張紙條,到劉曉琴手里時,她見到了詹德富龍飛鳳舞的簽字。老板娘平靜地告訴她,就兩張簽單,一千八百塊錢,你要是不放心,現(xiàn)在就打電話問你家老板。劉曉琴笑著說,他的字,我認(rèn)得,再說,家門口人,你不會的。

      老板娘連忙說,你放心就好!

      老板娘又說,聽說你家老公到外面做玻璃幕墻去了,大生意呀!

      劉曉琴是實在人,聽到這種場面話,她往往不知怎么跟人家答話,只點了點頭,就到樓上拿錢去了。

      老板娘接過錢,走出家門時,還不忘轉(zhuǎn)過頭,諂媚地對著她說,你們發(fā)財我沾光!

      劉曉琴站在桌子邊,她這些天來,白天忙,晚上忙,余下一千多塊錢,不多不少,全給了老板娘。

      本來她還沾沾自喜,這么些天,有了這么多進賬。除了給女兒和兒子在學(xué)校里的用費,她還打算給自己買一雙夏天穿的大圓口涼皮鞋。王小花買了一雙,大大方方的樣式,她也喜歡。這一來,唉!

      詹德富的電話,是晚上打來的。她正準(zhǔn)備把戴工山飯店的簽單數(shù)落他一頓,可詹德富急不可耐、欣喜若狂地告訴她,他接到一個做玻璃幕墻的生意了。

      真的嗎?她不由自主地問。才簽的合同,那還有假!詹德富說,進工地后,就要備材料,馬上就要一筆錢。他要劉曉琴回家跟娘家弟弟借一點。劉曉琴說,弟弟前幾年借給你買摩托車的錢還沒還他。詹德富告訴他,這次借,就轉(zhuǎn)一下手。我跟對方訂的工期是一年,估計幾個月就能完工。

      放下電話,劉曉琴睡意全無,她一會為詹德富接到玻璃幕墻的工程興奮著,一會又為要墊付一大筆錢而焦慮不安。最讓她憂愁的是明天到弟弟家借錢,跟弟媳婦怎么開口?

      本來她以為,借過弟弟家的錢,就沒她的事了。沒想到,過不久,詹德富又打電話讓她去娘家借錢。她對電話那端的詹德富說,我不是借過了嗎?詹德富說,我也沒想到要墊付這么多錢,現(xiàn)在要是借不到錢,馬上放手,立馬就會被別人搶走。

      7

      劉曉琴回到家時,門卻是開的。她心里一驚,出門時,她明明鎖好了門。正在納悶,就見詹德富從屋里出來。劉曉琴越發(fā)奇怪了,她以為自己出現(xiàn)幻覺了,問詹德富,怎么回來了?詹德富說,回來學(xué)駕駛。她有些懵了,一個還在催死催活借錢的人,現(xiàn)在回來學(xué)駕駛?詹德富告訴她,工地請人打理,現(xiàn)在外面真正賺錢的事,老板自己都不管。再說,現(xiàn)在外面接生意,沒有車,多不方便。

      第二天,謝紀(jì)綱開拖拉機路過,見詹德富站在門口,好奇地停下機子,喊了一聲哥,說,聽說你玻璃幕墻的生意好得很,怎么回來了?詹德富點頭,回來學(xué)駕駛。謝紀(jì)綱愈加好奇,這才出去幾個月,都準(zhǔn)備買轎車了?詹德富矜持地笑笑,說我運氣還好!謝紀(jì)綱說,這么說,明年我也不開這個受罪的拖拉機了!這時,一輛到縣城的班車徐徐而來,詹德富說,我到縣城駕校報名去。

      詹德富招停班車,跳了上去。謝紀(jì)綱望著遠(yuǎn)去的班車,言猶未盡。他走進廚房,對正在搓衣服的劉曉琴說,嫂子,哥哥這次賺了好多錢回家,都學(xué)駕駛了?劉曉琴說,車子的影子還不曉得在哪里!

      8

      年關(guān)的時候,詹德富果然開著一輛“別克俊逸”,在小鎮(zhèn)上招搖過市。

      劉曉琴驚訝,你怎么就把車子買回來了?那我在娘家借的錢你也還上吧?詹德富說,工程還沒有結(jié)束,還有好多錢沒有結(jié)賬,急什么?

      跟黃大海一道出去做玻璃幕墻的幾個人,只有詹德富買了車。現(xiàn)實又世故的鎮(zhèn)上人,都對詹德富贊賞有加,投去羨慕佩服的目光。

      正月里,接詹德富喝酒的親戚朋友,排了長長的隊伍。喝了幾杯酒后,詹德富就對桌子上的男男女女,興趣盎然地敘述自己的發(fā)家史。有一次,謝紀(jì)綱喊他一家去家里吃飯,桌子上,坐著他在市公安局上班的哥哥,還有他的父母。幾杯酒下肚后,詹德富在他們的奉承下,又開始大談發(fā)家經(jīng)。

      真相是黃大海來家吃飯戳穿的。

      詹德富起先要帶他到鎮(zhèn)上的戴工山飯店去。黃大海繃著臉說,你要帶我去那里吃飯,我就回家。

      詹德富說,在家里吃飯沒菜。

      黃大海說,嫂子哪怕就燒一個菜,我都高興。

      劉曉琴當(dāng)然不止燒一個菜。喝酒時,黃大海說,這不比飯店好多了去了!

      幾杯酒下肚,黃大海說了心里話,我在開蹦蹦車的時候,就喜歡到你家來蹭飯,嫂子從來沒有給我臉色看。我有時自己都不好意思來,可一到吃飯的時候,只要在附近,我就身不由己地來蹭飯。

      劉曉琴說,現(xiàn)在哪里沒有飯吃,你來是看得起我們。

      黃大海呷了一口酒,又說,詹德富我就不說了,關(guān)鍵是嫂子人好。就是看在你們對我好的份上,跟我一道去做玻璃幕墻工程的幾個人,都是自己找活,唯獨詹德富你的工程是我放給你做的。

      詹德富點頭。

      黃大海端起杯子,與詹德富干了一杯。

      你可曉得,你犯了做工程的禁忌?

      詹德富搖頭,不知所以地端起杯子,要陪他喝酒。

      我聽說你中途回家來學(xué)駕駛?

      詹德富支支吾吾地點頭。

      那么大的工程,老板自己不在那里,人家還給你賣力嗎?你過年回來買了新車,你把工人的工資付清了沒有?

      我還有款子沒結(jié)清,工程還沒做完。

      我只問你,過年回來,工人的工資結(jié)了沒有?

      詹德富啞口了。

      兄弟,你可曉得,人家跟著你辛辛苦苦地干了幾個月,回家過年的工資都沒拿到,人家心里是甚么滋味?

      我跟他們說好了,過年去就給。

      那他們怎么把電話打到我手機上了?

      詹德富臉上出了一層油汗。黃大海說,生意的話說到這里為止,我們喝酒。

      黃大海走后,詹德富臉色陰郁,蒼白如紙。

      9

      朱臘保走到劉曉琴面前,靦腆地喊了她一聲師母。劉曉琴正在低頭踩著縫紉機,“噠噠噠”地響,劉曉琴聽見聲音,抬頭見是朱臘保,忙停了手腳,站起來招呼他坐。

      朱臘保猶猶豫豫地把眼睛向門口瞅了一眼,劉曉琴才看見,原來門外還站著一個白白胖胖高高個子的中年人。中年人走到劉曉琴跟前時,朱臘保介紹,這是我姐夫,我有點事。你們聊,我走了。

      劉曉琴想起來了,眼前站著的應(yīng)該是詹德富同學(xué)朱寶珍的丈夫。原來一個月前朱寶珍突發(fā)腦溢血去世,他整理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一張詹德富打的十萬元的欠條,他給詹德富打電話,詹德富一口咬定還給朱寶珍了。

      劉曉琴聽朱寶珍丈夫這么一說,她也左右為難了,她對朱寶珍丈夫說,你別急,我來打電話問問。劉曉琴打通詹德富電話,詹德富一聽錢的事,火冒三丈地讓她不要管,他的錢已經(jīng)還給朱寶珍了。劉曉琴還沒說話,那邊詹德富已經(jīng)把電話掛了。

      朱寶珍丈夫說,大嫂,我打他電話他也掛,算了,我知道怎么做了。劉曉琴站在那里發(fā)愣,她不知道朱寶珍丈夫最后說的話是什么意思?這時,手機響了,是詹德富打來的,她埋怨他,你還錢不抽借條,說出去,哪個信呢?詹德富在那邊吼道,家里人都不相信家里人的話?然后生氣地掛斷了電話。

      不久,家里收到一張傳票,朱寶珍丈夫把詹德富告上了法庭。

      劉曉琴對回娘家,有點諱莫如深。因為每一次詹德富打電話回家,都是火急火燎。每一次,劉曉琴到娘家親戚面前,都照詹德富說的話去說。這都一個年關(guān)又一個年關(guān),她見了娘家親戚的面,不知怎么跟親戚們交代。

      詹德富說,外面玻璃幕墻的工程,都欠老子的,老子不是沒錢!

      他白天打牌,晚上打麻將,日子過得賽神仙。

      大年初十早上,劉曉琴起來開門,詹德富才從外面回家。他眼窩深陷,面色憔悴。

      燒好早飯,劉曉琴一番收拾,在床下?lián)炱饍呻p臭襪子,拿在手上。她又進了自己和詹德富的房間。詹德富鼾聲如雷,睡得正香。劉曉琴拿起床頭柜上的羽絨衫,脫下上面的外套。因為有扣子,她只好一粒粒地解。就在這時,羽絨衫兜里的手機連著響了幾聲。她掏出手機,丟在床頭柜上,這時手機又嘟了一聲。劉曉琴好奇地拿起來,看來電號碼,沒有名字。提示信息的指示燈,在手機屏幕上一閃一閃的。劉曉琴按下提示,就見一個女人穿著羊毛衫的相片展現(xiàn)在眼前。好熟悉的面孔,她仔細(xì)打量,是戴工山飯店的老板娘。她正好奇,信息音又響了一聲,她點開來看,差點背過氣去,這張是詹德富和老板娘穿著內(nèi)衣,靠在床上,老板娘笑靨如花,詹德富笑得有點靦腆。照片下面的信息是一行字:現(xiàn)在舒服了吧?

      劉曉琴氣得伸手掀掉蓋在詹德富身上的被子,揪住詹德富的頭發(fā),生生地把他從床上揪坐了起來。他哎喲著睜開眼,對著劉曉琴說,你干什么?劉曉琴把手機對著他眼前晃了晃,說你昨晚到底在干什么?

      詹德富說,我在打麻將。

      劉曉琴說,跟哪些人?

      詹德富這時才從睡意朦朧里清醒過來,他脧了一眼劉曉琴手中的手機,伸手想往回?fù)?,劉曉琴利索地躲過了。詹德富從床上翻身下地,雙手攥緊劉曉琴的雙手,口里要她松手,劉曉琴怎么可能聽他的。詹德富雙手使上蠻勁,劉曉琴手里的手機,嘩啦一聲,掉在地上。詹德富松開劉曉琴,撿起手機,攥在手里,劉曉琴發(fā)狂地?fù)涞剿砩?,企圖奪回手機。詹德富不耐煩地輕輕一劃拉,劉曉琴一個狗吃屎,趴在地上。待劉曉琴坐起身子,哪里還見到詹德富的影子。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10

      劉曉琴跑到娘家呆了兩天,她始終想不明白,詹德富什么時候跟戴工山飯店的老板娘攪上了?怎么比,她無論在哪方面都要比那個騷貨強多了,她怎么也咽不下這口氣。

      詹德富已經(jīng)來接過一趟,她躲了起來,她不想跟他見面。娘和弟弟猜她是慪氣回來的,她沒說詹德富出軌,這既是家事,又是丑事,她不想丟自己的面子。手機響了,是詹蓓打來的,詹蓓在電話里拉著哭腔告訴劉曉琴,爸爸被警察逮走了!

      劉曉琴問怎么回事?詹蓓說,他們說,爸爸借他同學(xué)一筆錢,那家把爸爸告到了法院。

      放下女兒的電話,劉曉琴打詹德富的電話,電話通了,接電話的是一個女聲,她說她是縣法院的,正準(zhǔn)備告知詹德富的情況,如此這般。

      劉曉琴知道了,是朱寶珍的丈夫告的,現(xiàn)在不拿錢,詹德富就要坐牢。劉曉琴呆坐在板凳上,在弟弟家,她又不能放聲哭,娘和弟弟急著問她怎么了?這個時候,她想瞞,可她實在是沒有辦法拿出那么多錢,她覺得詹德富遭遇大難,她沒有理由不幫他!

      弟弟聽了,走進房里,跟弟媳商量了半晌,拿著三萬塊錢遞給她,說家里就這么多錢了,你拿去吧。劉曉琴捧著錢,不知怎么跟弟弟說話了,她已經(jīng)跟弟弟借了不止一次錢,他們夫妻倆,長年在城市賣麻辣燙,沒日沒夜的。

      拿著弟弟的錢,她心里有了一點底。她又走進妹夫謝紀(jì)綱家,他與弟弟住在一個村莊。還好,謝紀(jì)綱夫妻都在家里,她開門見山,說了詹德富的事,詹德鳳一聽哥哥被抓,馬上哭了起來。劉曉琴知道,詹德鳳做不了主,她盯著謝紀(jì)綱,他撓著頭說,家里這會真的沒錢。這時,詹德鳳哭得更兇了,她得到了暗示,對謝紀(jì)綱說,就看在我給你做過媒的份上,你今天不借也得借。

      詹德富被放出來,是第二天的上午。

      劉曉琴忍不住對著他一頓數(shù)落,說你一個大男人,敢做不敢當(dāng),以后怎么見人?詹德富頭一次啞了聲,沒有回嗆她。

      讓劉曉琴沒想到的是,第二樁官司,正張開血盆大口,對著詹德富虎視眈眈。

      11

      詹禾初中畢業(yè),分?jǐn)?shù)考得連他自己都難為情??伤麉s滿不在乎,反正早就不想讀書。劉曉琴勸他去上高中。詹禾說,你還是為老爸操心去吧,反正我出去打工。

      詹禾說話算話,真的同幾個小伙伴去了城市。

      家里剩下劉曉琴一個人,她陡然感覺滿身心空落落的。她打詹蓓電話,詹蓓說,很快要實習(xí),心里七上八下的。劉曉琴就安慰她,詹蓓說,媽,你還是為老爸操心去吧!劉曉琴心里納悶兒,都翅膀還沒硬,就開始翹梢!她打電話給詹德富,詹德富說,我才接了一個玻璃幕墻的工程。劉曉琴說,這次你自己上工地,電焊就你自己做,省得請人。

      詹德富說,我一個人又要做事,又要管理,分不開身。

      謝紀(jì)綱不知怎么知道劉曉琴要去詹德富的工地,他火急火燎地趕來,叫劉曉琴把房子租給他和詹德鳳住。

      劉曉琴說,你不是有家嗎?

      謝紀(jì)綱說,家在鄉(xiāng)下,哪有住鎮(zhèn)上方便?

      詹德鳳說,你和哥哥前腳回家,我后腳走人。

      這話說的,劉曉琴不好再說什么,只好把房子鑰匙交給了謝紀(jì)綱。

      劉曉琴風(fēng)塵仆仆去了詹德富在北方海邊的城市工地,詹德富大吃一驚,他對工人們介紹說這是老板娘時,工人們都嘿嘿地笑。她半真半假問詹德富,戴工山飯店老板娘來過這里?詹德富說你胡扯什么?

      劉曉琴天天買菜擇菜燒飯,有時間還上工地去打打下手。現(xiàn)在她才知道,看上去豪華氣派的玻璃幕墻,施工工序比瓦工砌墻還要復(fù)雜。特別在扎架過程中,扎錯一點,就要影響焊接的尺寸,甚至影響玻璃的緯度。有一次貴州的童師傅不小心扎偏了,詹德富把童師傅罵得狗血噴頭。第二天,河南的蔡師傅扎偏了,詹德富發(fā)現(xiàn)后,一聲不作。劉曉琴看在眼里,憑直覺,童師傅老實巴交,蔡師傅火爆性子。她不止一次背地里說詹德富,自己大小還是一個老板,這樣見軟的捏一把,見硬的讓過來,你叫手下人怎么服你?

      詹德富說,燒你的飯,你懂個屁呀?

      劉曉琴說,我一個女人家外行都看出來不公,你就是不公!

      詹德富拿眼睛瞪著她,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晚上,詹德富在工棚里跟工人們喝酒,劉曉琴還像往常一樣,去工地收拾。她見一根粗鋼管滾在外圍,一頭翹著對天上,一頭倒地對地上,這要是人走在旁邊不小心,會把眼睛刺瞎。這樣想著時,她就抬著頭,向那根鋼管走去,沒想到腳下踩到了一根細(xì)鋼管,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右腿一陣疼痛,直往她心里鉆。

      工棚里,煙霧繚繞,喝酒的喝酒,劃拳的劃拳。只有不沾酒的童師傅,在一旁呆呆木木地抽煙,是他想起,老板娘去工地,一頓飯的時辰還沒有回來。他到工地時,就見劉曉琴歪在地上,劉曉琴告訴他,去喊詹德富來背我。

      詹德富來到她跟前時,見她不能動彈,埋怨道,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12

      本來以為躺一晚上,就會好的,沒想到翌日早上,發(fā)起了高燒。沒有辦法,只好去醫(yī)院,檢查后才知道右腿肌肉嚴(yán)重撕裂,腿關(guān)節(jié)骨折。打了石膏,拿了藥,醫(yī)生的意思是住院觀察,劉曉琴怎么也不答應(yīng),堅持回去。

      劉曉琴躺在床上,詹德富只能帶著工人們吃盒飯,晚上沒有了劃拳聲,一個個像戰(zhàn)場上下來的殘兵敗將,焉不拉嘰。詹德富第一天還正常,到了第二天,繃著臉對她,就好像她平白無故地躺在床上裝病一樣。第三天還沒亮,劉曉琴就把鼾聲大作的詹德富喊起床去買菜。

      買菜回來哪個燒?

      劉曉琴說,我燒。

      詹德富走后,劉曉琴淚水似蟲子般在臉上游動。詹德富把菜買回來往地上一扔,人就沒了影子。劉曉琴在床上起了幾次,右腿不聽使喚,沒辦法起來。她把左手搭到床邊,然后,把身子移過去,慢慢地左腳下地,再慢慢移動身子,慢慢挪移右腿。當(dāng)左腿站立起來時,她滿臉大汗,整個身子在不停地顫抖,像打擺子。

      她燒了午飯。沉寂了兩天的師傅們,個個臉上活泛了許多。

      她的右腿能跛著走路的時候,北方的城市陰著臉,像有一場雪在醞釀中。天一冷,工人們做起事來,沒有了利索勁,一個個就像掉了魂一般,死氣沉沉。詹德富就急,他一個不罵,就罵童師傅掉了魂。童師傅是加快了動作,蔡師傅卻耳邊風(fēng)一般,照樣慢吞吞的。劉曉琴站在工棚外面,望著工地上的這一幕,心有余而力不足。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謝紀(jì)綱告訴她,法院封住了她家的門。劉曉琴一驚,問怎么回事?謝紀(jì)綱說,哥哥又?jǐn)偵狭艘粋€官司,要賠人家十四萬塊錢。劉曉琴掛了電話,喊停正戴著墨鏡焊鋼管的詹德富,詹德富說,是有那么回事。那個工地是他與黃大海一個手下人合伙的,錢還沒結(jié)清,他拿了一部分錢,那個人沒拿到錢,就把他告了。

      謝紀(jì)綱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劉曉琴告訴他,這個官司的錢,你先給我墊上,我拿房子抵押。謝紀(jì)綱在電話那頭頓了片刻,吞吞吐吐地說家里也沒那么多錢!

      劉曉琴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回去認(rèn)你利息。謝紀(jì)綱說,嫂子,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這么多錢,你最好回來跟我簽個協(xié)議。劉曉琴說,現(xiàn)在自己腿受了點傷,等能走路了,就專程回家簽協(xié)議。

      13

      腿傷還沒怎么好,謝紀(jì)綱的電話已經(jīng)催過幾次。劉曉琴右腿剛剛能著地時,就專程回家去簽協(xié)議。她走進自己家時,謝紀(jì)綱把早已擬好的協(xié)議書,拿出來讓她簽字。劉曉琴看都沒看,就在上面簽了字。

      簽過字后,謝紀(jì)綱瞅著劉曉琴,欲言又止的樣子。劉曉琴不明就里,謝紀(jì)綱說,還有房產(chǎn)證沒給我。

      劉曉琴沒說二話,把房產(chǎn)證拿出來,遞給謝紀(jì)綱。

      出門時,遇見王小花,王小花告訴劉曉琴,不久前,看到你家門上貼了法院的傳票。

      劉曉琴說,我聽人說,是貼的封條呢?

      劉曉琴不好再說什么,事情都是謝紀(jì)綱辦的,她反正欠人家那么多錢。在車上,她忍不住給謝紀(jì)綱打了電話,問他那天門上到底是封條還是傳票?謝紀(jì)綱說,封條也是催錢,傳票也是催錢。

      劉曉琴心里說,這些事,我不問,你怎么不告訴我?

      工地上哩哩啦啦,直到第二年夏天才完工。除去工人的工資,到詹德富手里的錢,鳳毛麟角。劉曉琴疑惑,我在工地上給你燒飯買菜,這么精打細(xì)算,這樣省吃儉用你都賺不到錢,這個生意做它干嘛?

      詹德富卻說,生意不管賺錢還是虧本,都是要人做的。

      童師傅臨走時,把劉曉琴拽到一邊,對她說,他跟詹德富做了幾個工地,他發(fā)現(xiàn),明明是賺錢的工地,到了他手里,保本就是好的。

      劉曉琴問,那怎么回事?

      童師傅說,他的工地由于競爭的老板多,他想做,只有放低價格,要不然,就是二手或者三手轉(zhuǎn)包,這樣到他手里還有錢賺不成?

      劉曉琴明白了,難怪這么多年,他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她決定,回去后,還讓他做老本行??梢惶峄厝ィ念^皮就發(fā)麻,手上沒有錢,拿什么去還妹夫的錢?

      詹德富說,還一部分,欠一部分,家里人,應(yīng)該沒事。

      劉曉琴跟著詹德富回到家里找妹夫謝紀(jì)綱,謝紀(jì)綱以為他們帶錢來拿房子,他說,把賬算一下,上次哥哥在法院關(guān)起來,你到我家里去借了三萬。劉曉琴點頭,是的。謝紀(jì)綱說,你家還欠我八萬。劉曉琴說,前前后后一共就拿你家十七萬,怎么多出了八萬?謝紀(jì)綱說,我說八萬,就是八萬。

      明明是兩次加起來十七萬!

      我說二十五萬就是二十五萬。

      你訛詐家里人算什么本事?說著話,劉曉琴拎起包裹,就要往樓上去。謝紀(jì)綱和詹德鳳上前擋在她面前,劉曉琴氣得拿起電話,打了110,她說,明明是我的家,借給你住,怎么就是你的了?

      謝紀(jì)綱說,把二十五萬塊錢還我,馬上讓給你!

      警察來到現(xiàn)場,劉曉琴一是一,二是二地說了原委。詹德鳳拿出劉曉琴出的借據(jù),還有劉曉琴抵押的房產(chǎn)證。派出所看了,說借據(jù)上明明是十七萬。詹德鳳說,還有另外的錢,他們沒打條子給我。派出所干警也沒辦法說什么,只好說,你們家里的事,自己好好協(xié)商。

      那天晚上,劉曉琴只好跟著詹德富到楓葉嶺婆家去住宿。走在路上,劉曉琴忽然想起什么,她問詹德富,我和你家妹夫妹妹拉拉扯扯,你怎么不站出來說一句話?詹德富說,我怎么沒說,我說過。劉曉琴說,謝紀(jì)綱說那個錢你知道,你怎么不接話?詹德富說,這樣的人,我懶的跟他啰嗦。

      晚上,詹德富告訴劉曉琴,你明個過去,就賴在家里,謝紀(jì)綱要是打你,我來找他。他一打你,事情就鬧大了,那個時候,我就不認(rèn)他什么妹夫妹妹了。

      第二天,劉曉琴真的就進了曾經(jīng)的家里。詹德鳳先看見她,一聲咆哮,就往劉曉琴身上撞。劉曉琴躲過她,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就被趕來的謝紀(jì)綱一掌 倒在地。

      王小花來串門,見謝紀(jì)綱一只腳踏在女人身上,她起先以為是詹德鳳,當(dāng)發(fā)現(xiàn)趴在地上的是劉曉琴時,她哭著嗓子,上前扳開那一只腳,然后拉起滿面灰塵的劉曉琴,對著謝紀(jì)綱吼,你這樣欺負(fù)人家是要出人命的!

      劉曉琴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軟,背過氣去。

      這樣的拉鋸戰(zhàn)持續(xù)了三天,110來了好多次。王小花勸劉曉琴,這樣下去,你吃不消的。劉曉琴傷痕累累地回到楓葉嶺的家里,詹德富說,明天看我的。

      第二天,夫妻倆走下楓葉水庫大堤的時候,詹德富對劉曉琴說,我先過去。

      劉曉琴等了有幾分鐘的時間,她怕詹德富一個人要吃虧,就悄悄地跨進了家門。令她吃驚的是,謝紀(jì)綱坐在桌子這邊,詹德鳳坐在桌子那邊,詹德富站在他們面前,一副好溫馨的畫面。劉曉琴正在納悶,就見詹德鳳發(fā)出一聲慘叫。劉曉琴抬眼,只見婆婆挽著她女兒的頭發(fā),往地上一倒,詹德鳳也隨之倒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叫喊。

      派出所趕來,才把詹德鳳救了起來。

      就在這時,謝紀(jì)綱的媽媽來串門,瞅見這一幕,她用手點著還坐在地上的親家母說,我家兒子沒說瞎話,你家兒子事實就是欠我家兒子那么多錢。你家兒子平時偷偷摸摸在我家兒子面前借錢不算,在市里火車站邊上幾次嫖娼被公安逮住,是我在市里公安局的大兒子出面擺平,這個錢我小兒子給墊的。你們家不但不還錢,還這樣五次三番出丑弄怪地欺負(fù)人,有你們這一家人這樣不要臉的嗎?

      劉曉琴的臉紅了,她覺得自己是像謝紀(jì)綱媽媽說的,出丑弄怪,死不要臉,真的無地自容。

      劉曉琴就在那天中午離開了楓葉嶺。

      14

      黃大海兒子訂婚前夕,他打劉曉琴的電話,請她回來吃喜酒。劉曉琴說,她已經(jīng)在上海,在人家家里幫工。

      第二年大年初六,詹德富到黃大海家串門,黃大海迎面問他,過年有沒有接劉曉琴回家?詹德富吞吞吐吐。黃大海說,你怎么不去?你到她娘家接她,不要你說話的,你只要把詹蓓詹禾帶著就行了。詹德富說,沒事的,我們關(guān)系很好。

      晚上,黃大海送一個客人到縣城的一家賓館住宿,在門口意外地看見詹德富挽著一個女人上電梯,他揉了揉眼睛,才想起,那個女人是戴工山酒店的老板娘。黃大海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帶著客人去了另一家賓館。

      15

      劉曉琴在上海的第四年,查出自己得了子宮肌瘤,需要馬上動手術(shù)。劉曉琴一急,打電話給詹蓓和詹禾,他們把話傳給詹德富,詹德富就“哦”了一聲。他們把話傳給劉曉琴,劉曉琴說,我要動手術(shù),叫他拿錢給我。詹蓓詹禾又把話傳給詹德富,詹德富不悅地說,你們動不動就說錢!

      詹蓓詹禾沒心沒肺地又把話轉(zhuǎn)給了劉曉琴,他們以為媽媽會生氣,想不到,她卻異常鎮(zhèn)靜。在上海四年,他一趟沒有來過,還要說什么?詹禾還告訴她,詹德富把屋前屋后的大片田地,請挖掘機挖了,還做了兩間房子,門口還挖了魚塘,準(zhǔn)備做農(nóng)家樂。

      那天晚上,劉曉琴做了一個夢,夢見詹德富把家門口和魚塘四周,豎起了高大雄偉的玻璃幕墻,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光芒四射。劉曉琴拿著詹蓓詹禾擬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去找詹德富簽字,詹德富不答應(yīng),卻躲進了玻璃幕墻里。她只好走進玻璃幕墻去找,沒想到,她進去后,玻璃幕墻四面合攏,把她圍在了中間。她好不容易從一個罅隙逃了出來,就見玻璃幕墻向著她傾斜著倒了下來。

      她“啊”地一聲,驚醒了。

      〔特約責(zé)任編輯 王雪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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