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映林
關鍵詞:1947年;歷史轉(zhuǎn)折點;戰(zhàn)場;物價;第二條戰(zhàn)線;腐敗
1947年3月13日,延安保衛(wèi)戰(zhàn)打響
1946年10月11日,民國“雙十節(jié)”后的第一天,傅作義的部隊攻占了中國共產(chǎn)黨占據(jù)的最大城市張家口。聽到這一消息,這時還在為和平四處奔走的民主同盟秘書長梁漱溟,在南京下關火車站對記者們說了一句流傳很寬而讓人無比失望的話:“一覺醒來,和平已經(jīng)死了!”之后,羅隆基也說道:“我當時亦認定和平的確死了!”[1]針對國民黨軍隊占領張家口,南京的《中央日報》發(fā)行號外,以一句“天下大事定矣”的豪氣,欺騙人民。就在同一天下午,國民政府宣布11月12日的國民代表大會如期召開。蔣介石被表面的一時勝利“得意忘形”了。
1947年3月2日開始,中共駐南京、上海聯(lián)絡處代表先后撤離,周恩來與朋友們告別時,充滿信心地說:“我們一定會回來的!”董必武對送行的朋友們說:“再會之期,當在不遠”。[2]兩年后,中共回到了南京、上海。歷史印證了周恩來、董必武的話。周恩來、董必武之所以說出這樣有把握的話,是在于他們對中國的歷史演變、國民黨的過去與現(xiàn)在有著深刻的認知。記得毛澤東說過這樣的話:看他的過去,就知道他的現(xiàn)在;看他的現(xiàn)在,就知道他的將來。誠如斯言。
1946年,國共內(nèi)戰(zhàn)開始之際,有多少人會認為國民黨將會被中國共產(chǎn)黨迅速打敗?然而,僅僅只是過了一年,情況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1947年年中,國民黨內(nèi)高層再也沒有樂觀的人了,不再提陳誠所謂三到六個月“消滅”中共的夸張之詞,也沒有如蔣介石所料,在一年內(nèi)達到消滅中共軍隊的目的。
1947年初,從表象上看,國民黨借助抗戰(zhàn)勝利的余威,在攻占當時中共手中最大的城市張家口后,在國共內(nèi)戰(zhàn)的戰(zhàn)場上似乎不可一世:這年3月,胡宗南指揮部隊占領了中共當時的首府延安。8月7日,蔣介石親抵延安巡視??珊镁安婚L,兩個月后,中國人民解放軍在彭德懷指揮下,一舉殲滅了胡宗南的三十一旅、一三五旅和一六七旅。國民黨軍隊兩個月內(nèi)在這一地區(qū)損失了3萬多人。隨著其他地區(qū)人民解放軍的勝利,戰(zhàn)局開始急轉(zhuǎn)直下,進攻陜甘寧邊區(qū)的國民黨軍隊節(jié)節(jié)敗退。5月12日,《東北日報》刊登了一首打油詩,嘲諷胡宗南:
胡蠻胡蠻不中用,延榆公路打不通。
丟掉蟠龍丟綏德,一趟游行兩頭空。
官兵八千當俘虜,九個半旅像狗熊。
弄得榆林鄧寶珊,不上不下半空中。
13天后,國民黨軍隊的五大主力之一的五牌軍整編七十四師在山東孟良崮被人民解放軍全殲。到這一年的6月底,國民黨統(tǒng)治集團在戰(zhàn)場上已損失了120萬部隊。而劉鄧大軍則開始千里躍進,挺進大別山,像一把尖刀直指國民黨政權的心臟。
面對軍事上的失利,國民黨當局上層最初并沒有完全意識到這是人心相背在軍事上的一種反應,他們的檢討反思往往局限于軍事指揮上為多,尤其是軍隊的高級將領。曾任第一綏靖區(qū)司令官的李默庵回憶說:“國民黨的高級將領很難親臨一線指揮。比如我,當時一直在常州,基本上是隔江遙控指揮,有什么情況,待下邊往上報?!盵3]更令國民黨當局上層煩惱的是軍隊士氣的低落,部隊中彌漫著失敗情緒。連國民黨軍隊的一位少尉軍官黃耀武都說:“國民黨要垮臺大家早就看出來了。”[4]對國民黨部隊士氣的低落,蔣介石認識得很清醒,他說:“主要的必然不在物質(zhì)方面,而是在士氣精神上面?!盵5]士氣低落直接影響到軍隊戰(zhàn)斗力,對此,國民黨的一些高級將領逐漸有所認識:“蘇中作戰(zhàn),國民黨軍隊投入12萬人之眾,而粟裕部不過三四萬人。國民黨軍隊方面,有飛機配合作戰(zhàn),有大炮、汽車等裝備,不少輕武器是美援助的,如湯姆式?jīng)_鋒槍等,是比較先進的。從表面看,戰(zhàn)斗力是遠遠超過了解放軍?!盵6]可是,還是打敗了。原因何在?這是人心的向背決定了的——國民黨軍隊士兵普遍厭戰(zhàn),可做了解放兵(國民黨軍士兵被俘后參加人民解放軍,當時都被稱之為解放兵。這個稱呼到上個世紀60年代還未消失,1964年一位人民解放軍上尉軍官就親口對筆者說:“我是淮海戰(zhàn)役的解放兵”),立馬就勇敢起來了。所以,周恩來曾信心滿滿地對羅隆基說:“同蔣介石打仗,我們共產(chǎn)黨是有信心的”。[7]
由此可見,這個仗實際上已打不下去了,可國民黨統(tǒng)治集團還得負隅頑抗。這就如同一個輸光了錢的賭徒,是死不肯結賬的。當他口袋里還剩著一個銅子兒,他總想從這一個銅子上板回血本。此時此刻的國民黨統(tǒng)治集團像和輸急了的賭徒,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不見棺材不掉淚”。這年的6月,中共轉(zhuǎn)守為攻,中國人民解放軍開始了大反攻,戰(zhàn)場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1949年10月1日,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莊嚴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
抗戰(zhàn)后期,國民黨當局的財經(jīng)實際上已經(jīng)崩潰了。[8]1945年軍費開支占全部財政收入的71%;到了1947年的下半年,形勢對國民黨統(tǒng)治集團愈加不利,不僅僅是戰(zhàn)場上的潰敗,經(jīng)濟形勢更加不妙。先是外匯儲備的減少:1947年時,國民政府中央銀行擁有的外匯儲備減少了45372萬美元,黃金減少了約331萬盎司,較原先整整少了一半以上。[9]曾擔任過國民政府經(jīng)濟部次長的何廉說:“1947年夏天,我感到國民經(jīng)濟的情況迅速惡化”。為了應對下滑的經(jīng)濟,開始濫印鈔票,僅1946年就比1945年多印了4倍。[10]濫印鈔票首先是直接影響到匯兌。1946年12月,美金1元等于6765元(這里的元,統(tǒng)指法幣和后來幣制改革的金圓卷),到1947年12月,美金1元等于149000余元,到了1948年8月,美金1元等于1108萬元,[11]于是政府不得不印大鈔。據(jù)《王世杰日記》1947年2月11日記載,政府開始發(fā)行大票,每張10000元。1946年12月,國民政府發(fā)行的貨幣是37.260億元,僅僅一年,到1947年12月,貨幣發(fā)行量增至331.890億元。貨幣發(fā)行量一年之內(nèi)增加了九倍。濫印鈔票的結果就是通貨膨脹。據(jù)南京市政府1947年的統(tǒng)計,國貨價格,比1937年上漲了104004倍,其中金屬類物品上漲最劇,達138377倍;零售國貨上漲100505倍,其中又以燃料為最,達159245倍;公務員生活費指數(shù)上漲83931倍;工人生活費指數(shù)上漲63301倍。隔了兩個月,江蘇省國貨價格比戰(zhàn)前增加了20萬倍,零售價漲了21萬倍。連國民政府的江蘇省省長王懋功也驚呼:“物價波動幾為脫韁之馬,不可制止,人心浮動,社會不安。”[12]
上海離國共雙方作戰(zhàn)的前線遠之又遠,但影響卻是直接而又迅速的,由于國民黨統(tǒng)治集團在戰(zhàn)場上的敗局,上海市場上的黃金一度突破500萬大關,白米也竄到了10萬元一擔,隨之而來的是日用百貨價格的上漲。到了是年5月,一石米漲至30萬元,而戰(zhàn)前不過10元一石。其物價上漲遠超其他地區(qū),據(jù)何廉說:“上海的物價指數(shù)竟上升了135742倍”,即使是這樣,在市場上仍然購買不到食品、燃料等商品。[13]上海的報紙驚呼:“人心是再沒有現(xiàn)在這樣浮動了”。盡管國民黨中央宣傳部以及中央通訊社,通知官家報紙要多登國民黨軍隊的勝利消息,要報喜少報憂,甚至不報憂,更不能參與“煽風點火”,可終究也不能穩(wěn)定人心。[14]先是2月9日,上海百貨業(yè)職工500余人在南京路中國國貨公司對門的勸工銀行三樓,舉行“愛用國貨抵制美貨運動會籌備大會”?;I備會結束后,廣大市民接到了傳單,聽到了宣傳,“抵制洋貨,愛用國貨,是我們的責任,也是我們的權利?!比欢?,接著發(fā)生的事情卻讓上海市民大跌眼睛,一群便衣特務和流氓,約有200多人,光天化日之下,對參與“愛用國貨抵制美貨運動會籌備大會的”的群眾大打出手,不少人負傷,血染紅了勸工大樓,媒體報導說,上海市民用生命和鮮血做了頭年的校場口周年祭。在憤慨聲中,上海市民與民間報紙怒吼“殺人者終必覆滅!”而南京的浦鎮(zhèn)(今南京浦口區(qū)江浦鎮(zhèn))于是年5月7日發(fā)生搶米和工人怠工事件。這天,該地的米價由每石19萬元猛漲至30萬元,引發(fā)了浦鎮(zhèn)鐵路工人的搶米風潮。幾乎是與此同時,在江蘇無錫、常熟,浙江杭州,安徽的蕪湖、合肥,四川成都等地也都發(fā)生了搶米風潮。[15]江浙一帶是全國最富饒的地區(qū);而四川號稱“天府之國”,戰(zhàn)火也未波及到這一地區(qū)——它們通貨膨脹尚且如此嚴重,其他地區(qū)。也就可想而知了。物價的飛漲,糧荒的嚴重,完全是由長期的戰(zhàn)爭引發(fā)的。
1946年12月24日晚,北大女生沈崇遭美軍士兵強奸,引發(fā)北平天津地區(qū)各高等院校左派學生發(fā)動的反美示威運動。隨之,南京等地也發(fā)生了反美示威游行,甚至有學生進入美國駐華大使館與美使館人員理論。在中共地下黨的領導下,反美示威運動迅速高漲,形成一場全國性的愛國運動。到1947年1月份時,全國有20多個大中城市發(fā)生學生罷課、示威游行。甚至臺灣也發(fā)生了反美示威,學生集會,高呼“抗議美軍暴行”“美軍滾出中國”等口號,會后在市區(qū)游行。
2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討論毛澤東起草的《迎接中國革命的新高潮》的黨內(nèi)指示。周恩來在會上作了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人民運動的報告,首次把這一運動,特別是學生運動定義為“第二戰(zhàn)場”,同“第一戰(zhàn)場”人民解放戰(zhàn)爭相配合。[16]在中國共產(chǎn)黨地下黨的領導下,第二條戰(zhàn)線迅速席卷了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用后來的話說,國民黨反動派陷入了人民戰(zhàn)爭的汪洋大海中。
5月20日,正是四屆三次國民參政會在南京開幕的當天,南京、上海、蘇州、杭州四地學生聚集南京,舉行“挽救教育危機”聯(lián)合大游行。國民黨出動全市警察、憲兵,在珠江路一帶打傷學生上百人,20多名學生被逮捕關押,釀成震驚全國的“五·二○”血案。次日,南京《新民報》根據(jù)本社記者的現(xiàn)場采訪,以《昨日凄風苦雨天愁地悲》為通欄標題,詳盡報導了事件經(jīng)過,國民黨當局大為惱火,首都衛(wèi)戍司令部則以《新民報》報導失實為借口,不斷派人到報社糾纏,干擾報社。對《新民報》屢屢揭露國民黨統(tǒng)治集團的胡作非為,國民黨當局是骨鯁在喉,必欲除之而后快了。只等找到借口,當局就準備一舉封掉《新民報》。
同一天,北平各大學也舉行“反內(nèi)戰(zhàn)、反饑餓、反迫害”大游行。對中共的第二條戰(zhàn)線,蔣介石哀嘆:“由大學而中學而工廠,運動全國罷課、罷工、罷市,企圖前后方響應,推翻政府,奪取政權?!盵17]
1947年5月,北平大學生舉行“反饑餓、反內(nèi)戰(zhàn)”大游行
與中共共同反對國民黨反動派的民主黨派,最堅定者當數(shù)民主同盟。民主同盟是國民政府承認的公開合法政黨,在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從事公開合法活動??箲?zhàn)勝利后,它的奮斗目標是和平、民主、團結、統(tǒng)一。為實現(xiàn)這些目標,除了進行上層政治活動并加強組織建設外,主要是利用可以辦報、辦雜志的條件進行宣傳工作。由于民盟的政治主張,在廣大知識分子和中間階層具有相當?shù)挠绊懥?。中國共產(chǎn)黨在國統(tǒng)區(qū)的影響力很大程度上得力于民盟的支持與協(xié)助。可以說民盟是中共的鐵桿盟友。1946年7月4日,國民黨統(tǒng)治集團在擴大全面內(nèi)戰(zhàn)之際,單方面宣布將于11月12日召開國民大會。7月5日,中共發(fā)表聲明不承認國民黨當局違反政協(xié)決議,單方面決定的開會日期。同天,民盟也派梁漱溟、羅隆基向當局提出抗議,表示民盟堅決不承認這種不合程序的決定。但是,10月11日,國民黨軍隊占領了中共解放區(qū)的張家口后,用羅隆基的話說,蔣介石有點“得意忘形”了,一意孤行,單方面下達了如期召開國民大會的通知。中共當即表示堅決不參加國民黨統(tǒng)治集團違反政協(xié)決議、單方面召開的一黨包辦的國民大會。民盟也明確表示與中共同進退。為了拉攏民盟參加國民大會。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長彭學沛利用與羅隆基的同鄉(xiāng)同學關系,親到羅隆基家中做說服,并許以國民政府中的經(jīng)濟部長或交通部長中任由羅挑選,遭到羅隆基的拒絕。[18]民盟與中共共進退,成為“第二條戰(zhàn)線”中另一重要內(nèi)容。正如毛澤東1947年5月指出的:“中國境內(nèi)已有了兩條戰(zhàn)線。蔣介石進犯軍和人民解放軍的戰(zhàn)爭,這是第一條戰(zhàn)線?,F(xiàn)在又出現(xiàn)第二條戰(zhàn)線,這就是偉大的正義的學生運動和蔣介石反動政府之間的尖銳斗爭?!泵珴蓶|還指出:“學生運動是整個人民運動的一部分。學生運動的高漲,不可避免地要促進整個人民運動的高漲?!盵19]第二條戰(zhàn)線主要是以學生運動為先鋒,包括受國民黨統(tǒng)治、壓迫的各階層的民主黨派的愛國運動。
民主同盟始終堅定地與中共站在一起,構成反對國民黨反動派的第二條戰(zhàn)線。對此,國民黨當局一刻也沒放松對民盟的利誘。當國民黨當局在爭取、拉攏、分化均未能得逞后,便惱羞成怒,撕下偽裝。1947年10月下旬,國民政府內(nèi)政部宣布民盟為“非法”組織:“查民主同盟,勾結‘共匪,參加叛亂,早為國人所注意,茲迭據(jù)各地負責治安機關先后報告,其最顯著事實,如該盟派駱賓基在東北策動東北之軍事叛亂,與在西北之負責人策動孔從周等叛變并煽動五月學潮及上海工潮,皆暗與共黨之軍事行動相呼應。政府頒布動員戡亂命令后,該盟香港及馬來之支部,公開宣言反抗,顯與‘共匪勾結一氣,最近該盟重要分子,李蔭楓在川省招致匪徒,圖謀暴動,以響應‘共匪李先念殘部之竄擾,其他公然作叛亂宣傳,掩護‘共匪之間諜活動,皆罪證確鑿,政府對此不承認國家憲法企圖顛覆政府之非法團體,不能坐視不理,證之‘共匪近來四處流竄,益形猖獗,而該盟分子,亦無不到處活動,互為聲援,如不立加遏制,后方治安在在堪虞,本部職責所在,……‘不得不采取適當處置,茲政府已將該‘民主同盟宣布為非法團體,今后各地治安機關,對于該盟及其分子一切活動自應依據(jù)妨礙國家總動員懲罰處置辦法,嚴加取締,以遏亂萌而維治安?!盵20]
1947年10月27日,國民政府內(nèi)政部發(fā)言人指責民盟“ 勾結共匪, 參加叛亂”,著令“嚴加取締,以遏亂萌”。圖為當時報紙報道的消息
國民黨當局對民盟等的打壓,使知識界、中間階層與之越離越遠,終于使自己成為一黨獨裁的孤家寡人,人心失盡;連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也指責蔣介石的失策。
抗戰(zhàn)勝利后,國民統(tǒng)治集團向各大城市派去接收大員,軍隊與政府、中央與地方,再加上原在淪陷區(qū)的國民黨“地下工作者”,致使各地接收機構林立,接收工作十分混亂。這批接收大員沒有人監(jiān)督,沒有人檢查,接受的財產(chǎn)如何造賬入賬,全憑他們一句話。在這種情況下,敵偽財產(chǎn)任其侵占,“行如一洗再洗,如梳如蓖”。蔣介石也不得不承認,此次接收,“系統(tǒng)紊亂,權責不明,有利相爭,遇事相諉,形成無組織狀態(tài)。”[21]老百姓對他們的大撈特撈金子、車子、房子、票子、女子,譏之為“五子登科”。這種無法無天的貪贓枉法,得不到遏制,愈演愈烈,到了1947年更是演變成官場常態(tài);尤其是高層,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境地。當時有一個說法,叫“無官不貪”。雖然絕對了些,但腐敗的嚴重確已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針對國民黨統(tǒng)治集團的腐敗,有人作“今官十品圖”諷刺:
一是喜事之官——驅(qū)逐乞丐,粉飾市容,朝換牌號,暮改路名。
二是昏庸之官——不看報紙,不理公文,太太吵于閨中,百姓喧于堂下。
三是耗蠹之官——載歌載舞,日食萬金,逃難則汽車搬馬桶,棄官則船運金銀。
四是麻痹之官——享樂不知民疾苦,登樓還道做官清。
五是惰慢之官——不關心年歲豐秋,不過問屬于弊端,自家捧戲子,書吏造報銷。
六是柔邪之官——加派窮民,便宜豪滑,女婿當科長,丈人是秘書。
七是狡偽之官——做報告則文采燦然可觀,見上司則應對犁然可聽;一面高喊民主,一面封鎖新聞。
八是諂諛之官——叫太太走后門,點香煙,遞手杖,唯恐不及;拿自己做走狗,打沖鋒,代坐牢,無所不為。
九是酷暴之官——此須小事,動輒酷刑嚴鞠;一有嫌疑,也許身體離頭。
十是貪鄙之官——官價買物,賄放壯丁,借題要索,分外罰銀。[22]
民間痛恨政府官員的腐敗,恨不得啖其肉,卻對他們無可奈何。其結局正如當時人所說:“國民黨政權在喪失僅剩的一點點民眾支持?!蹦慷谜麄€政府的腐爛,有人一針見血地指出:“在政治方面,政府機關人員的風氣繼續(xù)不斷地敗壞墮落。那幾年里,貪污腐化風大為發(fā)展”,“中、低級官員中的貪污受賄現(xiàn)象廣泛蔓延,但普通的政府機關雇員和軍人不論怎樣放任貪欲,他們的罪行比起高級的官僚們來,卻是小巫見大巫。這些‘小蘿卜頭們是上行下效,如果‘上梁正,‘下梁怎敢歪呢?那些政府部門的負責人——委員、長官、主席等被授予盡量花錢的特權,而把薪水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盵23]如此,國民黨的失敗就是眼前的事。沿著1947年的轉(zhuǎn)折點一路走下去,不到兩年,蔣介石就“倉皇辭廟,垂淚對宮娥”了。
一個政權的垮臺,是由一件件具體的事情促成的。1947年的歷史轉(zhuǎn)折點又何嘗不是由上述一件件的事情促成的呢?
對1947年的歷史轉(zhuǎn)折,毛澤東于是年的12月25日總結道:“這是一個歷史的轉(zhuǎn)折點。這是蔣介石的二十年的反革命統(tǒng)治由發(fā)展到消滅的轉(zhuǎn)折點。這是一百多年以來帝國主義在中國的統(tǒng)治由發(fā)展到消滅的轉(zhuǎn)折點?!盵24]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曙光已從地平線上升起!
注釋:
[1][7]羅隆基:《“和平”的確死了》,中國文史出版社2012年版,第114、151頁。
[2]南京《中國共產(chǎn)黨代表團梅園新村紀念館》解說詞,見梅園新村紀念館編《中共代表團談判資料匯編》《中共代表團談判大事記》。
[3][6]李默庵:《世紀之履——李默庵回憶錄》,中國文史出版社1995年版,第276頁。
[4]黃耀武:《1944——1948我的戰(zhàn)爭》,北方聯(lián)合出版?zhèn)髅剑瘓F)股份有限公司2010年版,第205頁。
[5]《中國人民解放軍全國解放戰(zhàn)爭史》第3卷,軍事科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18頁。
[8]參閱葉振鵬主編《中國財政通史》第八卷《中華民國財政史》下,湖南人民出版社。
[9]汪朝光:《1945——1949:國共政爭與中國命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340、360頁。
[10][13]《何廉回憶錄》,中國文史出版社2012年版,第258、275頁。
[11]陳存仁《銀元時代生活史》,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466頁。
[12](臺灣)蔣永敬《蔣介石與國共和戰(zhàn)》,山西出版?zhèn)髅郊瘓F·山西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54頁。
[14][15]原《中央日報》記者龔選舞回憶錄《一九四九年國府垮臺前夕》,世界圖書出版公司北京公司2012年版,第244、243頁。
[16]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周恩來年譜》,1947年2月1日,中央文獻出版社、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718頁;蔣永敬:《蔣介石與國共和戰(zhàn)》第157頁。
[17]《蔣介石日記》民國36年5月24日,轉(zhuǎn)引自(臺灣)蔣永敬《蔣介石與國共和戰(zhàn)1945—1949》,山西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61頁。
[18]趙錫驊《民盟史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240頁。
[19]《毛澤東選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66年橫排本,第1168、1169頁。
[20]1947年10月28日南京《中央日報》。
[21]陸仰淵、方慶秋主編《民國社會經(jīng)濟史》,中國經(jīng)濟出版社1991年版,第730頁。
[22]1947年2月10日天津《大公報》。
[23]《何廉回憶錄》,中國文史出版社2012年版,第278、275頁。
[24]《毛澤東選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66年橫排本,第1188頁。
作者:江蘇省工運研究所研究員、教授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