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可馨
對渴望挑戰(zhàn)的勇敢者來說,想象中的徒步穿越是浪漫的:空曠的天空、遼闊的大地、絕美的湖泊、干涸的沙漠,人在極端環(huán)境的考驗中撕裂肉體,對抗意志,在生與死的邊緣觸碰到自己的靈魂,獲得救贖。但現(xiàn)實中的穿越,也許只是一場說死就死的旅行。
在羌塘無人區(qū)失聯(lián)數(shù)十天后,馮浩終于與焦急尋找他17天的搜救人員相遇了。再次回到“人間”,他幾乎不認得自己了。他的兩邊臉頰凹陷,臉和鼻子紅得發(fā)黑,兩個多月沒洗過的頭發(fā)長得快要挨肩……這場折磨源起于一次雄心勃勃的穿越計劃。
今年3月5日,馮浩和女友林夕、隊友李志森結(jié)伴出發(fā),計劃徒步穿越羌塘無人區(qū)。出發(fā)后第11天,因為“性格不合”,馮浩主動和兩人分散,從此獨行、失聯(lián)。出發(fā)前,馮浩和林夕約定,如果走散,50天后在無人區(qū)出口見面。到了約定時間,林夕和李志森卻沒見到馮浩,于是報了警。一場牽動人心的大搜救由此展開。當?shù)刈匀毁Y源局出動了近百名隊員、十幾輛車以及二十幾輛摩托車進行搜救,但羌塘太大了,十幾天過去,依然搜救無果。
那時,無人區(qū)里的馮浩對外界的焦急和自己的“出名”全然不知,正拖著瘸腿,以一天幾公里的速度艱難挪行。因為他此前在冰面上騎車時,輪胎陷進裂縫,摔出去七八米遠,膝蓋附近的韌帶被拉傷,腳不能彎曲?;脑锒嗟氖潜懿婚_的沙丘、高坡、冰面。在離出口還有70公里的時候,馮浩就已斷食5天,連草珊瑚含片都被他當作糖吃光了,只能拔草根,連帶著泥巴在鍋里煮了吃。
早馮浩八年,一個叫楊柳松的人也策劃過一次穿越。一人一騎,自西向東,1500公里,橫穿羌塘。不同在于,楊柳松是第一個成功橫穿羌塘的人,成為了傳奇。他的經(jīng)歷后來被拍成電影《七十七天》,于是他火了,羌塘火了,徒步穿越也火了。戶外愛好者沒想到“還能這樣玩”。雖然現(xiàn)實遠比電影更殘酷,楊柳松當年出來時,身體浮腫到“胖了一圈”,身上的衣服“連‘犀利哥都不愿要”,皮膚“有如干透的膠水”……但依然有一波又一波的人效仿他,趕來穿越羌塘。羌塘在西藏北部,總面積近30萬平方公里,其中大部分地區(qū)都是荒涼的“無人區(qū)”,平均海拔超過4500米,最低氣溫達零下40℃。在各種版本的“生命禁區(qū)”排行榜中,羌塘都占有一席之地。但越危險越迷人,羌塘是戶外探險者最向往的地方,它在徒步圈里的地位,就相當于珠穆朗瑪峰在登山界的地位。
除羌塘之外,其他無人區(qū)、保護區(qū)、自然風景區(qū)也都由此變得“熱鬧”起來。試圖極限穿越的人越來越多,年齡越來越小,穿越無人區(qū)成了一個時髦的勇敢者挑戰(zhàn)游戲,成了一場代表著實現(xiàn)自我、滌蕩心靈、發(fā)揮自由意志的儀式,那種“詩與遠方”的境界對年輕的戶外愛好者有著致命的吸引力。穿越者劉銀川出發(fā)前在他的朋友圈里宣告:“我們是神的孩子,為夢想,我們選擇了去神的家鄉(xiāng),這里不是地獄,這里是我們夢開始的地方,縱有千難萬險,道路崎嶇坎坷,我們依然堅持了自己的夢想!”在執(zhí)著的旅人心里,只有無人區(qū)這樣的極限地帶,才能真正貫通他們的生命與夢想。但劉銀川至今都沒有出來,他永遠地消失在無人區(qū)里。
馮浩走出羌塘無人區(qū)后的第二天,和林夕、李志森一起,被西藏安多縣林業(yè)局罰款5000元。收到罰款通知時,林夕和馮浩是抗議的。馮浩抗議的理由是他沒有主動報警、沒有申請過救援隊,他只想好好享受荒野,是隊友把他炒作成了奇跡。他們的態(tài)度被報道后,輿論壓力鋪天蓋地地壓向他們。
后來,李志森在微博上替隊友們向大眾致歉,馮浩也改口說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交了罰款。但他們的故事并沒有為非法穿越畫上句號,計劃穿越的人仍在陸陸續(xù)續(xù)、偷偷摸摸地上路。熱血澎湃的穿越者們依舊傳頌著楊柳松的故事,被所謂的自由和夢想所感召,盡管故事最后楊柳松說:“事實上,走出荒原并沒有想象中的幸福感,或是什么成就感,甚至有一種輕度的抑郁和迷茫。巨大的幸福并未如期而至,偶爾的幸福也只是短暫?!?/p>
7月6日晚,來自江蘇的3名驢友和來自上海的13名驢友,在仙居麗人谷被山洪所困。后來只有14名驢友被找到,另2名驢友被山洪沖走失去了蹤跡。這不是今年夏天發(fā)生的第一起驢友遇難事件了。6月12號晚上,有7名驢友試圖穿越臥龍保護區(qū),但大門已關(guān),他們翻躍不過,便直接扯開了鐵絲網(wǎng),偷偷潛入??蓜傔M入的當天上午,就有1個人失蹤了。兩天后,失蹤的隊友被找到,遺體在海拔4800多米的地方躺著,由18個人組成的搜救隊花了兩天時間才將遺體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