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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來攬星歸

      2019-12-14 14:08長歡喜
      花火B(yǎng) 2019年10期

      只是看到她哭的時候,他心里不知哪塊地方似乎也被一根細(xì)細(xì)的針刺了幾下,力道不重,但那針孔又細(xì)又密,導(dǎo)致他整顆心都跟著疼得一塌糊涂,也軟得一塌糊涂。

      作者有話說:悄悄說,這次文章的男主角陸慕,在我的新長篇《半粒星辰》里也有出場哦。而故事里他們生活的永安巷,陸和晏和他的Gruis也曾在這里住過,所以陸慕和阮時眠在巷子深處聽到歌聲的那個院子,其實就是他們的“家”。希望你們喜歡陸慕和阮時眠,也喜歡我們陸和晏和舒窈(比心)。

      01

      那陣子,阮時眠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惹怒陸慕。

      比如說,先生在臺上講課,她就將書卷成筒狀,一會兒敲他腦袋,一會兒戳他后背。有時她也用鋼筆的筆頭戳他,卻不小心忘記蓋上筆帽兒,于是他新買的淺色襯衫上立時添上了幾道黑色的線條。

      他平日里不愛說話,也懶得同她一般見識,但許是實在喜歡那件衣服吧,那回他的怒氣蔓延了整間屋子。阮時眠才收回手,他就轉(zhuǎn)過了頭,一本《傷寒論》直接摔到阮時眠的桌子上,在她耳邊發(fā)出一聲巨響。

      阮時眠嚇壞了,往后靠了靠,強撐著氣場,瞪著他不敢說話。

      先生丟下粉筆回過頭來,問他們:“你們在干什么?”

      先生年紀(jì)大了,是位作風(fēng)極為老派的中醫(yī),阮時眠幾個人能在每年的寒暑假被塞進(jìn)來跟著他學(xué)習(xí),全仰仗大家是住在同一個胡同里的鄰里關(guān)系。

      阮時眠對中醫(yī)不感興趣,屢次想逃,都被媽媽抓回來了。后來她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如果惹得先生的孫子陸慕討厭她,那她是不是就會被直接踢出門外?

      眼看此時目的即將達(dá)成,她壓下剛剛被陸慕那一摔而嚇破的膽,激動得恨不能在屋子里跳一段舞??蓻]等她站出來承認(rèn)錯誤,陸慕就突然轉(zhuǎn)回了身,低下頭,語氣淡淡地說:“對不起,先生,我剛剛在和阮時眠鬧著玩?!?/p>

      晚上阮時眠和陸慕被先生處罰,坐在書房里一左一右抄寫《本草綱目》的時候,她望著對面燈下神情溫潤的少年,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他下午為什么要替自己說話。

      她心里既然有這樣的疑問,免不得就湊到了陸慕跟前,想問他,又不忍心打破這片刻的寧靜,索性寫了個字條過去,字跡歪歪扭扭:你……不討厭我嗎?

      字條推到陸慕跟前,遮擋住了他寫滿了字的筆記本。他抬起頭來,語氣依舊很冷淡:“你抄完了嗎?”

      阮時眠眨眨眼:“沒有!”她才抄了不到一頁。

      陸慕把字條捏起來,隨手扔進(jìn)旁邊的垃圾桶里:“無聊?!?/p>

      阮時眠被他的態(tài)度冷到了,訕訕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須臾又聽他問:“我為什么要討厭你?”

      阮時眠給他舉例:“你看,我每天拿書打你、拿筆戳你,在你背書的時候故意唱歌擾亂你的思緒,先生抽你背書我就在后面不停地踢你的椅子,今天還把你的新衣服弄花了……”

      她說到最后,沒有氣到陸慕,反倒把她自己給氣到了。她停下來,雙手托住腮,自己也明白陸慕受的這些全是無妄之災(zāi),心里的愧疚上來了,喃喃道:“哎,對不起啊?!?/p>

      女孩的頭發(fā)不長,短短的扎在脖子里,她的臉也小,眼睛卻很大,隔著一段距離,眼巴巴地看著他。

      陸慕被她盯得無端生出了幾分不自在,低“嗯”了聲,沒說話。阮時眠又問:“你想拯救你的衣服嗎?”

      她這會兒終于意識到自己太過分了,就想做點什么來彌補,陸慕側(cè)頭看了看她:“怎么拯救?”

      隔天一吃完早飯,阮時眠就將陸慕邀請到了自己的家里。爸媽都出門上班去了,她帶著陸慕爬到閣樓上,把他那件襯衫在桌子上展平,拿起馬克筆開始沿著昨天的痕跡在衣服上細(xì)細(xì)畫起來。

      她畫技還不錯,沒一會兒,一個卡通版的陸慕就出現(xiàn)在了襯衫的背面,直接蓋住了那幾條難看的鋼筆痕跡。

      卡通形象也是她自己設(shè)計的,陸慕平日里不愛笑,像個小古板,于是畫里的陸慕也緊抿著唇,好像在生誰的氣一樣。

      阮時眠盯著看了會兒,又傾下身,給他添了兩只兔子耳朵,于是悶悶不樂的陸慕立時就變得可愛起來。

      “可愛”這兩個字在她腦海里轉(zhuǎn)了個圈,她抬頭看了看真陸慕,沒忍住,突然站起來捏住了他的臉,扯住他的兩頰,往外一拉。

      陸慕剛剛正在發(fā)呆,沒提防她的動作,女孩手碰上來時,他整個人都愣住了。等他后知后覺地拂開她的手的時候,女孩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心滿意足地喟嘆了聲:“你笑起來還挺可愛的嘛。”

      又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多笑笑呀?!?/p>

      陸慕的耳根子都紅了,不想搭理她,轉(zhuǎn)身就走。

      阮時眠拿起衣服追上,沖他喊:“你的襯衫不要啦?”

      后來阮時眠才知道,那件衣服是常年在國外工作的陸媽買給他的。少年人心思細(xì)膩,許久許久見不到父母,于是這衣服在他心里便顯得相當(dāng)珍貴起來。

      陸慕聞言,果然停下了腳步,回身接過衣服,又面無表情地繼續(xù)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阮時眠走在他的旁邊,一聲一聲地夸贊自己的畫技:“你說,我這么小就這么厲害,以后豈不是所向無敵了?”

      “欸,不對?!彼嗣亲?,一臉歆羨,“還是我?guī)煾父鼌柡?,如果他在,肯定可以把你的衣服拯救得更加好看?!?/p>

      陸慕腳步一頓,低聲問:“你師父是誰?”

      02

      其實陸慕早該猜到,她的師父就是住在永安巷8號院里的安無恙。

      說是師父,但其實安無恙并沒有比他們大幾歲,只是他身體不太好,一直深居簡出,又剛搬來永安巷不久,故而沒有幾個人和他熟識。

      但陸慕其實是認(rèn)識他的,看過他的畫展,當(dāng)時阮時眠也在旁邊。

      展覽辦在市藝術(shù)中心,是他們學(xué)校組織的集體活動,當(dāng)時一同展覽的還有很多別的藝術(shù)品。陸慕對畫展不感興趣,那時正盯著一堆后現(xiàn)代風(fēng)的手工藝品看得入神,冷不防阮時眠走過來,扯了扯他的衣服:“我?guī)闳タ磦€驚喜好不好?”

      然后他們就停在了畫展旁的畫家簡介前。

      那天晚上,阮時眠拉著陸慕在安無恙的門口等了他許久。

      他本來不想陪她一起等的,可阮時眠實在太擅長于死纏爛打了,她一會兒說自己一個女孩子深更半夜待在這里太危險,一會兒又說她也不了解安無恙到底是不是好人,萬一他……

      “萬一他怎么樣”還沒說完,陸慕就不耐煩地說了聲:“好?!?/p>

      阮時眠喜滋滋地跟他確認(rèn):“你可不許反悔啊?!?/p>

      陸慕抬頭看了她一眼:“反悔是豬?!?/p>

      于是等安無恙踏著月光回來時,就看見兩個小家伙正坐在他的門前背《本草綱目》。

      主要是阮時眠在背,陸慕時不時提示她一下。深夜寂靜,長巷里除了蟲鳴,就只有少男少女的淺淺絮語。

      阮時眠背得并不認(rèn)真,目光一直有意無意地注視著巷口,一看見安無恙出現(xiàn),就立馬將書丟給了陸慕,歡天喜地地就要跑過去。

      但沒跑兩步,手臂突然被陸慕從后面扯住,男生的聲音清清冷冷的:“矜持?!?/p>

      阮時眠立馬挺直了腰背:“對、對、對……矜持!”

      那次阮時眠守在那里,主要是想找安無恙要簽名的,要完之后她和陸慕就各回各家了,后來阮時眠也沒有再提起過他的名字。陸慕一直以為他們從那以后就沒有再有過什么交集了,沒想到阮時眠竟然一直悄悄跟對方學(xué)習(xí)著畫畫。

      想到這里,他擰了擰眉,問阮時眠:“你爸媽知道你在偷偷學(xué)畫畫嗎?”

      “當(dāng)然不知道!”阮時眠撇撇嘴,“知道的話,他們肯定又要說我不務(wù)正業(yè)了?!?/p>

      她停頓片刻,望了望窄巷里湛藍(lán)的天空,問陸慕:“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事情啊,或者說特別想實現(xiàn)的夢想?”

      他們也不往前走了,直接坐到了旁邊的一處石階上,任涼爽的晨風(fēng)吹過臉頰。

      陸慕其實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自小優(yōu)秀,學(xué)習(xí)方面從來不需要大人過問,后來跟著爺爺學(xué)習(xí)中醫(yī)方面的知識,也是一點就透,見過他的人無不夸他頭腦聰明有天賦。

      他人生的路好像就是這么按部就班地走下來的,以后還會繼續(xù)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他側(cè)了側(cè)頭,說:“沒有吧?!?/p>

      阮時眠跑到旁邊的商店里買了兩根棒棒糖,自己咬了一根到嘴里,另一根遞給了陸慕,聽聞這話,有些驚訝地“欸”了一聲:“一個人怎么會完全沒有喜歡的事情呢?”

      她好像下定了決心要幫陸慕找到他的此生熱愛般,歪著頭問他:“你喜歡物理嗎?”

      陸慕想了想:“一般?!?/p>

      “數(shù)學(xué)呢?”

      “就那樣?!?/p>

      “那……”阮時眠又問,“中醫(yī)呢?”

      這次陸慕想了更久:“還不錯?!?/p>

      阮時眠深覺孺子還有救,把棒棒糖從嘴里拿出來,湊近了他小聲問:“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夏日的早晨有些涼,空氣又稀又薄,女孩靠過來時,帶來了淺淺熱氣與棒棒糖甜美的清香。陸慕的耳朵沒來由地紅了紅,站起了身,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了,低頭睨了阮時眠一眼:“你每天不好好學(xué)習(xí),就是在想這些東西?”

      “我哪有……”阮時眠到底年紀(jì)還小,被少年這么一說,臉也紅了,嘟嘟囔囔地辯駁,“你別誣賴我,我還不是為了幫你……”

      她明明就是借幫他的名義,欲行八卦之事。陸慕被她氣笑了,他把襯衫搭在臂彎里,依舊是居高臨下的角度,也沒刻意壓低聲音,淡淡地問她:“那你呢?”

      “我……我什么?”阮時眠顧左右而言他,“我當(dāng)然有喜歡的事情,你等著吧,我肯定能說服我爸媽讓我去學(xué)畫畫的!”

      說完,她像是怕陸慕問出更多的問題似的,轉(zhuǎn)身就跑,跑到半路,還能聽到陸慕在后面嘀咕:“一個人為什么必須要有喜歡的事物?”

      03

      阮時眠覺得陸慕簡直就是榆木疙瘩,無論怎么樣也開不了竅。

      暑假一過,他們就是高三的學(xué)生了。陸慕不知道阮時眠暑假里究竟跟阮爸阮媽說了什么,他們竟然真的同意她去學(xué)習(xí)畫畫了。

      安無恙也從永安巷里搬了出去,他本來就是為了寫生,才在這里暫居,如今附近的風(fēng)景都畫得差不多了,自然沒有再繼續(xù)待下去的意義。

      他走的那天,阮時眠躲在房間里哭了半天,晚上陸慕被爺爺派去阮家拿阮媽媽春天時釀的楊梅酒的時候,仍能聽見樓上女孩低婉的嗚咽聲。

      她大概實在難過,嗓子都哭啞了。陸慕原本打算拿完酒就走的,可不知是被那哭聲戳到了哪根神經(jīng),他走到門口時,突然又轉(zhuǎn)了個彎,直接踩著樓梯上了樓。

      樓上就只有一個房間,木門緊挨著樓梯的最上面一級臺階。陸慕站在下面敲門,好一會兒,阮時眠才將門打開。她只穿了條淡黃色的連衣裙,眼眶是紅的,睫毛上還掛著兩滴淚珠兒,顯得格外可憐。

      于是陸慕準(zhǔn)備好的嘲笑的話,一下子全堵在了嗓子眼。

      阮時眠也難得沒再鬧他,只吸了吸鼻子,問他:“有事嗎?”

      陸慕晃了下手里的楊梅酒,胡亂找了個借口:“怕你哭太久,口渴?!?/p>

      那酒是阮媽媽專門釀來給老人和小孩當(dāng)飲料喝的,說是酒,但其實度數(shù)極低,加了一點點酒精全當(dāng)增味兒用的。

      故而阮時眠也沒多想,“哦”了聲,就接過了他手里的瓶子,直接拔開瓶塞仰頭就喝起來。

      晚風(fēng)透過窗戶拂進(jìn)來,屋子里頓時飄滿了楊梅的香氣,她喝得急,不過兩分鐘,一小瓶楊梅酒就見了底。

      而不知是不是那一點酒精給了她刺激,她轉(zhuǎn)頭看了陸慕片刻,突然說:“我們離家出走吧?去找我?guī)煾负貌缓茫俊?/p>

      女孩想一出是一出,說完,就拉著陸慕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下了樓。

      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透了,巷子里沒有路燈,只有兩邊人家的窗戶里會透出一點亮光來。

      她雖然嘴上興致勃勃地說要去找安無恙,但心里也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他沒有給她留下一點頭緒,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長巷最深處的那座院子里最近搬來了幾個年輕人,大概是群搞藝術(shù)的,每天在里面咚咚鏘鏘敲著鼓。

      也不只是鼓,只是鼓的聲音格外大。那幾人唱歌也好聽,像是為了應(yīng)和阮時眠當(dāng)天的心情似的,那天他們唱的恰好是皇后樂隊的《波希米亞狂想曲》,男人聲音喑啞而綿長,一遍又一遍地反復(fù)吟唱——

      “If I'm not back again this time tomorrow.Carry on, carry on, as if nothing really matters.”

      (如果明天我不再回來,請你繼續(xù),一切依舊。)

      月光照下來,大地被染上一片銀霜,阮時眠靠在墻下聽了會兒,少女情懷泛濫,沒忍住,眼眶又紅了個透。

      她平日里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陸慕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脆弱過,他沒有喜歡過什么人,也沒有過什么特別熱愛的事物,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么感受。

      只是看到她哭的時候,他心里不知哪塊地方似乎也被一根細(xì)細(xì)的針刺了幾下,力道不重,但那針孔又細(xì)又密,導(dǎo)致他整顆心都跟著疼得一塌糊涂,也軟得一塌糊涂。

      他頓了片刻,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借著月光,輕輕地拭去她眼角的淚水,聲音里帶著點不太分明的情緒。

      “阮時眠?!彼f,“你是不是……喜歡他?”

      04

      他沒有說“他”是誰,阮時眠也沒有問,她壓根兒也沒打算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那些無法言明的心事似乎只適合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到月亮底下曬一曬,天一亮,霧氣散了,便什么痕跡也沒有了。

      高三開學(xué)沒多久,阮時眠就參加美術(shù)集訓(xùn)去了。集訓(xùn)的地方在美術(shù)學(xué)院附近的一條古街邊,離永安巷有些遠(yuǎn),為了便于學(xué)習(xí),她在附近租了個小公寓。

      公寓還是陸慕和她一起去找的,房子也是他幫她整理的。

      阮時眠晃著兩只腳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男生將她帶來的箱子里的衣服一一拿出來,又疊好了放進(jìn)柜子里,忍不住在旁邊感嘆:“我們阿慕好賢惠,如果你是女生,肯定有好多人想娶你?!?/p>

      陸慕目光涼涼地瞥過去,阮時眠立馬慫兮兮地改了口:“你是男生,也會有很多女生想娶你的!”

      她皮得很,見陸慕平日里總是一副正經(jīng)的模樣,便老是想看他失控,未料陸慕聽完她的話后,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問:“你也想娶嗎?”

      他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語氣依然是平靜無波的。秋初天氣依舊很熱,不知是不是屋子里沒有開空調(diào)的緣故,阮時眠覺得自己的臉熱得厲害。

      可陸慕卻似乎并沒有打算聽她的回答,將手里的最后一項工作做完,就提起自己的包和阮時眠告辭了。

      但那個周末阮時眠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家,陸慕拿著自己新給她整理好的重點難點題集,在家里等了半天,卻始終沒有等到她上門來拿。

      直到天黑下來時,他才沒忍住,佯裝不經(jīng)意地給她發(fā)了條微信,問她這周還回不回家了。阮時眠過了好一會兒才給他回,她說:“我今天看見我?guī)煾噶?。?/p>

      是在美院的食堂里,她和同學(xué)剛打完菜坐下,就看到安無恙從玻璃窗外走過去,而等她跑出去時,他人已經(jīng)不見了。

      后來她給他發(fā)微信,他隔了很久才回,只說自己要離開這里了,反正終要分別,就不必再見面了。

      “他就像一個焐不熱的人,看起來溫柔,但是無論你怎樣對他好,都無法走近他……”

      北方的冬天卷著大雪就這樣浩浩蕩蕩地來了,陸慕乘車趕到阮時眠的住處時,就見她正蹲在樓下的路燈下堆雪人。

      雪人堆得很小,她的臉和手都被凍得通紅。陸慕快步走過去,將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裹住她。他長得高,衣服上還殘留著淡淡的余溫。阮時眠打了個噴嚏,說到這里,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我剛剛說錯了,他不是無法靠近,只是不想讓我靠近罷了。”

      女孩第一次費盡了心思想對一個人好,卻慘遭拒絕,整顆腦袋都頹喪地悶在了陸慕的羽絨服里。

      男孩低頭看了她一會兒,目光隱沒在一片夜色里,令人有些看不清情緒。直到她講累了,他才漫不經(jīng)心地問:“你省考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

      阮時眠的表情瞬間塌了下來。

      她不再理陸慕了,轉(zhuǎn)頭上了樓,支起畫架開始畫起畫來。她自己心里不痛快,便變著法地找著別人的碴兒,臨摹夠了書里的人頭像,就攛掇著陸慕給她當(dāng)模特。

      她以前也求過他,但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這會兒再提起,不過是想緩和一下剛剛過于低迷的氣氛。她本以為陸慕不會同意,未料她話音落時,陸慕竟然真的就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也不動。

      沙發(fā)后面就是一扇方方正正的小窗戶,窗外有路燈,有枯樹,有紛紛揚揚的大雪,雜亂的光影落在陸慕的臉上,無端的,阮時眠的心跳忽而就漏了半拍。

      那一晚陸慕?jīng)]有回家,阮時眠睡在床上,他就睡在她的沙發(fā)上,中間隔著一層厚厚的簾子。阮時眠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將簾子拉開一道縫隙,小聲叫陸慕的名字。男生大概真的睡著了,沒應(yīng)她,阮時眠便又無聊地躺回去,望著天花板發(fā)呆,半晌卻突然聽見陸慕問:“你喜歡他什么?”

      男生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回蕩在夜色里,顯得有些冷淡。

      阮時眠沒反應(yīng)過來,“欸”了一聲,陸慕又問:“你喜歡安無恙什么?”

      空調(diào)吹出一陣熱風(fēng),拂在阮時眠的臉上,她眨了眨眼,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陸慕為什么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她從床上坐起來,歪了歪頭,問陸慕:“你喜歡月亮嗎?”

      她說:“沒有人不喜歡遙遠(yuǎn)、美好、閃閃發(fā)光的事物啊?!?/p>

      她這話講得也浪漫,陸慕抿了抿唇,想說今晚并沒有月亮,可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窗外的雪還沒有停,紛紛揚揚如鵝毛一般,他側(cè)頭看了會兒,到底還是說了一句:“月亮太遠(yuǎn)了?!?/p>

      他說:“阮時眠,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換一個人喜歡?”

      06

      那晚他們兩個沒頭沒尾、無疾而終的對話,最終還是被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掩蓋在了呼啦啦的北風(fēng)里。

      冬天一過,高考離他們就更近了,他們的時間寶貴,總算沒有精力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阮時眠選擇專業(yè)比別人晚,但好在此前一直跟著安無恙學(xué)習(xí),基礎(chǔ)打得還算牢固。故而等七月份高考成績出來后,她雖然沒能考入美院,但仍是拿到了一個很不錯的綜合大學(xué)里的設(shè)計專業(yè)的通知書。

      只是她的大學(xué)在南方,而陸慕卻選擇留在了北方。

      原本他們是說好一起留在本市讀書的,但填志愿的前一天,阮時眠不知打哪里聽說安無恙現(xiàn)在在南方定居,不打算再到處跑了,于是腦子一熱,就把志愿填在了南方。

      她好像完全忘記了上一次是如何在安無恙那里受挫,這會兒得了機會,又再一次像個小陀螺一樣興高采烈地轉(zhuǎn)著圈兒。

      陸慕被放了鴿子,氣得好多天沒搭理她。阮時眠每天變著花樣地抱著好吃的去他門口堵他,終于在開學(xué)前的某個傍晚,陸慕松了口,看著阮時眠晶亮的笑眼,輕輕地嘆氣:“真的拿你沒辦法?!?/p>

      他壓低了聲音,這句話像是從喉嚨深處溢出來的一般,顯得格外溫柔。

      阮時眠莫名就從這聲嘆息里聽出了幾分寵溺的意味來,順著桿子就往上爬,趁勢挽住了陸慕的胳膊,軟著嗓子跟他道歉:“對不起,我錯了?!?/p>

      他們兩個短暫的冷戰(zhàn)就這樣草草結(jié)束。

      而安無恙也果然在南方,阮時眠剛?cè)サ綄W(xué)校不久,就找到了他。于是那一整個學(xué)期,阮時眠發(fā)給陸慕的微信就成了安無恙的專場。

      那年寒假阮時眠也沒有回家,她以要在老師的工作室里實習(xí)的名義留在了南方。

      她也確實在老師的工作室里實習(xí)著,每天下班后,又會跑到安無恙那里繼續(xù)跟他學(xué)畫。

      快過年的那幾天,向來溫暖的南方破天荒地下了場雪,雪還不小,半天的時間,屋前的銀杏樹就被壓塌了幾根枝丫。

      因為寒假里學(xué)校的宿舍并不提供住宿,故而她只好在附近的教師家屬樓里租了間小屋子。

      到除夕時雪還沒有停,她從安無恙那里吃完年夜飯回來時,家屬樓里的人大多已經(jīng)睡下了。

      校園里完全地寂靜下來,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滿地的積雪,剛走到教師家屬區(qū),就見樓下的銀杏樹旁站了一個人。

      他大概在這里站了很久,頭頂?shù)暮趥闵弦呀?jīng)積了一層不算薄的雪。

      看見她走過來,他的神色微微一滯,身體卻沒動,就那樣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

      阮時眠走到距離他一米的地方才停下來,心里想著也不知他是怎么說服陸爺爺?shù)?,對方竟能在除夕?dāng)天將他放出來。

      但陸慕卻像是再也等不及她慢吞吞的步子似的,瞧見她沒撐傘,直接彎腰捏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到了自己的傘下。

      她沒提防,直接撞到了他的胸膛上。他從北方來,穿了很厚的羽絨服,她的腦袋撞上去時,只覺那里又軟又暖。

      她沒忍住,輕輕蹭了下,在男生的身子僵住之前,抬起頭,小聲問他:“阿慕,你怎么來了?”

      她雖然這樣問,但眼里的欣喜卻怎么也藏不住,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唇角的笑意也壓不下去。

      于是她索性就不壓了,剛將腦袋從他的胸膛里移開不過半分鐘,她又趴了上去,雙手也抬起來,輕輕地環(huán)住他,聲音悶在他的羽絨服里:“新年快樂呀,阿慕?!?/p>

      像是為了配合她,遠(yuǎn)處突然放起了煙花,此起彼伏的焰火一朵一朵在半空中炸開。她察覺到他似乎也抬起了手,隨即那手又停在了她的頭頂上,動作極輕地揉了下。

      便是在那樣的煙火里,陸慕低聲笑問:“這么想我???”

      他笑時,胸膛輕微地震了下,于是阮時眠的一顆心也跟著震了起來。

      她“嗯”了聲,從他的懷抱里退出來,歪著頭,胡謅:“當(dāng)然開心,人生四大樂事——金榜題名時,他鄉(xiāng)遇故知……”

      她說得漫不經(jīng)心,陸慕卻從中窺得了一絲隱秘的情緒,挑了挑眉毛,問她:“想家了?”

      阮時眠頓了片刻,嘆氣道:“你可以不用說得這么明白的。”

      陸慕輕嗤:“那你怎么不回家?”

      他說話越發(fā)犀利起來,阮時眠剛剛因為他的突然出現(xiàn)而升起的滿心喜悅頓時被澆得透心涼。她從陸慕的傘里走出來,轉(zhuǎn)身去開樓道的門。樓道里的燈壞了,里面黑漆漆一片,她也沒開手電筒,就那樣站在一片黑暗里,語氣里壓過一聲又一聲的嘆息。

      她問陸慕:“我?guī)煾傅牟『車?yán)重嗎?”

      07

      在跟著安無恙學(xué)畫的第三天,阮時眠就知道他住進(jìn)永安巷的主要目的并非寫生,而是為了找陸先生治病。

      她雖然學(xué)藝不精,但他那中藥鍋里的藥渣,她還是認(rèn)得幾味的。那些藥一個個“來歷不凡”,一看就是用來治大病的。

      人類好像都有一種共同的特質(zhì)——對于他們自己所認(rèn)為的“可憐人”,總是會有一種特別的關(guān)愛?;蛟S是出于同情,或許是出于憐愛,又或許只是單純地為對方感到可惜——可惜他這樣驚才絕艷的人物,竟然命不久矣。

      尤其是阮時眠這樣的小女生,情緒泛濫的時候,根本擋都擋不住。她沒有什么能耐幫他趕走病魔,便小心翼翼地用著自己的方式來給他溫暖,好像這樣,就能讓對方短暫的生命里能夠少留一些遺憾。

      她端著一杯外賣果汁,淺淺啜著,終于能夠坐下來,和陸慕開誠布公地剖白自己的這些心理。

      陽臺上沒有開燈,屋子里也都是老燈,昏暗的燈光照到那里,就沒剩多少了。

      陸慕亦捏著一罐飲料靠在陽臺的玻璃上,聽到阮時眠的話,微微愣了一下,卻問:“你喜歡安無恙嗎?”

      不等她回答,他又繼續(xù)問:“你喜歡他還是崇拜他?喜歡他還是同情他?喜歡他還是可惜他?喜歡他還是自己的英雄主義情懷泛濫?又或者這里面的每一種情緒你都有?”

      他說:“阮時眠,你有沒有分清什么是喜歡,什么是憐愛?”

      阮時眠剛剛說完那一番話,難過得聲音都哽咽了,冷不防被陸慕這噼里啪啦的一串問題一砸,腦袋直接就蒙了。

      陸慕素來都是淡淡的,很少這樣情緒外放,阮時眠心里想著:人家都快死了,你不關(guān)心關(guān)心也就罷了,還在問這些無聊的事情……

      但她望著陸慕靠在陽臺上,微仰著頭,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這些話又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敢說,只是心里矛盾得厲害,好像是怕他不高興似的,但又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怕他不高興。

      她抿了抿唇,最終也只是弱弱地掙扎:“你不要這樣……”

      話音剛落,沒想到陸慕又是一笑,他站起了身,從陽臺上走到了屋子里,將飲料放在桌子上,突然問阮時眠:“你喜歡我嗎?”

      他大概吹了風(fēng),身上裹挾著淡淡的寒意。阮時眠裹了裹身上的毯子,一顆心本來該茫茫然浮在半空中,沒有著落,被他這么一問,那顆不堪重負(fù)的心臟又仿佛突然被一塊大石頭砸中了般,搖搖晃晃直墜谷底。

      她連飲料都拿不住了,顫巍巍地放到桌子上,眼睛不知道該往哪里看,陸慕忽然又抬起了腳步。他走到了門邊,作勢要開門,阮時眠閉了閉眼,下意識地就叫了聲他的名字。

      蕪雜的心事在這一刻終于被理順,她軟著聲音說:“陸慕,你不要走?!?/p>

      陸慕停在那里沒有說話,阮時眠又問:“你為什么來找我?”

      她總算找回了些許理智,反客為主,又繼續(xù)問他:“你在除夕的晚上,不和家人一起過,卻千里迢迢來找我……為什么?”

      她心里的迷霧也被撥開了,但臉卻紅了,耳朵、脖子都紅了。

      窗外的雪還在落,陸慕放下了自己扶在門把手上的那只手,在女孩熾熱的目光里,輕輕地嘆息:“你真的是學(xué)藝不精?!?/p>

      他說:“但凡你仔細(xì)去查一查,就該知道,那些藥全是調(diào)理身體用的補藥?!?/p>

      阮時眠愣了愣,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話題怎么突然又轉(zhuǎn)到了藥上,她半晌才后知后覺地“啊”了聲,瞧見陸慕已經(jīng)打開了門。

      門口不知何時放了一個木制的盒子,盒子里是一個用棉花做的小雪人,模樣和阮時眠當(dāng)年堆的那一只一模一樣。

      她當(dāng)時兀自沉浸在自己沮喪的情緒里,沒留意到男孩是何時悄悄拍下了照。他似乎總是這樣,在她看不見的角落里默默注視著她,卻從未想過同她索要回報。凌晨的光景,仍有人在遠(yuǎn)處放著煙花,慶賀著新一年的到來。

      五顏六色的火光映到阮時眠的臉上,她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眶,輕輕走過去,接過陸慕手里的東西。

      陽臺上的窗戶沒有關(guān),有冷風(fēng)灌進(jìn)來,也有雪花灌進(jìn)來。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往后退了兩步,微微側(cè)過頭,須臾,突然朝陸慕搖了搖手里的小棉花人。

      她不知是捏到了什么機關(guān),小棉花人歡天喜地地大呼:“新年快樂,阮時眠!”

      “每天都快樂,阮時眠!”

      音頻是陸慕自己錄的,為了迎合她的惡趣味,他特意去學(xué)了海綿寶寶的聲音,男生夸張得過分的語氣回蕩在這樣的夜色里,顯得有些滑稽。

      陸慕抿了抿唇,半晌才忍住奪門而出的沖動。

      而阮時眠大抵也看出了他的別扭,壓住唇角,強忍住了笑意,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們阿慕好可愛。”

      陸慕冷冷地移開了視線。

      阮時眠歪了歪頭,說:“新年快樂啊,陸慕。”

      窗外有車燈晃過來,照亮了微暗的房間,也照亮了男生的眼睛。

      阮時眠又說:“每天都快樂啊,陸慕?!?/p>

      ——你的心意,我都接住了。

      編輯/叉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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