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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晉南北朝時期誄與哀辭的融合

      2019-12-15 01:07:11趙俊玲
      殷都學刊 2019年4期
      關鍵詞:潘岳體式曹植

      趙俊玲

      (鄭州大學 文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誄與哀辭是兩種與亡者相關的文體,各自獨立的文體命名,表示它們雖同屬哀祭類文體,但還是有著涇渭分明的界限。然而,在魏晉南北朝時期,這兩種文體經(jīng)歷了一個互相滲透、漸向融合的過程,展示了文體之間的橫向影響對于文體發(fā)展演變的重要意義。

      一、誄與哀辭在漢魏六朝的發(fā)展演變與融合

      誄最初為定謚的需要而作,是國家的一項重要禮制,周以前,只適用于國君、諸侯、卿大夫這些地位高貴者,至周衰之時,始下及于士。這事實上只是官方的特權,并不用于普通百姓,要遵循“賤不誄貴,幼不誄長”[1](P1398)的規(guī)定。誄的歷史源遠流長,今可知較早的有魯莊公之誄卜國和縣賁父,有具體內容的如魯哀公的《孔子誄》。但直至東漢,誄才形成了區(qū)別于其他文體的穩(wěn)定的文體模式。東漢誄文基本皆是以官方名義發(fā)出的官誄,一定程度上符合誄的禮制要求。誄文采取四言韻文的形式,先述德、后序哀,以述德為主、序哀為輔,且主要序理性的群體之哀,如《文心雕龍》有“誄之為制,蓋選言錄行,傳體而頌文,榮始而哀終”[2](P442)之謂。

      哀辭作為一種文體,文獻記載始于東漢。《后漢書》之《蘇順傳》《班昭傳》《楊修傳》皆載傳主作有哀辭作品。任昉《文章緣起》認為最早的哀辭是班固的《梁氏哀辭》?!短接[》又存有班固的《馬仲都哀辭序》。哀辭這種文體,在產(chǎn)生之初有著明確的施用對象,即《文心雕龍·哀吊》篇所謂:“以辭遣哀,蓋下流之悼,故不在黃發(fā),必施夭昏?!盵2](P465)認為哀辭施于“短折”,悼念“夭昏”。摯虞《文章流別論》所言亦然:“率以施于童殤夭折、不以壽終者?!盵3](P1906)哀辭正是用以悼念童殤夭折的一種文體,觀《文心雕龍·哀吊》篇所舉哀辭的代表作品崔瑗《汝陽主哀辭》、徐干《行女哀辭》、潘岳《金鹿哀辭》《澤蘭哀辭》等,確實如此。

      可以看出,在較早的發(fā)展階段,誄與哀辭皆形成了區(qū)別于其他文體的明確特征,顯示出獨立存在的強烈意義。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誄與哀辭在施用對象、體式、抒寫哀情上皆不斷演變,而且它們的演變是在相互影響、滲透中進行的,彼此推動著對方的發(fā)展變化。

      (一)施用對象

      誄文誕生之初是為成年、且有功德的死者而作,對作者與誄主的關系如上述有嚴格的限制,但這種限制在漢代已被打破。劉師培言:“降及漢世,制漸變古:揚雄之誄元后,傅毅之誄顯宗,均違賤不誄貴之禮;而同輩互誄及門生故吏之誄其師友者亦不希見。若柳下惠妻謚夫為惠,因而誄之,已啟士人私謚之風;下逮東漢,益為加厲?!盵4](P157)在東漢,很多誄文已不再遵守“賤不誄貴,幼不誄長”的規(guī)定,有在下位者為在上位者作誄,有私自為親友作誄,作者和所誄對象呈現(xiàn)出私人化的趨勢。曹魏時期,曹植《王仲誄》《武帝誄》《文帝誄》《卞太后誄》為朋友作、為親人作,已成為一種普遍現(xiàn)象。左棻《上元皇后誄表》云:“妾聞之前志,卑不誄尊,少不誄長。揚雄,臣也,而誄漢后。班固,子也,而誄其父。皆以述揚景仁,顯之竹帛。豈所謂三代不同禮,隨時而作者乎?”[3](P153)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前代的禮節(jié)到后代已改變,不必強遵。《晉書·郗超傳》載郗超樂于獎掖后進,“及死之日,貴賤操筆而為誄者四十余人”[5](P1804)。隨著作者和所誄對象關系的松動,及私誄的盛行,必然帶來的是誄施用對象的擴大,其實這種變化發(fā)生很早,早在柳下惠妻為柳下惠作誄,誄已下及于士,至魏晉時期,更擴展及于普通人,如潘岳即有《楊仲武誄》《秦氏從姊誄》《虞茂春誄》等等。

      哀辭的施用對象也經(jīng)歷了一個不斷擴展的過程。如現(xiàn)存較早的哀辭,三國吳張昭《陶謙哀辭》中的陶謙已六十三歲,壽終正寢的成人同樣以哀辭致悼。潘岳《陽城劉氏妹哀辭》所哀悼的妹妹已然適人,并非童幼。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魏晉時期,哀辭開始用于悼念亡妻,如《哀永逝文》是潘岳悼念亡妻楊氏而作,孫楚《胡母夫人哀辭》之對象為嫁其不久即去世的夫人。亡妻成為哀辭的悼念對象,與魏晉人重夫妻之情有關(1)《世說新語》之《惑溺》《賢媛》《文學》等篇對此皆有生動的記載。此時的一些作品如嵇含《伉儷詩》等對此也有鮮明的反映。。孫惠《三馬哀辭》的出現(xiàn),則顯示出,哀辭已無施予對象的限制,因為作者此文是為死去的馬而作:“余于物特所留心,而所服三馬,一時離羈。感田子之愛,遂作哀文云爾?!盵6]而且,魏晉之后,哀辭施于成人,反而更為常見,《南史·劉孝綽傳》就載:“(徐)悱為晉安郡卒,喪還建鄴,妻為祭文,辭甚凄愴。悱父勉本欲為哀辭,及見此文,乃擱筆。”[7](P1012)唐以后,以哀辭悼念成人,則為常體,如韓愈有《歐陽生哀辭》《獨孤申叔哀辭》,曾鞏有《蘇明允哀辭》,元揭奚斯有《故叔父常軒五府君哀辭》等等。至明代徐師曾《文體明辨序說》言及哀辭時,就不再強調其施用對象了:“哀辭者,哀死之文也,故或稱文。夫哀之為言依也,悲依于心,故曰哀;以辭遣哀,故謂之哀辭也?!盵8](P153)這種認識正是基于此體經(jīng)過漫長的發(fā)展變化過程的實際。

      可以看出,至魏晉時,誄與哀辭這兩種本來施用對象差別很大的文體,此時卻出現(xiàn)了交叉重合的現(xiàn)象,都用于普通的成年人。哀辭施用對象擴大,乃緣于其自身生存發(fā)展的必然要求。這種文體自產(chǎn)生之初,由于施用對象的特殊規(guī)定性,就形成了篇幅短小、內容淺少單薄的特點。且在戰(zhàn)亂災害頻仍如建安時期創(chuàng)作較多,而在人們生活相對穩(wěn)定的時期創(chuàng)作較少,這樣的事實使它必需為自我的生存尋找出路,終導致施用對象不斷擴大。當哀辭相對普遍地被用于成人時,就與在施用對象上同樣經(jīng)歷了演變的誄多有重合。

      (二)體式

      《文心雕龍·哀吊》篇論哀辭的體制,以四言為正宗,如認為潘岳是哀辭的最優(yōu)秀作家,認為其哀辭“結言摹詩,促節(jié)四言,鮮有緩句”[2](P471),四言韻語帶來的是緊湊有致的結構,而如崔瑗哀辭“卒章五言,頗似歌謠”,乃“始變前式”[2](P467)之作,意致不滿。事實上,魏晉流傳下來的哀辭,雖然四言結體者不少,其他體式亦多見。如曹植哀辭,著名的有《金瓠哀辭》《行女哀辭》《仲雍哀辭》等,正文多六言成句,與《楚辭》句式相近,只是句尾不用“兮”字而已。潘岳哀辭四言結體者多,但亦有多篇用及騷體句式。如《傷弱子辭》言“奈何兮弱子,邈棄爾兮丘林。還眺兮墳瘞,草莽莽兮木森森”,一唱三嘆的騷體句式尤其適合表達那難以割舍的綿綿深情?!栋в朗盼摹犯峭ㄆ抿}體。魏晉哀辭選擇騷體,也影響了后來哀辭的創(chuàng)作,至唐代,韓愈的《歐陽生哀辭》、柳宗元的《楊氏子承之哀辭》等皆沿承之。徐師曾《文體明辨序說》言哀辭,即以騷體與四言并列,皆為哀辭的重要體式:“其文皆用韻語,而四言騷體,惟意所之,則與誄體異矣?!盵8](P153)

      如上所述,誄在東漢時既已形成正文通篇用四言韻文的文體模式。但這種文體模式至曹魏時期開始發(fā)生變化,如曹植《文帝誄》末就出現(xiàn)了大段騷體句:

      于是大隊之致功兮,練元辰之淑項。潛華體于梓宮兮,馮正殿以居靈。顧望嗣之號兮,存臨者之悲聲。悼姜駕之既疾兮,惑容車之速征。浮飛魂于輕霄兮,就黃墟以滅形……

      如陳恩維先生所指出的那樣,這種誄文中用非四言句式的的現(xiàn)象,在魏晉時期,并非僅有《文帝誄》,也并非僅出現(xiàn)在曹植的誄文中,他如阮籍、張華、潘岳、劉琨、孫綽等誄文中皆見,但總體而言,用非四言句式的誄文在魏晉誄文中所占比例不大。至南朝,誄文用非四言句就更多了,“自宋至隋現(xiàn)存誄21題,其中含非四言句的有12篇,這一比例大大高于魏晉時期。就單篇而言,非四言句在全文占的比重也明顯增加?!盵9](P89)即如《文選》所選謝莊《宋孝武宣貴妃誄》,正文序哀部分全用騷體句,令人悲從中來。這些非四言句尤其是騷體句出現(xiàn)在誄文的寫哀部分,使誄文表現(xiàn)出新變的特色,在語言形式上向哀辭靠攏,如劉師培所言:“漢代之誄,皆四言有韻,魏晉以后調類楚詞,與辭賦哀文為近,蓋變體也?!盵10](P153)

      無疑,誄文的述哀部分運用非四言句式尤其是騷體句,使哀傷之情能得到更充分、更有效地抒發(fā)與表達,從而大大增強了這種文體的文學性。但同時,可注意的是,誄本是一種有著具體實用功能的文體,在哀辭等文體的影響滲透下,句式的改變、文學性的加強,逐漸在削弱其實用性,從而使其變得越來越無用武之地,不可避免地最終走向了被哀辭取代的命運。(2)當然,誄與哀辭的完全融合,哀辭完全替代誄是要到唐代才完成的。

      (三)抒寫哀情

      從曹魏至西晉,人們對于誄的認識發(fā)生了重大的變化。曹丕《典論·論文》云:“銘誄尚實?!蔽宄甲⒋司湓疲骸般懻C述人德行,故不可虛也,麗美也?!盵11](P949)言“誄”要“實”,是從誄述德的內容出發(fā)的,即要求述誄主之德行功業(yè)要遵從事實不夸張?zhí)撛?,顯然曹丕認為誄主要是用來述德的一種文體。劉楨《處士國文甫碑》云:“咸以為誄所以昭行也,銘所以旌德也。古之君子,既沒而令問不忘者,由斯一者也?!睆娬{的仍然是誄累列死者行跡功業(yè)的功能。曹植《文帝誄》“何以述德?表之素旃。何以詠功?宣之管弦”,亦是對誄述德功能的認同。但曹植在《上卞太后誄表》中又說:“臣聞銘以述德,誄尚及哀。是以冒越諒闇之禮,作誄一篇。知不足贊揚明明,貴以展臣《蓼莪》之思。”則是已經(jīng)清晰認識到誄文應有序哀的內容,且明確聲明自己作此誄文是重在抒己哀情的。到了西晉,陸機稱:“誄纏綿而凄愴?!崩钌谱⒃疲骸罢C以陳哀,故纏綿凄愴?!蔽宄甲⒃疲骸罢C敘哀情,故纏綿意密而凄愴悲心也?!盵11](P293)文學批評者已經(jīng)明確認為誄是用以序哀的一種文體。事實上,文學批評有相對滯后于文學創(chuàng)作的特性,自曹魏始,誄體已經(jīng)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序哀的成份在不斷地增加,而且已經(jīng)由東漢的序理性化的群體之哀發(fā)展到序感性化的一己之哀。對于誄的述哀成份的增加,古今學者多有一致看法。徐師曾《文體明辨序說》云:“又按劉勰云:‘柳妻誄惠子,辭哀而韻長。’則今私誄之所由起也。蓋古之誄本為定謚,而今之誄惟以寓哀,則不必問其謚之有無,而皆可為之?!盵8](P154)長期發(fā)展過程中,誄逐漸失去定謚的實際功能,而成為人們抒發(fā)哀情的一種文體。江藩《炳燭室雜文行狀》言:“三代時誄而謚,于遣之日讀之。后世誄文,傷寒暑之退襲,悲霜露之飄零,巧于序悲,易入新切而已。交游之誄,實同哀辭,后妃之誄,無異哀策,誄之本意盡失,而讀誄賜謚之典亦廢矣?!盵12](P102-103)江藩明確指出了由于序哀成份的增加,誄與哀辭已經(jīng)日益接近的事實。

      總體而言,魏晉南北朝時期,誄和哀辭都經(jīng)歷了一系列演變,主要表現(xiàn)在施用對象、體式、述哀等方面,這些變化一定程度上緣于它們之間互相的滲透、影響。魏晉及以后,誄文原有的述德部分,多寫作者的才性品格[13](P53-55),述哀成份增加且所述之哀更深切動人;哀辭則在描繪所哀對象外貎品質的基礎上,抒發(fā)傷悼之情,這兩種文體的構成內容與文體結構漸趨一致,它們之間的界限在逐漸泯滅。越來越多的人采用哀辭以傷悼,誄逐漸走向衰落。

      二、促進誄與哀辭融合的重要作家及一些典型作品

      曹植和潘岳是魏晉南北朝時期促進誄與哀辭融合的最重要作家。他們皆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都留意誄和哀辭的創(chuàng)作,對兩體的發(fā)展演變起到了重要作用,促進了誄和哀辭的滲透交融。

      曹植今存有《光祿大夫荀侯誄》《王仲宣誄》《武帝誄》《任城王誄》《文帝誄》《大司馬曹休誄》《卞太后誄》《平原懿公主誄》等誄文8篇,是先秦至曹魏為止,誄文創(chuàng)作數(shù)量最多的作家;今存哀辭3篇,同樣是自哀辭產(chǎn)生以后至曹魏為止,哀辭存世最多之人。

      潘岳善述哀情,今存哀辭10篇,誄文13篇,祭文2篇,吊文1篇,哀策1篇,以哀辭、誄文兩體創(chuàng)作最多。兩晉南北朝人對其哀辭和誄文的創(chuàng)作成就有較一致的認識。《晉書·潘岳傳》評潘岳有言:“美姿儀,辭藻絕麗,尤善為哀、誄之文?!盵5](P1507)王隱《晉書》亦言:“潘岳善屬文,哀、誄之妙,古今莫比,一時所推?!盵14]《文心雕龍》的認識亦是如此,在《祝盟》《誄碑》《指瑕》《才略》等多篇中都極力稱揚潘岳在哀辭、誄文創(chuàng)作方面的成就及影響?!段倪x》同樣重視潘岳哀辭、誄文,選其與亡者相關的文章共5篇,分別是誄文4篇,哀辭1篇。

      曹植和潘岳在誄和哀辭的創(chuàng)作上皆取得了重大成就,他們代表著誄和哀辭的不同發(fā)展階段,又以自己的創(chuàng)作推動了二體的融合。

      曹植的誄和哀辭在體制上區(qū)別較為明確。誄文一般采用四言韻語的形式(3)如《文帝誄》序哀部分采用騷體句式,在曹植誄文中也屬特例。。今存他的三篇哀辭,相對誄文,都是篇幅短小,《金瓠哀辭》正文以六言句為主,亦用四言;《行女哀辭》和《仲雍哀辭》六言成篇。在施用對象上,其誄和哀辭也基本區(qū)分明確,誄文基本用于成人且有一定地位者(4)作為特例出現(xiàn)的是《平原懿公主誄》,關于傷悼未成年的公主何以不用哀辭而用誄,多有學者討論,如后藤秋正《哀辭考》(《佳木斯師專學報》1990年第3期,33-42頁)、徐國榮《中古感傷文學原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年版,162-163頁)等。趙厚均《漢魏兩晉誄文述論》在總結前說的基礎上,指出“這又何嘗不是誄文在述哀方面積累了豐富創(chuàng)作經(jīng)驗的結果呢?”(《上海大學學報》2011年5期,86頁),認為此篇也是誄和哀辭兩種文體相互影響滲透的產(chǎn)物。,哀辭施于年少夭折者。體制和施用對象基本明確的區(qū)分,可以見出曹植應是將誄和哀辭作為兩種文體來看待的。但是,另一方面也可以肯定的是,在曹植手中,誄受到了哀辭創(chuàng)作的影響,開始向哀辭靠攏,最主要的表現(xiàn)即是曹植誄文述哀成份的增加和變化。關于此點,已多有學者論述,馬江濤《試論曹植誄文的新變》認為曹植誄文施用對象擴大、兼用多種人稱、個體情感加強,這些都不同于東漢誄。[15](P99)朱秀敏《由禮贊到傷悼的衍化——以曹植為例論析建安誄文之新變》認為曹植誄文創(chuàng)作對象私人化、抒情意味強化,是誄文發(fā)展到曹植之時的新特點。[16](P88-90)而不管是誄文由第三人稱變?yōu)榈谝蝗朔Q,還是誄文對象的私人化,即誄由官誄變?yōu)樗秸C,最終導致的都是敘哀成份的增加,個人化情感的增強。時至魏晉,“哀情成為這一文體(按,指誄)的主導因素,敘哀也漸演為個體哀思的抒發(fā),誄文由對生命的禮贊演變?yōu)閷ι膫俊盵17](P145)。這種變化實際就是在曹植手中完成的。曹植誄文不僅時時突出自己和誄主的私人關系以抒寫自己深沉哀悼之情,還時時超越對亡者的哀傷而表達對人生的思考與感嘆,如《王仲宣誄》言及:“感昔宴會,志各高厲。予戲夫子,金石難弊。人命靡常,吉兇異制。此歡之人,孰先殞越?何寤夫子,果乃先逝!又論死生,存亡數(shù)度。……人誰不沒,達士徇名。生榮死哀,亦孔之榮。嗚呼哀哉!”由好友的死亡追及對生命的思考和人生易逝的感嘆?!侗逄笳C》云:“空宮寥廓,棟宇無煙。巡省階途,仿佛欞軒。仰瞻帷幄,俯察幾筵。物不毀故,而人不存?!毖员逄笸龉屎髮m宇空曠但遺物猶存,充滿物是人非之感。這些感情無疑極易動人,且又帶著那個時代的強烈色彩,是人的覺醒于誄文中獨特的呈現(xiàn)。劉師培曾指出曹植誄文述哀成份的增加在文學史上的意義:“彥和因篇末自述哀思,遂譏其‘體實煩緩’。然繼陳思此作,誄文述及自身哀思者不可勝計,衡諸誄以述哀之旨,何‘煩穢’之有?”[10](P155)又云:“陳思王《魏文帝誄》于篇末略陳哀思,于體未為大違,而劉彥和《文心雕龍》猶譏其乖甚。唐以后之作誄者,盡棄事實,專敘自己,甚至作墓志銘,亦但敘自己之友誼而不及死者之生平,其違體之甚,彥和將謂之何耶?”[10](P132)自曹植之后,抒作者一己之哀情在誄文中已較為普遍,劉師培認為誄文自可述哀,劉勰的批評有誤,但言語中卻也道出了誄文漸漸偏離原有軌道的事實。曹植誄文述哀成份的增加,及述哀之深切感人,使誄文在文學化的進程中邁進了一大步,誄也由此由一種飾終之典向抒情文轉變,與哀辭進一步靠近。

      潘岳更大程度地推進了誄與哀辭的互滲融合。首先在施用對象上,潘岳的誄和哀辭多有交叉重合。如前所述,三國時期,哀辭已用于成人,這種做法被潘岳認可并大大張揚。潘岳今存10篇哀辭中,有5篇是用于哀悼成人,尤其《為楊長文作弟仲武哀祝文》一篇,以哀辭傷悼內侄楊仲武,同時卻又為其作《楊仲武誄》??梢钥闯?,潘岳并沒有以施用對象來區(qū)分誄與哀辭。其次在體式上,潘岳誄與哀辭的區(qū)別也不明確。潘岳今存哀辭,《哀永逝文》《悲邢生》《哭弟文》三篇純用騷體,《傷弱子辭》騷體為主,雜以四言,其余6篇皆四言成篇。其誄則皆四言成篇。顯然,誄之以四言成篇,潘岳是沿用前人的做法,哀辭之多用四言,則帶著創(chuàng)新的成份,受到其誄文創(chuàng)作的影響。在述哀上,潘岳誄文之表哀也更為動人,與哀辭自然直接的抒哀方式更為接近?!稐钋G州誄》為去世的岳父楊肇而作,潘楊兩家是世交,楊肇十分欣賞潘岳才華,并將女兒許配之,潘岳對岳父感情十分深厚,在誄文中潘岳表達了自己“覆露重陰”的感恩之情,并深情回憶兩家?guī)纵吶说纳钋楹裾x:“仰追先考,執(zhí)友之心。俯感知己,識達之深?!钡m如此,“承諱忉怛,涕淚沾襟。豈忘載奔,憂病是沈。在疾不省,于亡不臨。舉聲增慟,哀有余音”,岳父病重時自己也因病不能去探望,死后又未能親臨哭奠,歉疚之情久縈不去,真摯感人。《楊仲武誄》為內侄楊經(jīng)而作,楊經(jīng)盛年而逝,潘岳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本就情難以堪,更何況潘岳與楊經(jīng)情深似父子,曾有“喪服同次,綢繆累月”的患難經(jīng)歷,潘岳誄文中深情回憶“德宮之艱,同次外寢。惟我與爾,對筵接枕”,而正是這種共同的經(jīng)歷,使他發(fā)出了“何痛斯甚”的仰天長嘆。潘岳不愧善述哀情,他的誄文對至平常又至感人的人倫之情進行直接自然地描繪與抒發(fā),娓娓道來又痛徹心扉,劉師培云:“欲盡誄體之變,以達述哀之旨,必須參究西晉潘安仁各篇,始克臻纏綿凄愴之致?!盵4](P157)所感甚深。

      相較于曹植,潘岳誄文的述哀無疑有著自己的特色,那就是,所抒多普通人能感受到的平常人倫之情,表現(xiàn)手法多為直抒胸臆,真實深切而動人,與哀辭中所表達的情感更趨一致,抒情的手法也趨于統(tǒng)一。

      曹植和潘岳均是推動誄和哀辭融合的重要作家。曹植誄文述哀的增加及手法的變化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哀辭影響的結果,在誄文向哀辭的靠近中邁出了關鍵的一步;潘岳誄和哀辭的施用對象、體式都沒有很大區(qū)別,誄文直抒胸臆的述哀方式也與哀辭類似。在這兩位作家的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的創(chuàng)作中,誄與哀辭在互相滲透、影響中走向更高程度的融合。

      魏晉南北朝時期,誄與哀辭的互滲融合,不僅突出地表現(xiàn)在某些作家的創(chuàng)作中,更集中而典型地由某些作品反映出來。首先是一些作品,本應用哀辭,卻被稱為誄,如曹丕悼念十三歲幼弟的《曹倉舒誄》、曹植悼念期月而亡的明帝之女的《平原懿公主誄》等。以誄代替哀辭,而不是祭文、吊文等,本身就反映了,在與亡者相關的這些文體中,誄無疑是最接近哀辭的,因為誄的表哀作用已經(jīng)加強,故以其來悲悼幼子的死亡,表達深沉的哀傷之情。

      其次又有一些作品,用了哀辭,卻是悼念成人,如張昭為哀悼六十三歲老人而作的《陶謙哀辭》,孫楚悼念亡妻的《胡母夫人哀辭》,潘岳哀悼亡妻與亡妹的《哀永逝文》和《陽城劉氏妹哀辭》等,與誄的施用對象相同,除《哀永逝文》外,正文皆四言韻文,亦與誄文體式相同。

      再次又有一些作品,人們或稱誄、或稱哀辭。曹植有《仲雍哀辭》,仲雍名曹喈,乃曹丕之子,三月生而五月亡,曹植作此文哀之,而陸機《挽歌行》李善注引為《曹喈誄》,又劉玄《擬古詩》李善注引為《曹仲雍誄》。嚴可均《全三國文》下案語云:“誄與哀辭,疑止一篇?!盵3](P1158)可見,至少到唐代,此篇是誄還是哀辭,人們已區(qū)分不大清楚。

      誄與哀辭作為最初區(qū)分較為明確的兩種文體,何以在發(fā)展演變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互滲融合的現(xiàn)象?從上面的敘述中,我們或許已得到一些原因。一是實用文體在文學化的進程中,必然向鄰近的更富文學意味的文體學習。誄本來是一種飾終之典,為定謚的實際需要而發(fā)。但在發(fā)展的過程中,其定謚的功能被謚議等其他文體所取代,誄也就朝著文學化的方向發(fā)展,最主要的表現(xiàn)就是述哀成份的增強,及所述哀情漸趨深切動人。這種演變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借鑒學習其他文體的結果,其中哀辭是其最重要的學習對象。而也正是在這種學習的過程中,誄逐漸失去了其自身獨有的一些特征,失去了其本有的實用性,也越來越失去存在的必要并逐漸走向消亡。而哀辭本為較單純的悲悼目的而生,反而在后世被人們一直沿用,創(chuàng)作不斷。二是靈活的體式使文體具有更強的生命力。相對于誄文四言韻文的標準體式,哀辭自產(chǎn)生之后,體式較為靈活,徐師曾《文體明辨序說》即言:“其文皆用韻語,而四言騷體,惟意所之,則與誄體異矣?!盵8](P153)當代有學者總結哀辭的體式,言有三體,即誄體、騷體、賦體,又有合三體而用之者。[18](P3)體式的靈活其實同時預示的是,它可以更輕易地吸收其他文體的體式為己所用。哀辭中的四言作品其實就是受到誄文的影響,故有上列所謂“誄體”之稱。

      誄與哀辭在互相滲透、影響中發(fā)展演變,或更強盛,或走向消亡。文體互滲是諸多文體發(fā)展過程中的重要現(xiàn)象,成為某些文體發(fā)展演變的重要手段,但也帶來了某些文體的消亡。對漢魏六朝時期文體互滲現(xiàn)象的研究,是對文體橫向之間聯(lián)系、影響的關注,有利于更清晰立體地認識正處于劇烈演化階段的漢魏六朝文體,意義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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