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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陶盤

      2019-12-16 08:35:28海蠡段明
      民間故事選刊 2019年23期
      關鍵詞:古玩店香江水生

      ◇文/海蠡 圖/段明

      他突然看到它了。

      它躺在陳列柜里,射燈映照著,靜靜地,就像一個乖孩子。

      是的,它曾經(jīng)是他家的“孩子”;它白白的身子,淺浮雕的夔龍紋,殘留的紅褐色彩繪,還有圈足處蚯蚓似的兩道小裂縫。啊,又見愛物,時常在夢里撫摸的記憶。

      “就是它?!彼吭陉惲泄袂?,語音帶顫,“這個白陶盤,待在我家整三代了……”

      “先生,歡迎光……”古玩店里,老板堆起的笑靨瞬間凝固了,“它,你家的?”

      “絕對沒錯,我家曾經(jīng)的寶貝?!彼难劬τ行┌l(fā)濕,緣于痛惜,抑或驚喜。

      這一次,水生臨危受命,擔任公司駐港商務代表,不期然,閑逛香港古玩一條街,一不小心,與夢悚然相遇。

      那一年,侵華日軍占領了家鄉(xiāng),水生的爺爺避難香港,路過一個小地攤,發(fā)現(xiàn)了這個白陶盤,知道是上古的玩意兒,一看,就愛了,買回來,供在家里,久之,它就成了鎮(zhèn)宅之寶。水生看著它長大成人,仔細琢磨過它,經(jīng)常和它對話,仿佛眼前站立著一個幾千年前的古人。

      誰料想,改革開放初年,水生援藏回來,白陶盤竟然沒了。水生媳婦說,我賣了,原因嘛,很簡單,孩子要營養(yǎng),買奶粉缺錢呢,不就一個破盤子嘛。

      水生氣得一屁股蹲在地上,把幾張報紙一扔,吼道,自己看去!

      水生媳婦一看,傻了:就在家鄉(xiāng)所在的洞庭湖區(qū),一鋤頭下去,挖出個湯家崗文化,距今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文化,所燒制的白陶,精美絕倫,這個白陶盤,就是湯家崗文化的典型器物,上古人類用于祭祀的東西。后來,白陶在廣東以及香港均有出土。

      追。水生拽著媳婦,找到古董販子,從某學生家長追起,追到某校教導主任,再追到某教育局長,局長說,東西被我兒子拿走了,我查了一下,對不起,我家老二把它賣給了一個古董販子……至此,線索中斷,只能夢里依稀了。

      現(xiàn)在,也在香港,蔥綠的太平山下,逼仄的荷里活道,著名的古玩嚒啰街上,水生居然又見到它。緣分。天意。不是夢。比夢更詭異更拍案驚奇。

      “三十年夢里?!彼痤^來,“多少錢?”

      “這東西我高價收進,有些年頭了?!惫磐娴昀习迳斐隽鶄€指頭。

      一番討價還價,水生帶走了白陶盤,里三層,外三層,包得嚴嚴實實,宛如襁褓中的嬰兒。

      水生媳婦聽到消息,連夜趕來香港,迫不及待呢,要看看失而復得的“孩子”。

      維多利亞港,游輪上,水生夫婦夜游香江。

      “你為什么不讓我見它?”水生媳婦說,“我要向它贖罪呢。”

      “沒了……”水生猶疑了足足五分零三秒鐘,才輕輕吐出這兩個字。

      “又沒了?”水生媳婦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水生娓娓道來,白陶盤跨越時空,從洞庭湖來到珠江邊,爺爺又把它帶回家鄉(xiāng),陰差陽錯,它又故地重游,落在香港古玩店里。寶物何處是歸宿?我想了一宿,最好,就讓它留在香港。歷史,需要見證。

      “我把它捐了。你可以到香港歷史博物館看它?!彼∠眿D的手,“我相信,你通情達理?!?/p>

      “祖宗的東西……”媳婦眼冒淚花,“可惜,流落海外?!?/p>

      “不是海外?!彼@然有些激動,“回歸多年,香港也是中國!”

      此刻,一輪明月當空,照著長江長城,照著黃山黃河,也照著這一彎流光溢彩的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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