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溪
早上,我?guī)е畠和鲩T時,對面的門也打開了,出來一位老太太,手上牽著一個與童童差不多大的女孩。我沒當回事,拉著童童往電梯的方向走去,沒想到老太太緊跟在我們后面,還熱情地問我們:“吃了?”
我笑著按了下行鍵,禮貌又客套地說“吃了”,便再也無話。等電梯時,老太太讓那個羞澀的小女孩喊我阿姨,并熱情地自我介紹:“我姓吳,大家都叫我吳嬸,這是小可,我是她姥姥。我閨女是人民醫(yī)院的護士,不放心我一個人在老家,就讓我來幫她接送孩子。以后咱就是鄰居了,有用到我的地方,說就行?!?/p>
電梯來了,我按著鍵,請她們先進去。從17層到1層的30秒里,吳嬸的話題從買菜到帶孩子,甚至延展到要不要二胎,真是個“自來熟”。對于吳嬸的發(fā)問,我禮貌地笑笑,并不想回答什么,拉過與小可聊得火熱的女兒,飛速走了。
第二天,我發(fā)現放在門口盛滿垃圾的袋子不見了。一定是吳嬸下樓時,把我的垃圾袋也捎上扔掉了。以后的日子里,當我出門時,對面的門常常跟著打開。于是,一起下樓的時間里,健談的吳嬸或說她家的情況,或問我家的情況,我并不樂意與陌生人分享自己的家事,但吳嬸的熱情始終沒有被我的冷淡打敗。
有一天晚上,吳嬸敲開了家門問我:“那輛車牌7863的車是不是你的?車燈沒關,別沒電了,我閨女有一次也是這樣,后來請人拖的車?!蔽覐膩頉]有向吳嬸說過我的車牌號,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敢情是個民間“福爾摩斯”。我雖然感激,卻也有一種被人偷窺隱私的感覺,心里微微有點不爽。
一天晚上,吳嬸端來了兩盤剛出鍋的梨花水餃:“這是我們老家的特色,在別的地方吃不到,讓童童嘗嘗。”童童有點潔癖,不太習慣吃別人家的東西。最后,那些水餃全被我倒進了垃圾桶。
第二天我們又在電梯里“偶遇”,吳嬸問童童水餃好不好吃時,童童是個小快嘴:“奶奶,我們一點沒吃,全扔掉了?!蔽彝藝诟劳灰獙菋饘嵲拰嵳f,不自覺地紅了臉。吳嬸也訕訕地,小小的電梯間里全是尷尬。
有一天下班后,我在包里翻了半天,沒找到家門鑰匙。這時,對面的門開了,吳嬸走出來:“我上午出門時,看到你的鑰匙掛在門上,怕別人看見拿走,就拔了下來收著?!蔽易焐系懒酥x,心里老覺得是個事。最后,我與老公一商量,干脆換了一把心儀已久的高級指紋鎖。換鎖那天,我老覺得對門有雙眼睛盯著我們,頭都不敢抬。
以后的日子里,我像做了虧心事一樣,不太敢直視吳嬸的眼睛。吳嬸卻像沒發(fā)生過什么似的,依然經常幫著扔掉垃圾袋,見了面照樣熱情地打招呼,只是不再送吃食過來。
那天我們在小區(qū)碰上,吳嬸透明的塑料袋里裝著幾個紅色的大石榴,石榴開著口露出鮮紅的籽。童童眼饞,眼睛自始至終沒離開過那個袋子。吳嬸猶豫了一下,從里面挑了兩個最大的,塞到女兒的書包里:“這是開口笑,可甜啦,老家樹上結的?!?/p>
紅石榴酸中帶著甜,比市場上買的不知要好吃多少倍。晚上,我和童童帶著禮物去對門道謝。吳嬸熱情地倒水沏茶:“都是自己家種的,我們老家院子里有柿子,還有葡萄,等摘了也給你們嘗嘗?!?h3>3
出于對梨花餃子的愧疚,還有吳嬸平時對我們家的照應,我主動對吳嬸表達了感激之情。吳嬸擺了擺手:“遠親不如近鄰,都是鄰居,說多了就生分了?!?/p>
以后的時間里,我們兩家的關系變得親密起來。童童比小可高一些,她穿不上的九成新的連衣裙、外套等,就送給了小可。吳嬸待童童也真是好,她教給童童很多民謠,還給她講了很多民間傳說。童童簡直把對門當成了自己家,不到吃飯的時間不回來。有時,她被吳嬸家的飯菜吸引,干脆留下吃飯,玩到很晚才回家。
有一陣子,單位進行考核,老公又出差,吳嬸幫忙接送和照顧女兒,她家簡直成了“全托所”,吳嬸也變身成了我們兩家的“總管”。單位考核剛完成,我接到婆婆的電話,說高血壓犯了,要來市里的醫(yī)院看看。晚飯時,我和老公商量去哪家醫(yī)院最好,童童這個小快嘴,去吳嬸家找小可玩時,告訴了吳嬸。吳嬸大包大攬,拍著胸脯對我們說:“你放心,咱有熟人,我讓閨女打聽好大夫好專家。”果不其然,第二天,小可媽媽的電話就打來了,告知了我們幾個專家的坐診時間。
婆婆病情并無大礙,我邀請她在家里多住幾天再回去。婆婆與吳嬸一見如故,沒兩天便親如姐妹。以前,我老怕長輩住在我們的小家會過多干涉我們的生活?,F在婆婆來了,家里卻多了許多煙火氣。
婆婆與吳嬸兩個慈祥的老太太,經常一起去逛菜市場,一起去跳廣場舞,在家時,兩人一邊織著帽子圍巾,一邊拉著家常,簡直是一幅絕美的圖畫。
(竹之語摘自《家庭百事通》2019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