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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占韶華

      2019-12-29 00:00:00蓼天木
      飛言情A 2019年9期

      簡介:李九爺這一輩子,享受過榮華富貴的甜,也飽嘗過糟糠咸菜之苦。他自詡聰明人,決不會做虧本生意。卻因“未婚妻”顧韶華突然上門,而打亂了自己的人生計劃。本想將計就計撈上一筆,卻在你來我往之中把自己一顆真心都賠了進去。

      1

      李九爺看到那個姑娘的第一眼,他的左眼皮就止不住地跳。

      常言道,左眼跳災。所以他很快就在心里下了判斷——這個姑娘一定不是什么善茬兒。

      在李九爺開口前,那個姑娘就先出了聲。她說著一口蘇州話,尾音婉轉:“你莫要怕,我顧韶華是來和你談生意的?!?/p>

      顧韶華說這話的時候,側坐在李九爺最寶貝的梨花木桌上輕輕地晃蕩著雙腿,光潔而纖細的小腿在黑底繡牡丹的金魚扣旗袍的襯托下越顯白皙。她漫不經心地將耳邊的碎發(fā)理到耳后,沖著李九爺粲然一笑,殷紅的雙唇里露出兩顆小虎牙。

      李九爺一邊心疼著自己的寶貝收藏被糟蹋,一邊還要故作嚴肅地板著一張臉,反問道:“談什么生意?我這兒可不是小姑娘該來的地方?!?/p>

      李九爺沒有看不起顧韶華的意思,只是他這地兒,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萬一出什么事,他可不想擔責任。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顧韶華輕巧地從桌上跳下,道,“生意場上無男女,李九爺你就說你想不想要西邊那條街吧!”

      西街是南城最為繁華的街道之一,一年的租金和稅收養(yǎng)活小半城人是沒問題的。李九爺一時揣度不出顧韶華是真心有意讓利,還是只是前來試探,但他的態(tài)度有了變化。

      “里邊請,咱倆詳談看看?”他取下帽子,放在胸前,沖她彎了彎腰。

      “誰都知道李九爺最會談生意,我可不想被你繞進去,賠了夫人又折兵。”顧韶華婉拒了李九爺詳談的邀請,從口金包掏出一疊地契,遞了過去,繼續(xù)說道,“用這些換東林渡口,你看看行不行?”

      白紙黑字,官家印章,正是西街的地契。李九爺接過后并未將目光放在地契上,反而正了正神色,打量起顧韶華來。

      東林渡口不沿海,只是有條不大的河連接周圍幾省。和李九爺手下幾個傍海的渡口相比,賺不了幾個錢。他摸不準顧韶華背后是誰,但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勁兒告訴他,用一個東林渡口換西街,這筆生意他穩(wěn)賺不賠。

      “這筆生意……姑娘是來給我送錢的?”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顧韶華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她捂住嘴,笑道:“你要這樣想,也可以。我要渡口自有我的用途,反正不會讓九爺你吃虧就行了?!?/p>

      李九爺幾乎是白手起家,混到南城一霸,憑的就是藝高膽大,天不怕地不怕。他當即拍板下定,沖顧韶華拱了拱手,說:“那李某恭敬不如從命,就厚著臉皮占了姑娘這份便宜。”

      說罷,他正要招人尋來渡口的地契,卻被顧韶華制止了。

      她擺擺手,從包里掏出紙筆,在紙上輕輕地寫了幾筆,說:“詳細交接事宜勞煩九爺派人去這個地址找管事的談一下,今日我只是來見見你的。”

      見我?李九爺心里嘀咕著,他又不是什么當紅明星,值得大老遠特意跑過來見一面嗎?

      “可是姑娘身后有人想……”

      顧韶華搖搖頭,打斷了他的問話。她從纖細的手腕上取下一串珠子,捧在手心,嘴角微揚,回道:“我只是來見見信陽李家的小少爺是什么人,還會不會認下這門親事?!?/p>

      珠串圓潤而有光澤,一看就是被精心保養(yǎng)過的。熟悉的手串模樣,勾起了李九爺?shù)幕貞?。“咯噔”一聲,李九爺腦子里那根弦驟然崩斷。

      他面前的這個姑娘……是他的未婚妻?

      2

      李九爺最開始并不會做生意。

      在被稱作李九爺之前,他是信陽李家的小少爺李洵久,話本里錦衣玉食的紈绔子弟形象正是他當年的真實寫照。但叱咤信陽的李家,在革命的洪流下早已被沖擊得不成樣子,敗落得徹徹底底。兵荒馬亂的歲月里,祖輩們如戲言般提過的娃娃親,早就被他忘記了。

      如今顧韶華的出現(xiàn),怎么不讓他心慌!

      他一邊摸著地契,一邊在屋內繞圈踱步,連隨從都看不下去了,出聲勸道:“九爺,您要是不想認這門娃娃親,不認賬就成了。現(xiàn)在都提倡自由戀愛,娃娃親算哪門子笑話?”

      李九爺聽到這話,愁容滿面,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自言自語道:“我哪里是怕娃娃親?我是怕我把持不住,答應那個姑娘!”

      “啊?”

      “你想想,有錢有勢,人還長得漂亮,這樣的姑娘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現(xiàn)在給我李洵久撞上了,我自然是高興還來不及!只是……”李九爺頓了頓,似是在猶豫要不要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只是萬一人家看不上我那可怎么辦?”

      李九爺有兩個特點,一是膽子特別大,二是臉皮特別厚。

      對于素未謀面的未婚妻找上門來這件事,常人可能會覺得棘手,但在李九爺看來,顧韶華是天降的“香餑餑”,送錢的“金龜媳”,他討好還來不及呢!

      李九爺這邊還沒糾結完,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就在南城炸開了。

      東林渡口做起了軍火買賣的生意,現(xiàn)在管事的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她手段利落,不過半個月就打通了這條內河沿岸的所有渡口。她膽大心細,誰的生意都敢接,又能巧妙地周旋在各方勢力之間。

      李九爺哆嗦了一下,抿了一口茶定神深思,在腦海里迅速翻閱有關顧家的資料。

      顧家商賈起家,家底豐厚,四代從政,背景深厚。摻和軍火生意,顧家完全有資本與底氣。

      沉思完的下一秒,李九爺一躍而起,喊道:“把壓箱底的那套翡翠首飾翻出來,再裝上幾匣子進口的東珠,都給顧小姐送過去!”

      “您這是要做什么?”隨從不解了。

      李九爺樂呵呵一笑,道:“解決我的終身大事?!?/p>

      禮物送了過去,但謀取一個好身份,可不是光憑送個禮就行的。

      李九爺開著新買的進口小汽車“嘟嘟嘟”地朝渡口去了。他打聽過了,顧韶華很在意這筆軍火買賣,白日里都在渡口忙活。為了能給她留個好印象,他特意繞了路,給顧韶華買了一束花。只是花還沒送過去,李九爺就先被攔下了。

      攔住他的是渡口管事的,他指了指不遠處停放的大量車輛,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對李九爺說道:“來找顧小姐的人太多了,車不方便放過去,麻煩九爺步行?!?/p>

      李九爺直覺不妙,他怎么就忘記了,南城別的不多,就是黃金單身漢多?顧韶華一來,那是入狼窩的小綿羊,那狼個個都虎視眈眈。

      嘖,這追個未婚妻,怎么還要排隊?

      3

      穿過重重人群,他遠遠地望見了顧韶華。

      西式的洋裙襯得她皮膚更為白皙,宛若一株亭亭凈植的白蓮,正靜靜地綻放。她一笑,便眉目含情,纖纖玉手半遮著臉,將梨渦與貝齒藏在手掌后,透出幾分若即若離的意味。李九爺分明看見圍在她周圍的男人眼睛都看直了。

      “顧小姐,我來……”許是太大意了,李九爺剛剛靠近顧韶華,話還沒說完,就不知被誰陰了一把——人群里突然伸出了一條腿,絆倒了他。

      因是下坡路,他像車轱轆般,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停的位置也有些尷尬,恰好在顧韶華腳下。他無須低頭,就能瞧見她淺杏色的高跟鞋里光潔白嫩的腳丫,他手中散亂的玫瑰花恰好掉了幾片花瓣在她腳背上,紅白映襯,竟十分好看。

      “撲哧”一聲,人群中不知誰先笑出了聲,繼而揶揄聲、調侃聲此起彼伏。李九爺這一摔,可謂是“出場隆重”。他麻溜兒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裝作沒事人一樣,沖周圍人拱拱手,樂呵呵地一笑,道:“顧小姐天人之姿,讓李某傾慕到五體投地,慚愧慚愧!”

      眾人嘴角一抽,見過厚臉皮的,沒見過像李九爺這樣臉皮厚到刀槍不入的。

      顧韶華不接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她朝李九爺走了一步,掏出一方手絹,將他蹭到臉上的灰擦去,道了句:“怎么這般不小心?”

      她聲音極輕,又靠得極近,除了李九爺,沒人聽見她說了什么。

      李九爺突然發(fā)蒙,呆了呆,仿佛有什么似曾相識的畫面在腦中一閃而過,但仔細一回憶,他又抓不住任何東西。他明明已是二十六七的人了,撩起女人來也是一把好手,卻被她此刻的小動作給迷得失了魂。

      李九爺覺得這樣不妙,他退后一步,順手取過她手里的帕子,在臉上胡亂地擦了擦,大聲嚷嚷道:“多謝顧小姐厚愛!”

      旁人只見二人親密接觸了一番,心生艷羨,覺得這小子運氣真好,摔了個大馬趴還能得到顧韶華的青睞。

      顧韶華露齒一笑,明眸善睞,偏了偏頭,對李九爺伸出了手。本是極為稚氣的動作,她做起來卻毫無違和感。只見她朱唇微啟,問道:“不是要送給我嗎?”

      李九爺頓了頓,這才反應過來,他正欲把花遞過去,卻發(fā)覺因他摔了一跤,原本包裝好的花兒已有些散亂了。他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訕笑道:“今日不湊巧,這花兒被顧小姐你的美貌折服,有點兒害羞,上不了臺面,改明兒我再送你一束。”

      顧韶華搖搖頭,道:“無礙的。”

      人家姑娘都這么說了,李九爺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只好將花遞了過去。只見顧韶華歡喜地接了過去,輕輕地撣掉上面的灰,抱在懷里。

      她望向李九爺,笑了笑,問道:“好看嗎?”

      “好看!”好事者迅速接話。

      緊接著回過神的眾人也迅速拍起了馬屁。

      “花好看,人也好看!”

      “顧小姐你要是喜歡,南城的花兒我都給你買來!”

      這時,再也沒人會覺得拉下面子去討好一個小姑娘丟臉了。因為,這可是顧家的小姐!入了她的眼,別說南城了,在江南這片區(qū)域都能混個樣兒出來。

      “我很喜歡?!鳖櫳厝A對他眨了眨眼睛,笑了笑,也不知說的是喜歡花,還是喜歡他。

      李九爺瞧見她這般模樣,不知為何有些心虛。他應酬了兩句就找借口告辭,完全不見來時信心滿滿的樣子。直到車子駛離渡口,他還有些心慌不定。他摸了摸自己胸口,心臟仍在怦怦跳個不停。

      “娃娃親成了?”隨從打趣道。

      回答他的,是李九爺在他腦門上的重重一拍,以及聽不出喜怒的自言自語:“顧家小姐……還是算了吧,別耽誤人家姑娘了?!?/p>

      李九爺不算是個好人,起初他也打算接近顧韶華,借此在江南打開局面。這種事他干得多,曖昧不戳破,得利及時收手,商場情愛不過如此。但不知為何,今日顧韶華不過和他說了幾句話,竟讓他倍感心虛,總覺得于心不忍。

      看到李九爺這般糾結,隨從問道:“九爺,您不會是看上那姑娘了吧?”

      話音剛落,又換來李九爺在他腦門上敲了幾下。

      “我李九爺是什么人?我會隨隨便便喜歡上什么女人嗎?”他故作瀟灑,一字一頓道,像是要說服自己一般。

      他說是這么說,可加速的心跳,以及記憶里那個愈發(fā)清晰的人影,都讓他覺得不妙。

      4

      顧韶華第二次主動來找李九爺?shù)臅r候,李九爺正窩在“大世界”看歌舞。

      半瓶洋酒下肚,他神情恍惚,卻還能鼓掌喝彩,興致上來時,也能哼上幾句。他只要一開口,哪怕走調走到十萬八千里之外,旁邊陪酒的女人們都會拍手稱好——有錢就是大爺,誰也沒膽子說不好。

      除了顧韶華。

      “九爺這歌唱得,若不仔細聽,還以為是誰在唱喪歌呢?!?/p>

      她身后跟著四五個保鏢。他們老老實實地與她保持著恰當?shù)木嚯x,由于都是軍旅出身,步子整齊劃一,在“大世界”這種地方,就像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線,令顧韶華想低調也低調不了。

      聽到這話,李九爺還含在口里的酒悉數(shù)噴了出來。

      顧韶華挪了挪腳,極為輕巧地避開了。

      “你……你怎么來了……”李九爺嘴皮子有點兒哆嗦,他都沒發(fā)覺自己腦子里已經開始自行計算最佳逃脫路線了。

      “我為什么不能來?”她說得坦蕩,完全不在意旁人驚詫的目光,拍了拍皮椅上并不存在的塵埃,隨后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

      她坐在了李九爺?shù)恼龑γ?,因而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她的眼里。他的右手搭在了腰間的槍匣上,飄忽不定的眼神將整個歌舞廳都掃了一遍,最后落在了顧韶華的手上。

      他在防備她,確切地說,他害怕她。

      如果不是她的保鏢將這一小塊天地團團圍住,李九爺或許早就隨著那些有眼力見兒的陪酒女們一同退下了。

      當然,也有沒眼力見兒的。等著看好戲的人伸長了脖子,吆喝道:“九爺,怎么不唱了?玫瑰小姐還在臺上等你送花呢!”

      李九爺張了張嘴,想要對她解釋,卻意識到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和顧韶華解釋什么。他已經不是李洵久了,顧韶華與他,不過是從前相識的故人而已。

      她甚至可能早已經忘記自己究竟是誰,純粹是拿娃娃親當幌子,誆他把渡口換出去,好給顧家開辟一條連接各條內河的新水路。

      他心中微定,聲音漸漸沉穩(wěn),端起酒杯敬了敬顧韶華,道:“顧小姐吃好,喝好,玩好,今日我請了。李某還與人有約,恕不奉陪?!?/p>

      然而李九爺剛起身,就被人攔下了。

      “多坐一會兒吧?!彼诤退蛑塘?,語氣里帶了難得的懇求意味。

      澄澈的眼眸變得晦暗不明,李九爺自認閱人無數(shù),卻猜不出顧韶華究竟想做什么。他半揶揄半威脅地說道:“顧大小姐想要人陪,說一聲就是,前仆后繼的人絕對可以塞滿整個‘大世界’,何必拉著我?”

      顧韶華沒說話,卻也沒有放他走的意思。雙方人馬無聲地對峙著,蓄勢待發(fā),只等一聲號令,便開啟槍林彈雨的篇章。

      李九爺忍不住了,該心虛的又不是他!

      “顧韶華,從前你就自恃清高,把小爺我的好意踩在腳下,現(xiàn)在翅膀硬了,又想留住我,你夠格嗎?”

      李九爺鮮少用這般刻薄的話語和人說話,但顧韶華眼睛眨都沒眨,直直地望著他。她從前聽過更多尖酸刻薄的話語,她不會把這話放在心上。

      只是她隨后那微微下垂的眼簾,讓李洵九心頭一悸。

      空氣漸漸緊張起來,誰也不退讓,圍觀群眾也縮起了腦袋,靜靜地看起了這出好戲,心里納悶著,李九爺前不久不是對顧家小姐頗為有意嗎?怎么半個月不見,和見著仇人似的?

      這時,持槍的護衛(wèi)小跑著來到樓上,身上還帶著尚未散盡的火藥味兒,他報告道:“小姐,事兒解決了。”

      顧韶華這才軟和下來,示意保鏢們退下,給李九爺讓出了一條路。

      “九爺,方才是我得罪了?!彼懒饲福瑓s如釋重負地笑了。

      李洵九起初不解她這個笑究竟是何意,等到出了“大世界”的門,手下人見了他后,焦急地把剛剛發(fā)生的變故說了一遍,他才懂了。

      他本應命喪于此的。

      死對頭聯(lián)合起來設下了重重埋伏,槍都不知準備了多少把。他從“大世界”出來的那一刻,本該被射成篩子的。

      但顧韶華逆轉了這個局面。

      她沒有要求什么回報,甚至沒有提及這件事,渾不在意讓李九爺誤會她任性。

      車子駛離,李九爺看向車窗外漸行漸退的景色,在心底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李洵久,你真是個孬種。”

      5

      李九爺想起顧韶華這個名字,是在前不久的某個夜晚。

      淅瀝的雨聲為夏季平添了幾分苦悶,暖黃色的白熾燈從透彩燈罩里散發(fā)出光亮,驅逐了黑暗。李九爺就是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忽然想起顧韶華的。

      顧家和李家不一樣。李家家大業(yè)大,卻只有李洵久一根獨苗。顧家人口眾多,鉤心斗角的事兒也多。顧家的女孩子,如若沒有出眾的父輩或兄長撐腰,總歸是要過得艱難些的。

      顧韶華就是那位過得比較艱難的顧家小姐。

      李洵久第一次到顧家做客的時候,她甚至沒資格上桌。長輩介紹她時都是匆匆略過,只說了一句這是誰家的小姑娘,連名字都沒有提起。

      她的模樣,同顧家其他錦衣玉食長大的小姑娘相比,并不算出眾。但那雙眼睛,李洵久第一次見到,就挪不開眼睛了。

      所以,宴席結束后,長輩們要洽談生意,把他們這些小輩趕出去玩兒的時候,李洵久不自覺地就將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女孩子們相互排擠的方式十分幼稚,不過是污蔑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父親都是個混日子的紈绔子弟,她更沒有踏進李家大門的可能性。

      顧韶華沒有反駁,也沒有動手。她不如她們受寵,莽撞行事只會給自己增添煩惱,成為她們的笑柄。

      但李洵久出手了。

      他在李家當小霸王當慣了,李家里的姊妹們哪怕嫡庶有別,卻都是千嬌萬寵長大的,李洵久哪見過這般欺負女孩子的場面?更別提她們的話涉及了自己。

      “小爺我想娶誰還要你們同意?”

      他擋在了顧韶華的身前,挺拔的身子才初見發(fā)育的端倪,但比起瘦瘦小小的顧韶華仍然高了一截。那些想要繼續(xù)找碴兒的小姑娘們聽到這話紅了臉,悻悻地離開。

      然而,顧韶華直視著他,臉上不見絲毫羞赧的神色,問:“你以為我會謝你嗎?”

      不應該道謝嗎?李洵久狐疑地望著顧韶華,自己可是幫她解了圍!

      “你知道你走后,我會過什么樣的日子嗎?”她冷冰冰地說著這些話,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大爺會問我,是不是攀了高枝;二爺會問我,用了什么手段,教教其他姐妹;我爹會給我置辦新衣裳,好讓我賣個好價錢?!?/p>

      “然后我就成了顧家的新晉寵兒,成了討價還價的籌碼。別人提及我的名字時,總是第一時間思考,既然我得了李少爺?shù)那嗖A,指不定在其他地方也能用上。”

      “李家少爺,你真的覺得是幫了我?”

      她清冷的眸子好似一潭死水,波瀾不驚,說出口的話,卻字字誅心。

      李洵久不懂,他所受的教育,便是如長輩所愿,長大成人,繼承家業(yè),除此之外的事情,便是犯了天大的錯,還有李家給他兜著。

      “那就張狂一點兒!”他毫無顧忌地說道,“你去告訴他們,你身后還有我撐腰,讓他們掂量掂量?!?/p>

      “旁人不能給你,你就自己提高身價。等到有朝一日,別人提起你時,不是用‘顧家小姐’這個稱謂,而是字正腔圓地尊喚你的大名!”

      他的話語擲地有聲,留給她的還有他順手取下的一小串珠串。那是先前登山燒香時,母親帶給他的。

      借勢立威這事,顧韶華若是想這樣做,他便不介意借她個名號,畢竟這事兒是因他而起的。

      珠串圓潤,還殘留有他的體溫,落在顧韶華手心里,卻燙得宛若從火中取出的一般。

      仿佛有涓涓暖流融化了她心底的堅冰。

      那是顧韶華第一次見李洵久,她過去從不看話本,不信兒女情長,卻在他說出這番話后,頭一回生出念頭,想要去翻翻話本,瞧瞧那些女主角春心萌動時,是不是也會如她這般模樣。

      如她這般悸動不已,無比渴望光陰倒轉,好讓自己在他面前呈現(xiàn)出更好的模樣。

      風吹得窗扇哐哐作響,將李九爺從記憶中喚醒。

      現(xiàn)實與記憶交織著,令他的大腦愈發(fā)混沌。他瞅了瞅西洋鏡里的自己,雖說還年輕,但總歸不是十幾歲年輕氣盛的少年郎了。

      信陽李家沒落了,他也不是一呼百應的李洵久了。旁人尊敬稱他為九爺,心里卻指不定在罵他破落戶、奸商。但顧家依舊如日中天,紅紅火火,顧韶華聲名鵲起,已不是當初那個面對自己的命運,無能為力的小姑娘了。

      從前是旁人說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如今卻是命運倒轉,竟成了他配不上顧韶華了。

      6

      李九爺最終還是讓人備了份謝禮,送給了顧韶華,好似這樣就能把他們倆的關系定義成施救者與被救者一樣。

      然而,既然都是南城的生意人,少不了再碰面的機會。

      “九爺,你瞧,那顧家小姐旁邊站的是不是張副官?”

      李九爺本無意去關注她的消息,奈何周圍人總是時不時地和他說些南城的八卦軼事。比如,據(jù)說那位顧小姐曾經有過一門娃娃親,但對方也不知怎么的,一直沒有上門求娶;比如,據(jù)說留洋歸來的張副官對她青睞有加,時常有人見到他倆一同逛展覽,說的盡是些旁人聽不懂的外國話。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李九爺往顧韶華那兒匆匆一瞥,像是怕被她發(fā)現(xiàn)似的,飛快地收回了視線。

      天氣乍暖還寒,她早早地穿了一身無省倒大袖螺彩旗袍,外面罩了件寬松的披肩式外套,如若不是室內暖氣頗足,她定要凍出毛病來。

      今日他是受邀來幫忙的,因而行事也比其他人方便些。他低聲喚來仆從,令他們把原本備好的涼菜撤去一碟,多加了一碗烏雞參湯。

      他在心里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他自個兒突然想喝湯了,和顧韶華穿多穿少絕對沒關系!

      旁人的高談闊論對李九爺來說不過是耳邊風,他站在會場的邊緣,瞧著人群中的她。仿佛連燈光都格外青睞她一般,柔和得恰到好處的光線映襯著她姣好的五官,令她看上去那樣炫目,簡直是閃閃發(fā)光。

      記憶害人啊……

      李九爺猛灌了一口酒。如若不是想起顧韶華同他還有那樣一段過往,他絕對也會像無數(shù)想要巴結她的男人那樣,觍著臉湊上去,試圖和她搭上關系。

      限制他的不止是過去,還有如今。

      李九爺不是傻子,從用西街換渡口這件事,到“大世界”那次不愿邀功的救命之恩,顧韶華明晃晃的示好,已將她的心意毫無保留地展示了出來。

      但他已經不是那個可以隨心所欲行事的李家少爺了,顧家或許不介意和門當戶對的信陽李家結親,但一定會介意把自家價值頗高的姑娘下嫁給一個在刀尖上謀生的破落戶。

      “九爺,回回神,該你上場了。”旁邊的人推了推他,他的視線還沒來得及聚焦,就被推了出去。

      掌心相觸,他沒來得及理清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本能地想要收回手,但顧韶華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在他厚實的手掌的襯托下,她白嫩的小手簡直不堪一握,好似稍稍用勁兒就會留下紅印。

      說來也是奇怪,李九爺腦子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竟是——顧韶華穿得那么少,手果然冰涼。

      留聲機在廳內播放出旖旎的曲調,場上像他們這樣舞步不太一致的人很少,更沒有人會像他們倆這樣,心跳的速度格外快。

      誰也沒有先開口,似乎是在比誰更加沉得住氣。直到交換舞伴時,變故發(fā)生了。

      “砰”的一聲槍響,強行結束了這場舞會。

      “趴下!”利落的命令出自顧韶華之口,在李九爺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她將他往身后一推。

      緊接著,第二槍,第三槍,像是毫無目的一般,在宴會廳內響起。尖叫聲劃破了整個舞廳熱鬧祥和的氛圍,汩汩的鮮血從傷口處涌出,玷污了傭人們前不久才擦好的地板。

      “顧韶華!”

      李九爺幾乎是反射性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語氣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張。

      嘴上說著與自己毫無關系,可行事處處與言語相違背。言不由衷與自相矛盾,在他的身上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出來。

      在被顧韶華推開的那一瞬間,他的腦中如走馬燈一般,閃過無數(shù)畫面。但最為清晰的,還是她抱著那摔散了的玫瑰花,偏著頭對他笑著說“喜歡”的場景。

      最初隨從問李九爺?shù)哪莻€問題——“九爺,您不會是看上那姑娘了吧!”

      李九爺在這一刻,終于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李洵久?!彼傲怂芫脹]有用過的那個名字,說著俏皮話,“你果然還是在乎我的?!?/p>

      然而失了血色的雙唇,微微翕動后,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7

      顧家的手,借著顧韶華受傷這件事,終于徹徹底底地伸進了南城。

      南城的天變了,但受影響的大多是高官巨賈,和普通老百姓沒什么特別大的關系,底層百姓們最在乎的還是今天菜價又漲了多少之類的日常生活小事。

      自詡為小老百姓的李九爺也是這樣認為的。

      日子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連日出日落他都能看上好一段時間,自顧韶華走后,南城的日子,終于也開始無趣起來。

      或者說,這本來就是一座無趣的城,只是因為有了不一樣的人,才顯得鮮活。

      “九爺,您瞧,大世界的玫瑰小姐親自給您下了帖子,邀您去聽她明晚的歌?!?/p>

      “去去去,去個大頭鬼!”李九爺想點支煙,等了半天,沒有眼力見兒的隨從也沒遞上火來。他只能叼著煙,含糊不清地說道:“你九爺像是會唱歌的人嗎?”

      “那您也不像是個會去火車站蹲點等人的人?!彪S從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李九爺一聽這“等”字,立刻站直了身子,說:“就她也配我等?小爺我還沒算她陰我這筆賬!”

      回想起自己當時哭得如喪考妣的模樣,李九爺恨不得找個坑把自己埋了。都怪他當時失去理智,沒想通關鍵點。

      單不說槍聲響得太過奇怪,除了碎了幾個花瓶,燒了幾處地毯外,只獨獨傷了顧韶華一人。更何況哪個受了槍傷的姑娘,在他抱著她送上車時,還有氣力把藏在披肩暗袋里的血包不動聲色地塞到他口袋里?

      這姑娘果然不是個善茬兒!

      李九爺頭一回覺得自己的第六感如此準確。

      連通渡口做軍火生意只是第一步,設局也好,偽裝受傷也罷,顧家要的從來都不止是一條河運航線,他們要的是攪亂南城這片天,顧韶華正是最關鍵的一步棋!

      火車的轟鳴聲漸近,繼而出站口人潮洶涌而出,人們大多拖家?guī)Э冢钢蟀“?,步履蹣跚,因而僅僅提著個行李箱,悠哉悠哉慢慢走來的顧韶華顯得格外突兀。

      李九爺一眼就瞧見了她。

      “你的膽兒挺肥的???竟然陰到我身上來了!讓我陪你演了這出大戲?!彼恼Z氣頗為輕佻,倒有幾分年少時天不怕、地不怕的氣魄,他道,“你就不怕我把血包這事說給上頭的人聽?真不知道顧家給了你多少底氣!”

      說是這么說,可他話里話外都不見遷怒之意,反倒是暗含劫后余生重逢的欣喜。

      “九爺,你錯了?!?/p>

      “我仗的從來都不是顧家的勢,我仗的自始至終是你的勢?!?/p>

      她停下了腳步,立定在他面前,慢條斯理地說著。

      李九爺或許不懂,當年他說的那番話對顧韶華怎么會產生那么大的影響。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在一次又一次被嫡出的姐妹們欺負、孤立后,在一遍又一遍被母親教誨隱忍不爭時,李洵久是第一個對她說要活得張狂一些的人。

      她孤立無援,他便讓她借了自己的名號,去囂張,去爭奪自己該有的一切,他甚至還夸過她的名字好聽。

      “‘韶華’這么好聽的兩個字,怎么能被隨隨便便用‘顧家小姐’四個字替代!你要讓自己成為無可取代的人,讓別人一提起你時,第一反應不是誰誰誰的女兒,而是正兒八經地喊出你的名字!”

      多少個不眠的深夜里,顧韶華就是借著這段回憶,與內心的怯懦與退縮做斗爭。李洵久這個名字,悄無聲息地化作了她的夢囈。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顧韶華還完了顧家的生養(yǎng)之恩,用數(shù)年積累下來的人脈和生意,換回了婚嫁的自主權。那么,接下來她要做的事情格外明確。

      “那你又回來干什么!顧家的人接手了你的事,你不是應該當個甩手掌柜去逍遙了嗎?”

      李九爺嘴里叼著煙,說話都有點兒含糊不清,可細細分辨,語調分明帶了些許傲嬌。

      “我已經無處可去,不過是想來問問李家少爺……”她頓了頓,覺得自己措辭不太準確,又改口道,“不過是想來問問李九爺,這門親事,你是認還是不認?”

      顧韶華伸出手,將纖細的手腕上那串保養(yǎng)得當?shù)闹榇尸F(xiàn)給他看,匿有星子的雙眸里,寫滿了希冀與期盼。

      李九爺極為自然地接過了顧韶華的行李箱,發(fā)出一聲極輕的淺笑:“那就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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