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圓滿

[明]唐寅 行書詩卷 28.6cm×364.5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釋文：嘉靖改元新正試筆。世運循環(huán)世復清，物情熙皞物咸亨。一人正位山河定，萬國朝元日月明。黃道中天華闕迥，紫薇垂象泰階平。區(qū)區(qū)蜂蟻誠歡喜，鼓腹歌謠竟此生。貧病。貧欺病壓兩相兼，影拙形羸自亦嫌。瘦肋似膠粘臥榻，斜陽如線勒虛檐。風塵四海窮途澀，筆硯三冬老境甜。宇宙古今容偃仰，榮枯隨分不須占。祓禊。茂苑芳菲集麗人，牙盤饾饤簇廚珍。轢弦護索仙音合（杜彬事），扠手搖頭酒令新（溫泉事）。白日不消雙鬢雪，黃金難鑄百年身。逢時遇景須歡笑，是笑從來勝是顰。醉臥落葉中作。寒日茅檐落葉中，弓腰藉地睡朦朧。難將此樂獻天子，夢守南柯戲乃公。困頓一身炊甑破，蕭條萬事酒尊空。青衫塵土蒼驢雪，大與年來趣不同。獨宿。白木棲床厚疊氈，烏綾夾被緊揌肩。無燈不做謾心夢，有酒何愁縮腳眠。渺渺邯鄲塵滿面，蘧蘧蝴蝶絮漫天。誰知此段安身法，是我新參沒眼禪。元宵。有燈無月不娛人，有月無燈不算春。春到人間人似玉，燈燒月下月如銀。滿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賽社神。不展芳尊開笑口，如何消得此良辰。五十自壽。醉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樂月中眠。漫勞海內(nèi)傳詩句，誰信腰間沒酒錢。名姓自慚稱學者，眾人都道似神仙。些須做得工夫處，湛湛胸前一片天。避事。年來避事縮如龜，靜掃茅茨鎖竹籬。系日無繩終不住，待天倚杵是何時。隨緣冷暖開懷盞，不計輸贏伴手棋。七尺形骸一棺土，任他評泊是和非。蘇臺唐寅。鈐?。耗暇┙庠ㄖ欤?逃禪仙吏（朱） 夢墨亭（朱） 甘泉山人秘玩（朱） 容之鑒定（白）伊秉綬?。ㄖ欤?番禺周端（白）

翻遍明代及明代以后書法理論家的論書，對于文徵明、祝枝山、王寵都有不少的記載和評價，作為生活在同一個時期的唐寅卻鮮有人提及。至清代楊守敬《學書邇言》有關唐寅書法的論說一筆帶過，“至袁尚之、唐寅、王穉登、陸師道、陳繼儒，雖未能自辟門庭，而皆不傷雅道”〔1〕。對于唐寅書法的取法對象也無人提及。唐寅書不知所宗，后人論唐書多以明王世貞在其《弇州山人稿》中所說“伯虎書入?yún)桥d堂廟，差薄弱耳”〔2〕為據(jù)，成為評價唐寅書法取法和成就的重要參照。一是說唐寅書法從趙孟頫來，說明取法不高；二是說唐寅的書法雖然從趙書來，但是在厚度上要差一些，學趙孟頫又遠遜于趙。唐寅書法是否學過趙孟頫文獻沒有過具體的記載。我們從他存世早期的作品來看，能看出一些軌跡和端倪。如王連起先生斷為唐寅最早的墨跡題周臣《聽秋圖》及有確切署年款的25歲時所寫《行書自書詩卷》與《歌風臺實景圖》自題，《雨花臺感昔詩》《行書七絕四首》無年款，從字的結構及用筆的狀態(tài)看應該是比較早的作品，《楷書題周臣聽秋圖卷》《風木圖卷》題款等略早年的書法作品來看，雖然寫得不夠成熟，但是還是能看到他早年書法的根基。這些作品的師法來看應該在唐宋，跟趙孟頫關系不是太大。文從簡在題《唐六如晚翠圖》中云：“六如先生畫法，少宗唐宋，故運筆精奇，然未免痕跡尚存。中歲藝臻平淡，一洗煙火食人氣?！薄?〕其早年書法還在擬古學古狀態(tài)，還不能完全駕熟。中年時期作品確實能看出趙孟頫的影響，當然也包括李北海的影子。如《行書聯(lián)句詩》頁、《行書自書詞》卷等，也反映出唐寅在對前人的取法和運用上的能力。王連起先生說：“唐寅書法為畫名所掩，且傳世作品，特別是有年款的真跡較少，而偽品遠較真跡為多，人們很難把握其書風的變化，以致論唐寅書法，見肥壯者，謂學顏魯公；見瘦硬者謂學《圣教序》；見厚重者，謂學徐季海；見欹側者，謂學李北海；見秀美者，謂學趙松雪。”〔4〕唐寅書法變化萬端，對于其取法對象，后人只是根據(jù)其實際的書寫來找其大致的師法源頭，也說明了唐寅不專師一家法，能游刃于各類書風間的轉換，所以清代顧復在《平生壯觀》中評價道：“六如書不事臨池，而性成秀發(fā)，先君好而習之語人曰，‘惟其不蹈襲前人矩度，所以優(yōu)入圣域也’?！薄?〕

《行書聯(lián)句詩》頁（故宮博物院藏），這是一件有年款的作品，側邊有吳湖帆先生的題簽?？钍鹫赂缰俣ビ兴娜眨?501），唐寅時年41歲。這件作品是數(shù)人聯(lián)句成詩，唐寅手錄?，F(xiàn)將全文迻錄如下：

寒林春色深滿杯（呂），便覺烘烘暖意回。紫蟹紅蝦堪入饌（沈），難酬險語更書灰。百年邂逅風塵闊（唐），一敘從容顏色開。莫訝萍蹤無定所（呂），別來還許寄江梅（沈）。正德庚午仲冬廿有四日，嘉定沈壽卿、無錫呂叔通、蘇州唐寅邂逅文林舟次，酒闌率興聯(lián)句，皆無一字更定，見者應不吝口齒許其狂且愚也。唐寅書。

鈐“唐寅私印”白文印。

三人于舟中飲酒，借酒助興呂叔通吟三句、沈壽卿吟三句、唐寅吟兩句，唱和成一首七言律詩。唐寅兩句詩文也符合其當時心態(tài)，從科考舞弊案中逐漸擺脫了陰影，表現(xiàn)出此時內(nèi)心的豁達與放狂。在跋語中提到一句話“正德庚午仲冬廿有四日，嘉定沈壽卿、無錫呂叔通、蘇州唐寅邂逅文林舟次”，“文林”是否是文徵明的父親文林？王連起《唐寅書畫藝術問題淺說》提到這件作品說“書法頗率意，結體平中有奇，而能見點畫之美，雖較平時書縱意橫放，但還是四十余歲時風格。唯文中直呼長輩的名字，可見醉得不輕”。本文認為，此處所說的“文林”指的是“文士之林”，即眾多文人聚集之處?！拔牧挚涓垢?，信詞源三峽倒，功名唾手等紅毛。”〔6〕說明是文化人的小圈子。原因大概有以下幾點：

1.文林是唐寅的父輩，唐寅與文徵明同庚，兩人又交往甚密，文林父子對唐寅生活上、精神上都曾有過很大的幫助。弘治七年（1494），25歲的唐寅遭受了家庭不幸，父母、妻子、妹妹相繼離世，唐寅有五言詩《白發(fā)》，詩曰：“清朝攬明鏡，玄首有華絲。愴然百感興，雨泣忽成悲。憂思固逾度，榮衛(wèi)未及衰。夭壽不疑天，功名須壯時。涼風中夜發(fā)，百日天南馳。君子重言行，努力以自私?！蔽牧钟小逗吞埔窗装l(fā)〉詩》一首，詩的后半段寫道：“葉脫根株固，貞元難遽絕。天地閟殺機，與奪誰窮詰。鏗壽今亦亡，回死有余烈。數(shù)命人人殊，疾徐付甘節(jié)。大冶范我形，堅脆任生滅?！薄?〕看得出文林對唐寅的開解和鼓勵，可見關系不一般。所以唐寅在前輩朋友的幫扶下努力讀書，終于在弘治十一年（1498）高中南京解元。且不說封建社會倫理的限定，單從這層關系上講，唐寅即便酒醉到不省人事，都不應該直呼文林名諱。

[明]唐寅 行書致孔周札頁 24.8cm×32.5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釋文：每承嘉拓趨赴，恐后未嘗，固辭如此。偶有牽系，雖操舟亦且乏人，不能即歸，相從為樂，豈得已哉。頻煩遣使虛負來命，悚罪悚罪。唐寅再拜?？字芪奈摹ｂj?。貉啾又。ò祝?蘭陵繆生（白

[明]唐寅 行書歸老札頁 25.3cm×25.3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釋文：歸老先生張辨之楊季靜見字。仆前賣貊皮，失入行囊。今在黃四哥處，煩取而回之，附多多。上覆四哥子任芊伯列位后，又三哥。楊家毛兒鞋樣討了來。寅再拜。皮是韓湘之物，楊季靜要當心止之。鈐?。翰┥剿爻酄ㄖ欤?/p>

2.沈壽卿即沈齡，生卒年不詳，字壽卿，一字元壽，號練塘漁者，占籍安亭（今嘉定安亭屬上海市），主要生活在弘治至嘉靖年間。呂叔通也沒有查到生卒年，按邊貢（1476—1532）有《題呂叔通扇次白巖韻》，也是詩文好友，從邊貢的生年可以推測呂叔通應與唐寅年齡相仿。文林比唐寅大25歲，三人邂逅文林在舟中喝酒唱和，文林和幾個年輕人混跡在一起也于常理不通。

3.如果是四個人一起詩酒唱和，作為文壇名宿的文林沒有一句詩跟他們聯(lián)句，酒席中聽三個小輩唱和，好像也是一個重要疑點。

4.從作品書寫來看，雖然結構與同時期作品有些許放縱，但點畫精到，纖毫畢見，不像酒醉到一定程度忘乎所以的感覺。三人聯(lián)句后邊皆用小字備注是何人唱和的句子，一絲不茍。

5.跋語中談及他們?nèi)藭r在前面都加了籍貫，“嘉定沈壽卿、無錫呂叔通、蘇州唐寅”，唯獨文林前面沒有標注，這不太符合實際情況。

所以基于以上幾點的認識，此處“文林”所指并非是文徵明之父“文林”。周道振、張月尊《唐寅年表》所記“正德五年庚午（1510）四十一歲，十一月廿四日，以舟往無錫，于文林邂逅嘉定沈壽卿、無錫呂叔通。酒闌聯(lián)句，成七律一首”〔8〕，與筆者觀點一致。

《平康巷陌帖》舊裱與《溫子載帖》在一起，上海博物館藏品，原為吳湖帆舊藏，后歸上海博物館。原裱在《明吳中名賢詩牘冊》，除了這兩件，還有前面沈周的兩件手札、李應禎的一件手札和祝枝山的兩件手札等合裝成一件，現(xiàn)在看到的是單獨的兩開。兩件前面都有吳湖帆題簽，后邊有吳湖帆題跋?！镀娇迪锬疤钒衔脑唬骸傲鐣鴮W李北海能神似，此帖當在四十歲左右，書題畫七律二首，不知其畫何時分佚，洵三絕品也。龍虎榜中一印尤見其當時揮毫得意之情，湖帆珍藏?！贝思呛珱]有鈐印?，F(xiàn)將原文迻錄如下：

平康巷陌倦游人，零落桃□病酒身。短夢風煙千里蝶，多情弦索一床塵。黃金誰買《長門賦》，黛筆空描滿額顰。惟有所歡知此意，共燒高燭送余春。

造物何曾苦忌名，生平端合棄無能。交游零落綈袍（吟）冷，風雪欺凌瓦罐冰。二頃難謀田負郭，一餐隨分欲依僧。十年消盡英雄氣，彈劍嗚嗚淚滿膺。唐寅畫并詩。

鈐有“吳趨”朱文印、“唐寅私印”白文印、“龍虎榜中名第一煙花隊里醉千場”。

從唐寅的題款可知前面原有畫作，但是畫作已不復存在。吳湖帆的跋語“洵為三絕品”，可知對這件書法作品評價很高。這兩首詩在上海博物館藏的《行書七律二十一首》卷和中國美術館所藏的《行書落花詩與漫興詩》卷也有收錄。第一，《行書七律二十一首》卷的最后題款“嘉靖改元二年”（1523）是唐寅去世的那一年，《行書落花詩與漫興詩》卷的題款時間 “嘉靖改元清明”（1522）是唐寅去世的前一年，從卷尾的最后一首詩中的句子“交游零落綈袍冷”可以看出是其晚年的詩作，放在卷尾是按照詩歌創(chuàng)作時間的先后順序排的。吳湖帆跋文稱《平康巷陌帖》是唐寅40歲左右的作品顯然是不對的。兩件的詩文迻錄如下：

《行書七律二十一首》：

平康巷陌倦游人，狼藉桃花中酒身。短夢風煙千里蝶，多情弦索一床塵。黃金誰買《長門賦》，黛筆難描滿額顰。惟有所歡知此意，共燒高燭送殘春。

造物元來最忌名，太平又合老無能。交游零落綈袍冷，風雪飄搖瓦罐冰。二頃未謀田負郭，一餐隨分欲依僧。醉時試倩家人道，消盡粗疏氣未曾。

《行書落花詩與漫興詩》：

平康巷陌倦游人，狼藉桃花病酒身。短夢風煙千里蝶，多情弦索一床塵。黃金誰買《長門賦》，黛筆難描滿額顰。惟有所歡知此意，共燒高燭送殘春。

造物何嘗苦忌名，太平端合老無能。交游零落綈袍冷，風雪飄搖瓦罐冰。二頃未謀田負郭，一餐隨分粥依僧。醉時試倩家人道，銷盡粗豪氣未曾。

[明]唐寅 行書琴棋七律頁 26.7cm×30.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釋文：琴棋局里地行仙，坐閱乾坤七十年。愛月長鋪窗下榻，看花自帶杖頭錢。功名夢幻邯鄲枕，書畫資裝舴艋船。誕日一尊稱萬壽，醉翻白眼看青天。唐寅詩畫。鈐印：六如居士（朱） 邦獻私?。ㄖ欤?/p>

[明]唐寅 行書寄李子元信箋頁 27cm×25.1cm 金箋 美國大都會博物館藏釋文：寄答門生李子元。青山白屋舊論文，寒雨疏燈坐夜分。豈謂頻年違漢署，虛傅諸子在河汾。歌殘叢桂應相憶，賦就長楊未遣聞。獨有侯巴諳寂寞，幾回書札待楊云。鈐?。翰ⅲㄖ欤?唐居士（朱） 漢光閣（白） 顧洛阜（白） 鶴峰審定（白）

《行書七律二十一首》與《行書落花詩與漫興詩》出入并不是很大，有個別字做了調(diào)整，這也是詩人斟字酌句常有的習慣。

《平康巷陌帖》與這兩件對比，出入很大?！镀娇迪锬疤返谝恍芯吐淞恕盎ā弊?，而且在文中或尾款中并沒有補出來，非常不嚴謹。另外《平康巷陌帖》中第二首的最后兩句“十年消盡英雄氣，彈劍嗚嗚淚滿膺”，這種口吻和心態(tài)顯然不是晚年看淡了一切后的感悟。或許正是因為這兩句詩讓吳湖帆認為是其40歲左右的作品。后一首詩的用韻在平水韻的“八庚”和“十蒸”屬于鄰韻，《平康巷陌帖》中最后一首詩的第三句“交游零落綈袍冷”其中冷字誤寫成“吟”字然后點掉，自己的詩在錄的時候不可能將韻腳的字寫成與本詩的韻完全不同字音的字，這明顯也不合乎常理。

從大感覺看《平康巷陌帖》書寫太過于刻意，筆下不自信。另外，整篇字的結構都有問題，每個字的筆畫牽帶處顯得過于多余，所有“辶”的寫法等都不太到位，和唐寅書法的出入很大。落款“寅”字的寫法不對，“宀”下邊豎畫出頭是唐寅所有簽名中沒有的。從用印的角度看，“吳趨”和“唐寅私印”兩方印對照他的常用印也不一樣。最讓人懷疑的就是這方“龍虎榜中名第一煙花隊里醉千場”朱文印。據(jù)記載有“伯虎領鄉(xiāng)薦第一后試春官以題字見疑卒被黜有一圖書云龍虎榜中名第一煙花隊里醉千場功名不終兆是矣”〔9〕，但這方印在唐寅的其他作品中沒有見過，也是一個疑點。唐寅在28歲高中南京解元后曾非常自負，有詩句“三策舉場非古賦，上天何以得吹噓”，比較符合唐寅的性格和那個歲數(shù)的表現(xiàn)。如果這件作品是其40歲左右所作，那么這方印也不太合理。

《風竹圖》，故宮博物院藏，《中國古代書畫圖目》的鑒定意見將其定為真跡。清代惲壽平有一件臨摹的唐寅風竹圖，題詩也是同一首，但是繪畫技巧和詩句都有出入。《風竹圖》從畫法到格調(diào)都不太像明代的東西，章法比較松散，竹枝的接筆、竹葉的形態(tài)都不講究，不符合生長規(guī)律?！短埔鷷嬋分幸彩珍浟藥准渌漠嬛褡髌?，如《雨竹圖》扇面（故宮博物院藏）、《墨竹圖》（上海博物館藏）、《虛亭聽竹圖》（遼寧省博物館藏）等，可以清晰地看出唐寅畫竹的特點和技法水準。從惲壽平的臨作看，竹子畫法的技巧和筆墨氣質(zhì)與這幾件較為貼近，與唐寅《風竹圖》的關系不大，所以可以確定惲壽平臨摹的并非是這件作品。

另外，從所補詩歌看也同樣有問題?！讹L竹圖》：

滿窗瀟灑五更風，怪是無端攪夢中。夢到故人忙起望，白煙寒竹路西東?！?0〕

惲壽平臨作：

半窗蕭颯五更風，怪是無端攪夢中。疑

是故人忙起望，曉煙寒竹路西東。

前者有題記“南塘鄒蠡溪過余學圃堂，言及南沙知己，故寫此為寄。唐寅”。詩歌曾收錄于《吳越所見書畫錄》卷三，《唐寅集》照此收錄，說明在清中期就以唐寅傳世作品收錄下來。從詩內(nèi)容看，前者比較直白，后者用字更講究一些，尤其是首句“滿窗瀟灑”與“半窗蕭颯”，后者意境更深，“蕭颯”一詞與唐寅的心境較為貼切。

[明]唐寅 行書平康巷陌帖 22.9cm×45cm 紙本 上海博物館藏釋文：平康巷陌倦游人，零落桃（花）病酒身。短夢風塵千里蝶，多情弦索一床塵。黃金誰買長門賦，黛筆空描滿額顰。惟有所歡知此意，共燒高燭賞余春。造物何曾苦忌名，升平端合棄無能。交游零落綈袍冷，風雪欺凌瓦罐冰。二頃難謀田負郭，一餐隨分欲依僧。十年消盡英雄氣，彈劍嗚鳴淚滿膺。唐寅畫并詩。鈐?。簠勤叄ㄖ欤?唐寅私印（白） 龍虎榜中名第一煙花隊里醉千場（朱）

唐寅于正德元年丙寅年（1507），以鬻畫之資建造了桃花塢，才有了“學圃堂”“夢墨亭”“蛺蝶齋”，唐寅時年37歲。這件作品提到了“學圃堂”就說明是37歲后的作品。唐寅在37歲時的書法已趨于成熟?？础饵S茅小景圖》卷（上海博物館藏）的題跋，唐寅30歲前后的書法，筆畫瘦硬、清剛。此件作品的書法則和唐寅彼時的書風，乃至和早期書法結字特點也格格不入，非常值得懷疑。

基于此，惲壽平看到的唐寅《風竹圖》是真跡，此件為清人偽作。也有可能唐寅畫過不止一件《風竹圖》且題同一首詩，但唐寅同一題材的繪畫完全沒有題同一首詩的。傳統(tǒng)文人的基本素養(yǎng)，在作畫時配合的詩詞自然就出來了，很少會拿一首詩反復題寫。從題款中體現(xiàn)的意思是帶有紀念意義的作品，也能體現(xiàn)作品的唯一性。

唐寅書畫作品中帶有年款的并不是很多，再加上真贗混雜難以分辨，尚有諸多問題沒有解決。筆者對于唐寅及其作品的分析還處于比較初級的狀態(tài)，很多情況的說明還不夠充分，所以對于所說不一定正確，還請更多的專家學者不吝指謬。

[明]唐寅 行書詩扇面 19cm×54cm 紙本 天津博物館藏釋文：愁從日里憶家鄉(xiāng)，夢里思鄉(xiāng)轉不忘。伏兔標斜懸酒市，買魚船直到茶坊。六街夜市杯盤鬧，百里喜山橘柚香。到處不如生處好，況兼生處號天堂。蘇臺唐寅為玉峰先生書。鈐?。憾U仙（白） 學圃堂?。ò祝?南京解元（朱）

[明]唐寅 行書錄散曲扇面 19.6cm×52.7cm 金箋 南京博物院藏釋文：愛元宵燈火，寒食里蒸，曾嘗少年滋味。凍勒花遲，香烘酒醒。又算一番春計。鏡里光陰，尊前明月，眼中時勢。有許多閑是閑非，我說與君，君記道是，榮華富貴。恁掀天氣概，霎時搬戲?？醋怨庞⑿?，多少葬身無地。功高惹謗，名高相忌，我且花前沉醉。管甚個兔走鳥飛，白發(fā)蒙頭容易。蘇臺唐寅書。鈐印：唐伯虎（朱）

[明]唐寅 行草書扇面 15cm×46.5cm 紙本 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藏釋文：彭澤先生懶折腰，葛巾歸去意蕭蕭。東籬多少南山影，挹取荷花入酒瓢。唐寅。鈐印：南京解元（朱） 王纘緒?。ㄖ欤?治園鑒藏（白） 唐鴻昌（朱）

[明]唐寅 行書一年歌扇面 17.3cm×49.6cm 金箋 美國大都會博物館藏釋文：一年歌。一年三百六十日，春夏秋冬各九十。冬寒夏熱最難當，寒則如刀熱如炙。春三秋九號溫和，天氣溫和風雨多。一年細算良辰少，況又難逢美景和。 美景良辰倘遭遇，又有賞心并樂事。不燒高燭照芳尊，也是虛生在人世。古人有言達矣哉，勸人秉燭夜游來。春宵一刻千金價，我道千金買不回。人日試筆。今朝人日試題詩，更簇辛盤暖酒巵。楊柳弄黃梅破白，一年歡賞動頭時。嘉靖壬午孟春之日吳郡唐寅詩畫。鈐?。耗暇┙庠ㄖ欤?禪仙（白） 唐伯虎（朱） 少室（朱） 沈梧審定（朱）

[明]唐寅 行書漫興十首（之一） 23.4cm×447.6cm 紙本 中國美術館藏

[明]唐寅 行書漫興十首（之二） 23.4cm×447.6cm 紙本 中國美術館藏

[明]唐寅 行書漫興十首（之三） 23.4cm×447.6cm 紙本 中國美術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