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瓜皮
簡介:言殊遇到了一個彈瑤琴的小師妹,手指雪白,像玉,像櫻花,初見到他因為緊張有點兒小結(jié)巴。這么乖啊……想用琴聲,換她的一個吻。
01.
A省月牙灣的櫻花開了,滿樹雪白與桃紅。
言殊踩在恩師家廳門的臺階上,看向那個彈著瑤琴的女孩子,對方手指雪白,透著珊瑚色的淡淡粉紅。
他剛從國外的獨奏會上回來,聽聞老師新收了一個學(xué)生,作為關(guān)門弟子。
第一次見面,她彈錯了琴音,于是言殊才停下來看她。
女孩子很認真,乖巧干凈,一張小臉尤為漂亮,像是玉,像是櫻花。
再下一秒,她抬頭注意到了他,立馬站了起來,有些害羞倉皇地叫了他一聲:“師……師、師兄。”
或許是老師,也或許是其他的師妹、師弟介紹過他。
但此刻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言殊從來不知道,他會盯著一個女孩子看這么久,并且良久之后,他微微歪頭,挑唇露出了一抹痞氣的笑:“小結(jié)巴師妹?”
果不其然,只一刻,她的臉就紅了起來,連同耳尖雪白的輪廓上都漫出了生嫩的紅——
更像剛剛落在他肩上的那瓣櫻花了。
02.
陳櫻從小就有一點兒口吃,因為這個,她不太喜歡說話,學(xué)得也是很小眾的樂器——瑤琴。到了十五六歲,她語言障礙的情況已經(jīng)好了很多,只在特別緊張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些微的口吃。
而言殊這個人大概是她的例外。
不知道是不是初見時留下的陰影,她每次在言殊面前都會緊張,說話總會磕磕巴巴的,所以在老師家里,她天天繞路走,以免碰見言殊。
可到了第二年,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陳櫻學(xué)的是彈撥樂器,拜的老師也是這方面的老教師,而老師的丈夫陳老是鋼琴圈的大牛,其名下最受熱議的學(xué)生就是言殊。言殊天資聰穎,十三歲就在第七大道音樂廳舉行了獨奏音樂會,是在那里舉辦過音樂會的年齡最小的鋼琴家。
偏偏他離經(jīng)叛道得厲害,并不把鋼琴演奏作為職業(yè),中間還停了一整年的鋼琴學(xué)習(xí),跑去學(xué)了吉他。
為此,他的后背還挨了陳老的一頓戒尺。
那天,師兄、師姐都不在,陳櫻一個人在樓上練琴,聽到動靜赤著腳就跑下了樓。因為跑得太急,她差點兒滾下來,還是正在受罰的言殊抓住了她的胳膊。
動作太大,扯痛了后背剛挨打的傷,他咬牙悶哼了一聲。
陳櫻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一聲,可還沒來得及抬眸,她的頭就被人按著揉了一把。
“跑這么快做什么?回樓上彈你的琴去。”
言殊的臉色不太好看,額間全是細密的汗,偏偏聲音還是漫不經(jīng)心的,壓低了那一點兒痛感。
在妻子的學(xué)生面前,陳老也不好再訓(xùn)斥什么,過了氣頭,他丟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后,腳步聲極重地出了客廳。
“師兄……”
雖然不是同一個老師,但陳櫻還是像其他人一樣,叫他師兄。
言殊是陳老最為看重的一個學(xué)生,陳老栽培他良久,驟然聽到他要去學(xué)吉他的消息,難免動怒。
陳櫻不懂言殊為什么要去學(xué)吉他,她問他:“不喜歡鋼琴了嗎?”
“今年有個ACW鋼琴大賽,老師的兒子很需要這個獎項?!毖允饴曇艉茌p地跟她解釋,“我做不出故意放水這種事,又沒有理由退賽,只能用學(xué)吉他這個理由?!?/p>
ACW鋼琴大賽,最有望得獎的是言殊。
他天資卓越、明亮張揚,擁有的都是最好的。
陳老也知道這一點,對言殊動怒,也是對自己動怒,兩人都執(zhí)拗得要命。
也就是從這一天起,陳櫻決定不再躲著言殊了,即使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偶爾還是會口吃。
她想,師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而言殊想的是,反正他也沒那么喜歡鋼琴,無所謂參不參賽、得不得獎。
……
那天的后續(xù)是,陳櫻給言殊的后背上了藥。她的動作很輕,怕弄疼他,高度緊張。于是在言殊叫她名字時,她心一提,又結(jié)巴了:“怎、怎么了?”
言殊側(cè)過身看她,知道小姑娘沒見過老師發(fā)這么大的脾氣,也沒見過這種傷,難得沒有再逗她,頭一次語氣認真地小聲說:“以后再遇上這種事,離遠一點兒?!?/p>
陳櫻不太懂,眨了下眼睛看著言殊,后者垂眸迎上她的目光,想起她差點兒摔下樓梯的那一幕,依然感覺后怕,他說:“你不能受傷。”
03.
言殊去學(xué)了吉他,但依然還是陳老的學(xué)生。
陳櫻休息時,會趴在琴房的窗戶上,看言殊在后院彈吉他,陳老有時候會在旁邊指點幾句。大概厲害的人不論在哪個領(lǐng)域都厲害,不論是陳老,還是言殊。
不知道是音樂魅力無敵,還是言殊這個人本身就惹眼出眾,他彈吉他的時候,陳櫻總有些移不開眼睛。
師兄是好看的,吉他聲也是好聽的。
這天,陳櫻的手指起了水泡,很疼,跑下樓找藥膏時撞見了進客廳的言殊。他瞥了一眼她有些紅腫的指尖,拉過她的手腕,帶她去儲物間拿藥。
“不疼?”
“起繭子后就沒那么疼了?!?/p>
陳櫻剛剛說完這句話,她的頭就被言殊揉了揉。
到現(xiàn)在為止,他們也就只是普通師兄妹的關(guān)系,真正親近特別起來,是在另外一個師兄的生日上。那天,來參加生日會的,還有師兄音樂圈外的好友,陳櫻怕吵,坐在了沙發(fā)的最邊上,離酒桌很遠。
即使在這種場合,言殊依然是最矚目的那一個。他不碰酒,在酒光迷離下,眉目非常出眾。
陳櫻安安靜靜地喝著椰子汁,沒想到會被師兄的朋友注意到,并遞給她一杯啤酒,想和她碰杯。
她完全不會喝酒,愣愣地坐在位置上,有些六神無主的時候,言殊把她拎了出來。
“抱歉,我的小師妹不喝酒?!?/p>
說完這句話,言殊就把陳櫻帶出了包廂。露天陽臺上,空氣終于清新了起來,陳櫻剛悄悄地松了一口氣,就聽見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不知道拒絕?”
她很膽小的,小時候因為有些口吃自卑得不行,長大了也沒好多少,要不然之前也不會繞著言殊走。
陳櫻沒說話。
言殊差一點兒被她的“不開口、不回應(yīng)”氣笑,又一次拍了拍她的發(fā)頂,低頭看著她道:“不知道拒絕就算了,難道不知道躲到我身邊來嗎?我會吃了你?”
學(xué)音樂的,大多有一副好嗓音,言殊尤是,稍微刻意地壓低一點兒聲音,都像是在哄人。
在這個聲音環(huán)繞下,陳櫻又結(jié)巴了:“你……你離我那么遠,中間隔……隔著好幾個座位呢……”
言殊揚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盯著她:“那你不會坐過來嗎?沒看到我旁邊的位置是空的?”
他一直給她留著一個座位,結(jié)果她一來看都不看,直接坐到了角落里的沙發(fā)上。他還能拿她怎么辦?
陳櫻咬了下唇,道:“我不敢……”
“不敢什么?”言殊非要逼問她,看她紅著耳朵尖,眼睛眨呀眨的,躲閃得厲害,笑道,“之前見到我就躲,不就做得很好嗎?”
原來他一直知道。
陳櫻更緊張了,支吾道:“那……那是之前!而且這兩者不一樣?!?/p>
言殊慢吞吞地“嗯”了一聲,說道:“那你就是承認,之前的確在躲著我了?”
陳櫻支支吾吾,說不出解釋的話來,偏偏一抬頭就迎上了他帶笑的目光,心驀地慌了一下,心跳得又快又急。
而言殊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樣逗一個女孩子,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幼稚到這種地步。
她紅著臉、紅著耳朵尖的樣子,是真的很可愛,只有他能欺負的可愛。
04.
除了師兄的生日會,陳櫻還和言殊以及其他師兄師姐一起過了新年。
跨年前一個小時,老師們已經(jīng)休息了,留他們幾個在別墅一樓鬧騰,有人彈琴,有人吹笛子。當時陳櫻坐在落地窗旁,言殊則靠著旁邊的墻,喝著一杯涼水。
過了幾分鐘,有一個師姐上前,問言殊要不要去彈吉他,順便找個人一起唱歌。他瞥了一眼邊上的陳櫻,她安安靜靜地坐著,一副不想動彈的模樣。
陳櫻就聽到言殊說了句:“不用了,你們玩兒?!?/p>
等她抬頭時,師姐已經(jīng)走了。
陳櫻沒注意剛剛發(fā)生了什么,有點兒好奇,只是還沒來得及問,言殊就走到了她跟前,問她要不要去三樓的天臺看煙花。
她想了想,點點頭,原以為還有其他師兄、師姐在場,沒想到言殊只叫了她一個人。他還帶了一把吉他,彈了一首《思金》。
零點一過,煙火如銀花,而言殊在那一片掉落的星屑里撥動吉他弦,旋律明朗。
他彈吉他的模樣是真的很好看,在煙火之下,更像是一幅畫。
陳櫻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言殊,沒有注意到璀璨的煙火,也沒聽到一樓師兄、師姐們的歡呼聲。直到煙火結(jié)束,言殊彈完一首吉他曲,她才慢慢回過神來。
言殊眉目帶笑,抱著吉他,對她說了一句:“小師妹,新年快樂?!?/p>
已經(jīng)是新的一年了。
他還說:“不用不自信,你是我最偏心的小師妹,不論做什么,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即使做錯了,我也會給你兜著。”
天性與經(jīng)歷使然,之前的陳櫻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怯懦自卑下去,也從來沒想過,有人會愿意拉她一把。
……
過了新年,到第二年三月份的時候,陳櫻順利進入了本省最好的藝術(shù)類院校,專業(yè)是油畫,不是音樂。
這天,她在畫室里調(diào)顏料,聽到身邊的同學(xué)談?wù)撈鹧允狻?/p>
言殊在隔壁的高等學(xué)府,比她高兩級,當年以全專業(yè)最高的成績?nèi)胄?,各種獎項拿到手軟,簡直是天之驕子。
他擁有的榮耀,不只是鋼琴和吉他。
下午學(xué)校有個學(xué)術(shù)類的講座,那幾個同學(xué)正在談?wù)摰木褪沁@件事,言殊是外校嘉賓之一。
只是陳櫻并沒有去聽這次講座,一個人在畫室里待了一整個下午,日薄西山時,她才揉了揉酸疼的肩膀,起身離開,準備去吃飯。
畫室外的走廊上鋪滿了黃昏的顏色,碎金粼粼。而那個被同學(xué)們議論的天之驕子,此刻正站在走廊盡頭,斜靠著墻,低頭看著手機屏幕。
聽到畫室門開合的聲音,他抬頭看了過來,剛好迎上陳櫻錯愕的目光。
黃昏下的小櫻花,還是有點兒呆。
05.
“一個小時零二十三分鐘,”言殊收起手機朝陳櫻走了過來,“我還以為你要在里面待一輩子?!?/p>
陳櫻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心跳一時有些快。
不知道是驚訝的緣故,還是驚喜。
言殊嘴角帶著笑,伸手碰了下她臉上蹭到的紅色顏料,揶揄道:“沒來聽講座就算了,還讓我等這么久,你說你是不是沒良心?”
陳櫻這才回過神來,著急解釋道:“不是,我搶座位了的,但沒搶到……”那堂講座有人數(shù)限制,采用報名規(guī)則,她是想去聽講座的,但沒有報上。
言殊本來只是想逗逗她,沒想到真實原因會是這個,他彎腰和她的視線平齊,認認真真地擦掉她臉上殘留的顏料痕跡,語氣漫不經(jīng)心:“沒關(guān)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講座?!?/p>
一場講座而已,私下講給她聽也不是不可以。
在校外的餐廳飯桌上,言殊單獨給陳櫻講了一遍講座內(nèi)容,全是重點。
而誰都沒想到,意外會在這個時候發(fā)生——
端著餐盤的服務(wù)生從桌子邊路過,腳滑摔倒,絆倒了旁邊的裝飾鐵架。
一米多高的鐵架直接朝陳櫻的方向倒了下來,隨之響起的是一聲刺耳的椅子摩擦聲,陳櫻再眨眼時,坐在她對面的青年已經(jīng)站了起來,伸手牢牢擋住了鐵架。
尖角并沒有砸到陳櫻的身上,卻劃傷了言殊的手背,割開一道很長的傷口,血一滴一滴地滑落了下來。
陳櫻心頭一跳,她從來沒有過這么膽戰(zhàn)心驚的時刻,喊他的名字時差點兒破了音。
起先是愣怔,后面她就掉了眼淚,到醫(yī)院急診處理傷口時,她的眼淚仍然沒有止住,一直在抽泣。
師兄的手是用來彈奏樂器的,受傷這種事不應(yīng)該發(fā)生在他身上。
更何況,被砸傷的那個人本應(yīng)該是她。
此刻的她滿臉淚痕,鼻尖酸紅,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陳櫻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了好長一段話,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
言殊沒哄過女孩子,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撫她的情緒,他很輕地嘆了一口氣,道:“手受傷了就受傷了,我又不是只會彈琴,你別哭。”
也因為言殊是右手受傷,陳櫻很不放心,硬是跟著他回了校外的公寓。言殊去洗漱,陳櫻就穿著拖鞋跑里跑外,給他煮夜宵、倒水、翻找藥包。
陳櫻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非要跟著過來,為什么會這么擔心,然而下一秒,她就明白了這種情緒從何而來。
她弄倒了料理臺上的水杯,水流了一桌子,而她剛轉(zhuǎn)身想拿擦桌布,就看見洗漱完的言殊靠在門邊笑著看她,眉眼微揚,是最好看動人的模樣。
陳櫻形容不出來那種目光,溫柔明亮,帶著顯而易見的縱容和偏愛。
就好像她再怎么沒有章法,他也會偏愛她。
陳櫻心頭很用力地跳了一下,猛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好像喜歡上師兄了……
明明最早的時候,她還躲著他,不喜歡他叫自己“小結(jié)巴”。
06.
陳櫻害羞、自卑、膽怯,不敢說喜歡。
言殊說過的,她是他最偏心的小師妹,陳櫻不敢逾越師兄妹的這層關(guān)系。
半個月后的周五下午,陳櫻去隔壁大學(xué)看言殊打籃球賽,她抱著他的外套和水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安安靜靜地只看著他一個人。
中場休息的時候,有男生越過臺階來找陳櫻。
陳櫻愣了下,剛想開口,就聽到場內(nèi)的言殊在叫她的名字。她轉(zhuǎn)頭和男生說了聲“不好意思”,拿起水走向了場內(nèi)。
言殊站在籃球架旁,等她走近后,才問了一句:“剛剛那個人是誰?”
“不認識,來問我是不是一個人來看比賽的?!标悪褯]多想,看向他留著疤的右手手背,輕聲細語道,“手才受過傷,打比賽沒關(guān)系嗎?”
“早就好了?!?/p>
……
這場比賽打了很久,直到晚上才結(jié)束。
言殊拒絕了球賽奪冠后的聚餐慶祝,帶陳櫻去了另一個地方吃飯。A省晝夜溫差大,到了這個時間點,溫度又低了些。
而陳櫻看管了一下午的那件外套,最后穿在了自己身上。言殊的外套很大,她穿在身上后還要卷好幾下袖口。
她在這邊低頭卷袖子,發(fā)頂被言殊揉了又揉,她有些惱了,覺得師兄欺負人,抬頭想瞪他一眼。然而抬起頭,她直接迎上了他帶笑的目光,險些心跳紊亂。
學(xué)校路燈的光落在他的臉頰邊,有著異樣動人和柔和的光彩。
心跳快了一拍,又慢了一拍。
有那么一秒鐘,初初心動的陳櫻是想要告白的,可話到最后,又硬生生地變成了:“吃烤魚好不好?”
言殊說:“好。”
就是這么一個普通的夜晚,陳櫻陷進酸澀的暗戀里,然而沒過多久,她就開始慶幸自己那天還好沒有告白。
那天她去月牙灣,想找留在老師琴房里的一張譜子,卻意外碰見了言殊和一個女孩子在合奏一首曲子。
那個披著長發(fā)、穿著紅裙,長得特別漂亮的女孩子在彈鋼琴,而言殊用吉他給她伴奏,兩個人無比默契。
為什么偏偏是吉他呢?
陳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個想法,她沒有再多看一眼,匆匆跑上了樓。
她不會彈吉他,也不會彈鋼琴,而她不可能用一把瑤琴和言殊合奏……所以,他們不是同道中人。
同一天的晚上,陳櫻就知道了那個彈鋼琴的女孩子是誰,她叫簡粟,也是陳老的學(xué)生,算起來,她才是言殊真正的師妹。在陳櫻拜師之前,她剛好出國留學(xué),近日才回來。
同門的師兄、師姐們舉辦了一場聚會,歡迎簡粟回到祖國的懷抱。
陳櫻也去了,她不是主角,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的沙發(fā)上,玩兒玩兒手機,或者喝喝椰汁。
言殊依舊給她留了位置,可她并沒有坐過去。
07.
簡粟注意到言殊的目光,順著方向看過去一眼,揚唇笑了。
“給她留的位置?怎么不坐過來?”
言殊沒開口,長指捏著飲料罐體,腕骨分明,而手上那道疤還在,很長的一道,差點兒橫穿了整個手背。
從陳櫻這個角度看過去,簡粟笑得很好看,而言殊像是在耐心地聽她講話。
到底是誰被偏愛著?
陳櫻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揪緊了長裙,又驟然松開,她起身離開了聚會的包廂。只是她前腳剛走,言殊后腳也離開了。
在電梯旁的安全出口處,言殊堵到了陳櫻,他本來就身高腿長,伸個腿就能擋住她的路,他問她:“跑什么?”
陳櫻被嚇了一跳,腰背直接抵上了樓梯的欄桿,退無可退。言殊垂眸盯著她,少了點兒散漫的神色,顯得有些迫人。
陳櫻欲言又止,性格使然只想逃避:“簡師姐出來了……”
果然是沒什么城府和心機,憋了半天只能想出這么一個借口。
言殊不為所動,“嗯”了一聲,笑了:“關(guān)我什么事?”他本來想溫水煮一朵櫻花,結(jié)果還沒升到高溫,她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兒,別的不行,逃跑倒是第一名。
他的態(tài)度太漫不經(jīng)心,以至于陳櫻怔了一下,終于察覺到了一點兒不對勁兒,說道:“你不喜歡她嗎?”
“不喜歡,你的眼神還可以再差一點兒?!彼袷青托α艘宦?,眉梢微挑,總有那么一絲散漫的模樣,“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為什么要跑出來?”
陳櫻沉吟了良久,才半真半假地想出一個理由:“我怕打擾到你們?!?/p>
但她沒想到,言殊會說:“沒必要害怕,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p>
陳櫻還是不明白,仰著臉看他,固執(zhí)地想要一個明確的答案。言殊拍拍她的發(fā)頂,彎腰與她平視,很認真地說道:“師妹再多,我也只偏愛你……或者說,在我這里,我并不只把你當作師妹,明白嗎?”
……
安全門外,電梯門打開,傳來一陣說笑聲和腳步聲,聲音漸漸接近又漸漸遠去。
而在安全門內(nèi),言殊捏著陳櫻的下巴,低頭和她接吻,說溫和太輕,說深重太過。他懷著很克制的情緒,怕弄疼她,又怕她適應(yīng)不了節(jié)奏,停停吻吻。
有提琴,架子鼓,長笛……那么多樂器,那時候他為什么偏偏選了吉他?
無非是陳櫻曾說過一句,吉他的聲音很特別。
言殊為她彈過鋼琴,也為她彈過吉他。
08.
簡粟和言殊認識了好幾年,感情會比旁人好一點兒,但也只是普通的師兄妹關(guān)系。
她對言殊這個人的評價,只有一個詞,“蔫壞兒”,對想要的,必求得。在那場歡迎會上,簡粟看見言殊和陳櫻一同回來,就知道他已經(jīng)求而得之了。
在歡迎會的最后,簡粟提議玩兒抽卡牌的游戲,輸?shù)娜艘谀樕腺N一張字條。
言殊玩兒牌很厲害,簡粟想在他臉上貼字條很久了,于是熱情地邀請陳櫻加入游戲。
果不其然,小師妹就是小師妹,純天然無公害,十局牌輸七局,而言殊替她擋刀貼字條,現(xiàn)在臉上已經(jīng)貼了好幾張了。
陳櫻在抽牌,言殊就在一旁看著她,觀牌不語,即使臉上貼著可笑的字條,也沒人敢去招惹他。
他的手搭在陳櫻身后的椅子上,保護的姿態(tài)很明顯。
以往這種場合,這些人都在做什么?喝酒玩笑,大吵大鬧,結(jié)果在言殊的眼神暗示下,他們幾個平日玩兒得最瘋的人,今天連啤酒都沒敢多喝,抽支煙都要跑到十萬八千里外。
眾人敢怒不敢言,只能鉚足了勁兒打牌贏陳櫻,把一張張字條貼上言殊的臉。
簡粟幸災(zāi)樂禍了十幾分鐘,最后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勁兒。
歡迎會結(jié)束后,簡粟下到一樓大廳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落在包廂里了,連忙原路返回。然后,在未關(guān)緊的包廂門外,她聽見了這樣的一段對話。
“我臉上被貼了這么多字條,你不表示一下嗎?”
“你可以不用替我貼這些的……”
“你覺得我舍得他們在你臉上亂動?”
“那、那我要怎么表示?”
“一張字條一個吻,劃算吧?如果你主動的話,還可以打個八折。”
……
簡粟聽不下去了。
狗男人!哄騙小白花!就知道他不做賠錢買賣!
這天是言殊和陳櫻正式交往的第一天,也是溫水煮櫻花的第三年。
之后,陳櫻開始準備期末考試,言殊逃了籃球隊的訓(xùn)練來圖書館陪她。他對這種應(yīng)試考試駕輕就熟,連復(fù)習(xí)都不用,在圖書館的大半時間是在看她。
陳櫻本來就容易害羞,某天在圖書館想要硬氣一回,便和他對視,可不到半分鐘,她的臉就紅了起來。言殊沒忍住笑了下,靠近過來,屈指很輕地彈了下她的額頭。
“臉紅什么?”
他聲音帶笑,有著明顯的揶揄意味,可偏偏又是溫柔的。
不說還好,說完這句話,陳櫻的耳朵尖也跟著紅了起來,她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你不要打擾我學(xué)習(xí)?!?/p>
什么最重要?當然是學(xué)習(xí)!
09.
本性使然,陳櫻學(xué)不會爭搶,習(xí)慣了退讓,而言殊依然是她的第一個例外。
十二月中旬,言殊來陳櫻的畫室找她。
那時候,她滿手都是畫畫時沾到的顏料,衣服上也有,臟兮兮的。在走廊上,言殊拿著濕紙巾一點兒一點兒地幫她擦掉顏料,沒有一點兒浮躁,耐心至極。
他沒做過這種事,第一次,于是特別小心。
從這一天開始,畫室里的人都知道了他們的戀情。畫室里最安靜的女生和隔壁學(xué)校的天之驕子,他們這一對在短時間里引起了極大的熱議,而陳櫻不知道這件事還會給她帶來其他的影響。
隔壁專業(yè)的黃粱堵在了畫室門口,要求見她。
黃粱找陳櫻,是想要言殊的聯(lián)系方式。
他說:“能給我他的手機號嗎?我想和他交個朋友?!?/p>
陳櫻下意識地拒絕道:“不好意思,這是他的隱私,我不能隨便給?!?/p>
“我想和他做朋友也不可以嗎?”黃粱大概沒想到一貫好脾氣的陳櫻會拒絕,咄咄逼人道,“陳櫻,你這樣子有點兒自私,言殊難道沒有自己交友的權(quán)利嗎?”
最后,黃粱還說了一句:“你這樣狹隘,根本配不上他,不如把他讓給我?!?/p>
彼時,言殊剛好拐過樓梯口,看到了她們,也聽到了這段話。但陳櫻比他先一步開了口:“憑什么?”
她脾氣一向很好,被他欺負了,也不會說重話,最多說一句“你不是好人”,很少有這么尖銳的時候。
“我喜歡他,而他不是可以替換或者和你交易的物品?!?/p>
在這一點上,陳櫻不可能退讓。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迎上了墻邊那人含笑的眼睛。陳櫻愣了一下,隨后有些窘迫地抿起了嘴角。
可是言殊什么都沒有多說,他走到她身邊時很溫柔地拍了拍她的頭,然后拉過她的手便要走,還是不甘心的黃粱出聲叫住了他。
“言殊!”
隨著聲音,陳櫻的心都跟著緊繃了一下。
言殊也確實停下了腳步,他半側(cè)過頭看向黃粱,神情莫測,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
“你看不出來嗎?”
他看著黃粱,聲音還是慣有的漫不經(jīng)心,說到最后卻格外溫柔了起來,就好像不管怎樣,在有關(guān)于陳櫻的這件事上,他都會這么溫柔。
“我非常喜歡她,眼里容不下任何其他人。”
……
下了樓梯后,陳櫻悄悄抓緊了言殊的指尖,她不想松開,但被言殊察覺了。
言殊笑了笑,說:“這么怕我跑掉???”
陳櫻很誠實地點了點頭。
言殊本來還想說些什么逗逗她,卻不承想會聽到這么一句——
“我、我也非常喜歡你?!?/p>
認真地、羞澀地,有點兒緊張地喜歡著你。
10.
那天在畫室的走廊上,言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等陳櫻那么久。
想著等都等了,不差一分一秒,于是過去了一個小時,又想著,等等吧,看看自己能等她多久。
如果是一個晚上,他會等下去嗎?
現(xiàn)在的言殊想,恐怕是會的。
用一個吻,換春天的風、夏天的星,以及一朵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