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靜
食物和水,和每個清晨唱的第一首歌,表明生活的技巧并不在生活里。
追求完美的人在路上艱難行走,他望向不遠處的山脈,紅色的太陽正在落下。
這是楊海崧新詩集《生活筆記,以及我們如何找到被拒絕的幻覺》中的摘錄,食物、水、紅色的太陽,每一個具象的畫面部在生活中循環(huán)往復,字句之間隱隱透著孤獨,而也只有足夠清醒才能冷漠處之。很多讀者在看過這本書后都會有一種共鳴,更多的樂迷更是感同身受。在活動現場,楊海崧講述了這樣一個18個字長,甚至有些拗口的詩集名——《生活筆記,以及我們如何找到被拒絕的幻覺》的意義:日常生活經常會讓人失去想象力,人們總是喜歡生活在安全線之內,主動地去拒絕超出想象的事物。也許正是這個原因,人們要試圖找回它們,在一個個日常碎片中揭示生活的真諦。
說起楊海崧的名字,總是跟PK14的樂隊連接在一起。PK14作為當今中國最具影響力的搖滾樂隊之一,始終對現實世界保持著絕對的敏感和尖銳,而主唱楊海崧就是這樣一支樂隊的縮影。
上世紀90年代,當一個音樂人站在臺上演出,頭發(fā)都打濕了,閃著光,耳邊的音樂穿過,這就是一代人的青春。楊海崧作為音樂人,他在樂壇沉浮數十載,先后發(fā)行過近十張專輯。如今,楊海崧有著很多身份:PK14主唱、兵馬司CEO、音樂制作人、作家、詩人。
面對詩人這個身份,楊海崧覺得,寫詩和做音樂不太一樣,而且不能依靠靈感。
“寫作就是不停的自我訓練的過程,你要不停地寫,哪怕寫得再差,今天再沒有感覺,你坐在桌子面前寫,寫著寫著就出來了,對于寫作這件事,我不太相信靈感。詩歌是特別私密,反正我知道最近這么多年寫的詩大部分是這樣?!睂τ跅詈a聛碚f,寫詩就是一種自我治療,“首先是治療自己,到現在還是治療自己,從二十幾歲寫所謂的詩歌,那種無聊,對生活不滿意,把青春期的心思寫下來,雖然寫得很爛,寫得很差,但是寫給自己看的。我不寫日記,我會記錄一些事情,越高興的事不會寫下來,但是越不高興的事會寫下來,這是一種治療的手段。”
當完成一個個不同身份的切換,楊海崧便將自己對于城市生活、個人狀態(tài)、人與世界的關聯記錄下來,為讀者提供一種陌生化的審美視角,讓每個人都可以讀著詩歌,放慢腳步,體會生活的細枝末節(jié)。
1973年出生,詩人、作家、知名搖滾樂隊PK14主唱,在二十年間不斷推出詩集、小說集,反響熱烈,著有《夏天我們都需要一場午睡》等。作為譯者,楊海崧曾翻譯搖潦明星尼克·凱夫的文集《嘔吐袋之歌》。
這是知名音樂人楊海崧對生活的書寫.全書共收錄此前從未出版過的105首詩,展現了105個意識碎片。本書記錄城市生活,記錄個人狀態(tài),也記錄人與世界的關聯。楊海崧的文宇提供了一種陌生化的審美視角,我們得以放慢腳步,在每個細節(jié)處感知生活。他的詩歌極富音樂性與象征性,帶有韻律的文字搭配一系列值得細細體味的意象,細膩而不失敏銳。在他筆下,現實與幻象交織,我們讀到了城市、街道、某個氣味、某段回憶,也讀到了流逝的時間和隨時會到來的死亡。
楊海崧發(fā)布新詩集《生活筆記,以及我們如何找到被拒絕的幻覺》
G=音樂行業(yè)資深從業(yè)者郭小寒
Y=楊海崧
G詩和歌之間的微妙的差距是什么?
Y其實從另外內容角度來說沒有特別大的區(qū)別,如果有區(qū)別的話,歌詞實際上是有韻律的,其實限制很多的,這一小節(jié)8拍,需要有7個字,還是5個字,或者9個字,但是不能6個字,唱不出來,詩歌一行28個字可以,歌曲線性很舒服,我情緒在里面,我可以一直寫。我在寫歌詞,唱的時候受的局限性越來越大,你希望很多,表達的情緒非常多,但是一小節(jié)就這么多,唱的時候就這么多,念的時候更緊,這就是區(qū)別。
G寫作有固定的時間嗎?什么時候會停下來?
Y一個非常固定的時間,比如7點左右要寫;寫得順的時候停下來,越寫越順的時候,很多東西不太對了,太順了,其實有點危險。像小說集一樣,我寫幾個月的小說,后來有一段時間突然發(fā)現越寫越順,就覺得這個故事很順,寫得也很順,對于我來說,需要從別的角度去寫這個故事,而不是從太流暢的角度去寫,我就會停下來。
G所以,你還是要保持寫作的陌生感。
楊海崧與郭小寒對談現場
Y是的,讀者喜歡看得最順暢、最特色的個人風格的一些東西,那種一瀉千里的文字。但是對于作者本人來說,對這點還是要警惕的。
G這本詩集是現實生活中一個個片段,這些片段是重新排列組合過的嗎?對于你來講是一個什么樣的過程?
Y是重新排列,但不是刻意地重新排列過的。有一句老話,藝術源于生活,但是高于生活,其實來源于生活中的所有經驗給予我寫作的生活。所有的素材通過回憶也好,當時的記錄也好,是被扭曲的,是被拼湊過的,是可以翻轉的,可以叫做藝術加工的過程或者寫作手法。但是,只是在頭腦中發(fā)生,到你寫下來的一瞬間就可以發(fā)生。
G但是,在這里面記錄要消失的東西或者已經消失的東西,會讓讀者產生很嚴重的消失感。
Y我覺得,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這樣,消失的東西總會引起人的一些傷感,這才會激發(fā)創(chuàng)作靈感的啟動。
G差不多是這樣的,就覺得快樂不值得被記錄。
Y快樂的時候就盡量地快樂,笑的時候盡量笑,但是不需要去治療,不需要去排解。你悲傷的時候,傷感的時候,不太舒服的時候,那時候是需要治療的,需要某種手段去治療。如果我要興奮的時候,我一定會興奮,但是不會讓筆記錄下來。但是有些東西失去的時候,才會想到要去記錄。如果生活是美好的,盡量去享受它;如果生活沒有那么美好,就盡量去克服它。 楊海崧與郭小寒對談現場
G你也會旅行,也會去放松自己嗎?
Y我這么多年旅行是被動的,不算旅行,就是演出、錄音,這其實都是被動的。但主動、被動不重要。只要是看到日常生活里面不熟悉、陌生的東西,這些東西總會帶來一些靈感,總會刺激到自己。
G其實所謂的日常生活也是有陌生或者疏離的感覺?
Y不是刻意的,自然而然的游離在外,思緒自然而然就飄走了。
G說回來另外一個身份或者角色,PK14作為一個創(chuàng)作者或者作為主唱,在90年代做音樂,當時的環(huán)境與現在不同,現在很多人都覺得搖滾樂變得很順暢、一瀉千里,大家特別共情。在現在這樣一個時代里,你有這樣的覺察嗎?
Y一定會有,我從90年代開始(做音樂)一直到現在,在南京、北京,幾乎跟著音樂場景成長,也一直在長大,非常了解這個場景會發(fā)生什么,猜到未來發(fā)生什么,我?guī)缀跻部吹玫健?/p>
G所以未來發(fā)生什么?
Y我覺得一個時代基本結束了。
G你是覺得音樂的時代結束了嗎?或是搖滾樂的時代結束了嗎?
Y差不多,對于我來說—個時代結束了,像西雅圖、紐約的噪音或者曼徹斯特的音樂,一旦地上到地下一瞬間,就是暴風過后一片狼藉,對于我來說最好的時代已經過去了。90年代的時候,幾乎所有的音樂人到北京來,這是一個中心,北京包容各種各樣的生活方式,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找到生存下來的可能性。特別是近五年來,我覺得這種包容越來越少,缺少了這種野性的東西。
G最好的時代跟最壞的時代衡量的標準是什么?大家覺得獨立音樂好的時代剛剛開始了。
Y最好的時代需要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你的創(chuàng)造力和身邊的一切都可以激發(fā)你,這是最好的時代。但即使有很好的平臺,如果沒有激起你的想象力,這就是最壞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