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神磊磊
在唐詩的歷史上,有這樣一個人,曾經留下過一聲著名的大吼:“我想當連長!”因為這一聲大吼,他吼出了名,成為“初唐四杰”之一,流芳千古。他就是楊炯。
可能你有些好奇:這個人是誰?為什么想當連長呢?他是不是唐朝軍隊里的?是哪一支部隊呢?其實楊炯同學并不是當兵的,他一輩子從來都沒有當過兵。楊炯真正的職務是文員。
楊炯是陜西華陰人,和王勃同齡,是個神童,而且是官方認證的神童。當時有專門的神童考試,十歲以下的小朋友如果通曉若干經書,能誦讀一定篇數(shù)的文章,就有希望考上了。十歲的小楊炯就通過了這一考試。
他接下來“待制弘文館”,大致等于是到高級教研室兼藏書室工作、進修,主要的事情就是一邊學習一邊搞搞研究。
時間過得很快,楊炯慢慢長大了。一直到了二十六七歲的時候才開始穩(wěn)步提升,做了一個小官。又熬了幾年之后,有人推薦楊炯,他才又升職了。
這一次是升職去哪里呢?是到部隊里去了嗎?仍然不是。他仍然是待在小小的辦公室里,做一些文件、文書方面的工作。
可是,在一個人的時候,在夜深人靜之際,楊炯常常心潮澎湃。在內心深處,他并不完全喜歡這樣的生活。他想建功立業(yè),從軍報國。
有一年,敵人侵犯唐王朝的領土,皇帝就派軍隊去打仗。當時皇上對軍功是很重視的,打仗立功可以得到很多獎賞。楊炯知道這個消息后,不由得熱血沸騰,在激動之下,他寫了一首詩《從軍行》,后來成了千古名篇。在這首詩里,他發(fā)出了那一聲著名的大吼:我想當連長!
從軍行
唐·楊炯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
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楊炯其實沒有能夠去邊關打仗,但是他寫打仗,活靈活現(xiàn),好像自己到了戰(zhàn)場一樣。他寫大軍進攻敵人,沒有啰唆,說“千軍萬馬排成啥啥陣,整齊地向敵人發(fā)動了多少次進攻”,只用一句“鐵騎繞龍城”,就把千軍萬馬寫出來了。他寫戰(zhàn)場,也是十個字,“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就把戰(zhàn)場上的天寒地凍、激烈拼殺的場面寫出來了。
一段時間之后,有一天,正在當文員的楊炯忽然接到一個緊急通知:東南邊發(fā)生了一場叛亂!有人造反了!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讓楊炯穿上軍裝,去平定叛亂?他是不是實現(xiàn)了愿望,終于可以當連長了?不是的!對方告訴楊炯:這一場造反活動,你的弟弟也參加了!你現(xiàn)在變成了反賊的家屬,你也要受懲罰!
楊炯真是冤啊!現(xiàn)在有個詞叫“躺槍”,意思是說躺著也中槍,飛來橫禍。他在首都待不下去了,被貶到四川,擔任了一個名叫梓州司法參軍的很小的職務。
后來,楊炯也一直沒有參軍打仗。在人生的最后,楊炯來到浙江盈川縣當了縣長。據(jù)說他在這個地方干得很不錯,老百姓都很喜歡他??墒撬麎勖婚L,不久后就去世了,享年約四十歲。
回顧楊炯的一生,基本上都在做文官,從沒上過戰(zhàn)場,沒有真正實現(xiàn)他的連長夢。但是,他靠自己的想象力,靠自己火一樣的熱情,給我們留下了《從軍行》這樣雄壯的詩,讓我們看到了這個書生內心深處也有熱血翻滾,有金戈鐵馬,也讓初唐的詩增添了一分剛健和渾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