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寧
所謂“三證”是指:“本證”“旁證”和“佐證”。北京大學“中國現(xiàn)代藝術(shù)檔案”在藝術(shù)史史料證據(jù)的使用中,強調(diào)原始證據(jù)的復核和查證,不僅孤證不信,而且對證據(jù)本身要加以檢驗,按負責人朱青生老師對三證的定義是:
“本證”指的是“描述”“敘事”“自陳”,及“自我提供的材料”?!芭宰C”指與論證的事實相關(guān)聯(lián)的全部證據(jù),無論是詞證、圖證還是物證?!白糇C”指的是與本事實(需要證明的目的)并無直接關(guān)聯(lián)的其他證據(jù)的總和。檔案研究中的“佐證”與法庭的“佐證”有所不同。法庭“佐證”證據(jù)的目的與判案需要的關(guān)聯(lián)性非常直接,也就是說,要么證明有罪,要么證明無罪,兩者必選其一。而檔案研究中的“佐證”證據(jù)既可以符合本證(自證)和旁證的合目的性,也可以破斥和反對論證目的,佐證與其他證據(jù)之間具有辯證的作用,形成悖論關(guān)系,使認識深化。
目前學界很多民國美術(shù)研究力爭做到“有史可依,有據(jù)可循”,已經(jīng)取得了豐富的研究成果。但是本文依據(jù)“吳作人檔案”編輯工作中的經(jīng)驗,試舉幾例,提示僅以單一來源的文獻資料作為研究基礎(chǔ)的局限,以及“三證俱全”的文獻勘校方法,也是提倡一種更謹慎的文獻使用態(tài)度。
一
“吳作人檔案”建立于2006年。2008年為紀念吳作人百年誕辰,完成了《吳作人年譜(待定本)》,這是在吳作人本人主訴的資料基礎(chǔ)上完成的。主要資料包括:
1.吳作人先生生前認可的傳記,即蕭曼、霍大壽所著《吳作人》,先后發(fā)表為兩版,第一版是1988年10月由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出版,第二版經(jīng)過吳先生本人修訂后,于1991年7月由香港新聞出版社出版;
2.吳作人先生為寫傳記曾經(jīng)接受過蕭曼女士的采訪,錄音原件已丟失,但留下了蕭曼女士的錄音整理資料(不全);
3.吳作人先生晚年所寫的一些回憶片段、文章、接受的訪談、個人畫冊等;
4.吳作人先生“文革”交代材料中對自己歷史的回憶;
5.20世紀有關(guān)吳作人研究的書籍及畫冊(也是以吳先生本人資料為基礎(chǔ)):《吳作人文選》(1988年安徽美術(shù)出版社)、《吳作人作品集》(1995年遼寧美術(shù)出版社出版)、《藝為人生——吳作人的一生》(1998年陜西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吳作人研究與追念》(1999年北京出版社)等。
由于年譜只有“本證”,而缺乏其他證據(jù),也就是“旁證”和“佐證”的核對,年譜當時命名為“待定本”,并不是正式出版,以待日后進一步修訂。
為出版《吳作人全集》,在“三證俱全”的要求下,“吳作人檔案”開始對《吳作人年譜(待定本)》(以下簡稱《年譜》)進行重新編輯,并對其中的每個條目進行核對。在編輯方法上,《吳作人全集》不再采用過去以畫種分類編全集的方法,而是采取國際通用的全集編法(Catalogue Raisonné),以年為序,將所有的作品,連同相關(guān)的背景材料、通信、文章等,順次編輯,以期充分揭示各個作品的創(chuàng)作時間、地點、原因、動機、互相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性,以及風格的變化和材料使用的細微證據(jù),使得全集可以達到全面總結(jié)的意義,也同時成為學術(shù)研究的根據(jù)。
《吳作人全集》的文稿原以《年譜》的文本作為底稿,以修訂模式修改,很快文本就改花了,只好放棄原文本,重開文件新寫。改到交付出版社之前,除了對原《年譜》條文進行修改外,新補充條目的數(shù)量已經(jīng)超過了原《年譜》條目數(shù)量。核對后的成果將出版為《吳作人全集》,預計2021年將由江蘇鳳凰美術(shù)出版社先出版民國部分七卷。
二
目前很多民國美術(shù)研究依賴出版物的信息,有時會造成一些弊端。出版物在“三證”中屬于“旁證”中的物證。確實,對于一個歷史事件,在其發(fā)生當時出版的報紙、期刊、畫冊的信息,會比后來的回憶更為精確。但如果僅以一種出版物的信息作為證據(jù),還是有可能出現(xiàn)訛錯,其原因其實非常簡單,就像今天我們做畫展的時候,無論是寫新聞通稿,還是做畫冊,內(nèi)容會因臨時調(diào)整、人為失誤等原因而出現(xiàn)與真實情況不一致的地方。古猶今也。
例一,對1936年6月在南京中央大學圖書館舉行的“呂斯百吳作人劉開渠繪畫雕刻合展”的展期問題進行核對。
綜合各家信息可見,《新民報》6月11日所稱“本定于十八號閉幕”是寫錯了,實際應(yīng)為“本定于十二號閉幕”,那么再延期3天,就是到15日閉幕。為求準確,再查其他報刊,僅有一份刊物可以證實:《中國美術(shù)會季刊》1936年第1卷第2期第113頁稱:“‘吳作人呂斯百劉開渠西畫雕塑合展在南京中央大學圖書館舉行,展至6月15日?!倍?月7日、8日兩度刊登該展信息的《中央日報》在報道展覽“至十二日閉幕”后,再無對其延期的報道。此案可看出,不可把一種報紙的信息直接拿來使用,而要進行多種報刊之間的核對。
例二,對吳作人創(chuàng)作于1949年的油畫《解放南京號外》的作品名稱進行核對。
有研究曾根據(jù)考據(jù),將此畫的起始名定為《捷報》,并以此為論據(jù),進一步生發(fā)成全文論點。作者確實對作品名稱進行過3個刊物之間的互相核對,即1950年新華書店出版的《中華全國文學藝術(shù)工作者代表大會美術(shù)作品選集》、1960年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出版的《吳作人作品小輯》和1962年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出版的《吳作人畫集》。其中前兩種刊物都命名為《捷報》,而1962年開始改名為《解放南京號外》。由于這幅作品創(chuàng)作于1949年4月南京解放以后,展出于1949年7月開幕的第一屆全國美展,因此記錄此次展覽的畫冊,即出版于1950年的《中華全國文學藝術(shù)工作者代表大會美術(shù)作品選集》,在理論上應(yīng)該是最早的作品名稱的發(fā)表記錄。然而熟悉畫展流程的人都知道,在開幕之后出版的畫冊,從畫展結(jié)束到畫冊出版之間,有大量的時間進行編輯、修訂,那么后出版的畫冊并不一定是當時作品展出時的真實狀態(tài)。其實,即使是開幕之前出版的畫冊,也會出現(xiàn)布展期間臨時調(diào)整作品的情況,所以,畫冊不能作為展覽信息的最可靠的證據(jù)。
那么,到底作品的原始名稱是什么呢?
1.首先肯定是要問作者,然而作者已經(jīng)故去,無從核對。
2.第二步,看原作上有沒有寫作品名稱。經(jīng)核查,原作上只寫了“吳作人繪 一九四九年”,沒有寫作品名稱。
3.第三步,查1949年展覽現(xiàn)場的照片、標簽等,目前沒有找到。
4.第四步,查1949年對展覽會即時報道的報刊。
最早的報道見于1949年7月4日《進步日報》第1張第4版由“一二·七藝術(shù)學會”主編的《進步藝術(shù)》第14期。這一期為《文代大會藝術(shù)展覽會特輯》,其中《文代大會藝展內(nèi)容介紹》一文中這樣寫道:“油畫有莫樸的《民工出征》,吳作人的《號外》,馮法祀的《反扶日大游行》,艾中信的《保證不停電》,孫宗慰的《請學友唱歌》,彥涵的《豆選》?!?/p>
進一步查詢1949年其他報刊信息,最后查到2份資料,分別是1949年7月25日《大公報》(上海版)第七版上的《全國文代大會志盛(二)》和1949年9月7日《大公報》(上海版)野夫的文章《全國美展評介》,文中提到的吳作人參展作品名稱也都是《號外》。
吳作人是第一屆全國美展的評選委員會繪畫組委員、展覽委員會布置組負責人,同時他也是主編《進步藝術(shù)》的“一二·七學會”[1]的重要成員。因此,在《進步日報》上的這次展品介紹,可視為經(jīng)由他本人確認的作品名稱。所以,這幅作品的第一個面世名稱是《號外》,到了1950年出版展覽畫冊時改為《捷報》,而最后吳作人先生使用的名字是《解放南京號外》。
由此案可看出,即使是展覽的畫冊,也不可以作為展品信息的唯一證據(jù),尚需多方證據(jù)互相支撐。
三
上節(jié)例二的結(jié)論是畫冊不能作為展品信息的唯一證據(jù),那藝術(shù)家寫在作品上的信息是否就絕對準確呢?答案當然是否定的。遠舉杜尚的《泉》為例,他在作品上寫的時間就與真實不符。近舉吳作人、蕭淑芳先生的例子,也屢屢出現(xiàn)創(chuàng)作時間與真實不符的情況。蕭淑芳先生有很多作品是她晚年整理畫作時簽名和題寫創(chuàng)作時間的,經(jīng)考證,其中有大量的時間記憶差誤。而吳作人先生的簽名和題寫創(chuàng)作時間大部分是當時畫完即寫的,所以基本準確,然而目前卻也已考證出幾幅時間不準確的情況。這就涉及下一個問題:口述史是否完全可信?
有些情況下,口述史對于學術(shù)研究有重要的指引作用,可以幫助研究者把握其生活和創(chuàng)作的路徑。但是,由于人的記憶力會有誤差,因此口述史的資料只能作為證據(jù)之一。也就是說,如果是被研究者的口述,其口述就是三證中之“本證”;如果是被研究者的同事、家屬、朋友的口述,則是三證中之“旁證”??谑鼍梢宰鳛樽C據(jù),但不能作為全部的證據(jù)。研究者要在口述的基礎(chǔ)上,本著“孤證不信”的原則,進一步運用“三證俱全”的科學方法,去核對并拓展更多的資料。
以下舉兩例以說明問題。
例一,在蕭曼、霍大壽所著《吳作人》一書中,提到了吳作人先生在重慶的家于1940年6月被日軍飛機炸毀一事。這本傳記是經(jīng)吳先生生前確認的,因此可以作為他本人的口述史來使用。書中提到房子被炸毀是1940年6月29日這一天,一般人會認定這個日子對于一個人的記憶來說肯定是刻骨銘心而不會忘記的,因此編輯《吳作人全集》的初期都是以6月29日作為房屋被炸毀的日期。然而,后來查到了常任俠日記《戰(zhàn)云紀事》[2],常先生在1940年6月21日的日記中這樣寫道:
6月21日晨入城,取被蓋歸。此被系在日本與元子夫人結(jié)婚時用。在南京炸一次,由破屋中取出。此次先存呂斯百家,被炸,在倒屋內(nèi)取出。存吳作人家,又被炸,又在倒屋內(nèi)取出。被固無恙,人則久無音信,不知如何。
這時就出現(xiàn)了問題:如果6月29日吳作人房屋才被炸毀,何以常任俠在6月21日去他被炸毀的屋內(nèi)取出自己的被蓋?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吳先生記錯了,一種是常先生記錯了。然而常任俠先生的日記是幾十年來每日記錄,我曾與研究常先生的專家沈?qū)幚蠋熡羞^數(shù)次交流,凡在我處涉及常先生出場的情況,都在常先生的日記中準確記錄,連照片上的人名都從來不差,因此我們只能懷疑吳先生記錯了。根據(jù)《抗日戰(zhàn)爭時期重慶大轟炸研究》[3]所記錄的日軍在1940年6月轟炸重慶的區(qū)域范圍看,從6月10日以后,日軍開始轟炸市區(qū),其中6月10日和6月16日,都在國府路、棗子嵐埡一帶投彈,吳作人所居住的曾家?guī)r距之很近。而6月16日這天,日軍分4批輪番轟炸這一地區(qū),投彈枚數(shù)及所造成的人員傷亡和房屋損毀數(shù)字都遠大于6月10日。至于吳先生所記憶的6月29日,該書稱這天日軍著力轟炸的地點在吳作人的工作單位中央大學,而中央大學的位置遠離他所居住的曾家?guī)r。由此推測,6月16日吳作人在曾家?guī)r的居所被炸的可能性最大。但由于我們還沒有掌握更確切的證據(jù),在《吳作人全集》中這一條只能這樣寫:“6月中旬,曾家?guī)r的住所遭日機轟炸,日軍轟炸機投擲的兩顆炸彈直接命中其居室和院子,導致其家中很多物品被毀。”確切的日期以留待進一步的證據(jù)。
例二,吳作人先生于1982年6月前往英國倫敦會見李約瑟先生。李約瑟先生曾與他在1943年結(jié)伴赴敦煌考察,兩人留下了深厚的友誼。李約瑟研究所向我提供了一份這一天的來客登記簿,上面有吳作人、方召麐和周爾流共同的留言,并有署名和日期。然而三個人留下的日期,竟然是三個不同的日期!吳作人先生寫的是1982年4月17日,方召麐女士寫的是5月16日,而周爾流先生寫的是6月16日?;蛟S他們是分三次不同時間拜訪的?然而吳先生偏偏寫下了這樣的文字:
凡來訪者有著名畫家方召麐與哲學家周爾流,欣見魯桂珍博士,暢敘舊懷。作人并記劍橋
那也就是說,這三個人肯定是同一天去的。由于吳作人先生沒有留下任何關(guān)于此次拜訪的文字記錄,因此我無從了解具體的情況,為此,只能求助李約瑟研究所的約翰先生再去查找一下有無進一步的來訪記錄。他后來找到了李約瑟先生的記事本,上面的時間是6月16日。
以上兩例可以看出,一個人不僅在個人經(jīng)歷的重大事件上會出現(xiàn)記憶的差錯,甚至在事件發(fā)生的現(xiàn)場都有可能留下錯誤的信息。如果不進行多方核實,錯誤在所難免。
四
前述案例均為“旁證”與“本證”之間的互證情況。下面舉“佐證”一例。
有關(guān)吳作人先生1935年從比利時學成歸國的具體日期,在原來吳先生的記述中缺失,在吳作人傳記中有關(guān)這部分是這樣寫的:
一九三五年七月,吳作人把大件行李都從布魯塞爾的旅行社托運到意大利海港威尼斯……他們即將乘坐的“威爾第伯爵”號(Comte Verdi)停泊在里雅斯特,威尼斯是這艘遠洋海輪開往東西航線的第二站……為了不誤趕到亞得利亞海港布林迪齊(Brindisi)的船期,原擬訪那波里、米蘭的計劃只得留待以后了。[4]
2018年沈?qū)幚蠋煱l(fā)來一張吳作人與梅蘭芳等眾人合影的照片,詢問拍攝的具體時間(已知1935年)與地點。這張照片我從來沒有見過。經(jīng)查閱周方白先生的回憶文章[5]得知,周方白、陸傳紋夫婦與梅蘭芳、吳作人夫婦、楊武之同船歸國,而這幾人均出現(xiàn)在照片中,且照片正中的救生圈上寫的“Conte Verde”,與吳作人回憶的“Comte Verdi”拼法近似,“Trieste”也是吳作人回憶中所說的起始地“里雅斯特”,故此這張照片可以確定為吳作人在歸國船上所攝。
由于梅蘭芳的盛名,他的歸國行程一直為《申報》跟蹤報道:1935年7月11日《申報》第3張第12版刊《梅蘭芳昨由意返程歸國,下月三日可到滬》,8月2日第4張第13版刊《梅蘭芳明晨抵滬》,文中稱:“梅蘭芳偕余上沅一日晨六時,乘康特凡第號輪返國抵港……十一時原輪離港北上。”8月4日第4張第14版刊《梅蘭芳抵滬》,文中稱:“由意乘意郵康特凡第號輪返國,昨日下午二時抵滬,輪泊招商局北棧碼頭?!?/p>
再核查“康特凡第”號(Conte Verde)郵輪的情況,得知里雅斯特與上海一線起始于20世紀30年代初,途經(jīng)威尼斯、布林迪西、塞得港、孟買、科倫坡、新加坡、香港,全程24天[7]。而7月10日至8月3日正好24天,與之吻合。故此,通過梅蘭芳的“佐證”,使得吳作人歸國行程得以確認。此條目修改如下:
(1935年)7月10日,康特凡第號(Conte Verde)郵船從起始地里雅斯特(Trieste)出發(fā),經(jīng)停威尼斯后,第二站??坎剂值衔鳎˙rindisi),夫婦二人登船。
郵船途經(jīng)塞得港、孟買、科倫坡、新加坡,于8月1日早6點到達香港,11點離港。
8月3日下午2時,康特凡第號郵船抵達上海,泊靠上海招商局北棧碼頭,全程24天。上海家人到港口迎接。
五
最后,以一張照片為例,來看《吳作人全集》中一個條目的形成過程。
下圖是一張1935年比利時畫展在中國舉辦時的合影。
照片上有三種不同顏色的筆跡,分屬三個人的字跡。照片正面用黑色鋼筆寫有“A. Hiaonan(?) 1935.12”。照片背面有藍色圓珠筆和紅色圓珠筆兩種字跡。藍色字跡寫著“我在1925年偽中央大學讀書時幫助布置比國畫展”,以及幾個照片中的人名;紅色字跡將藍色字跡的“1925”改為“1936”,補充了“陳曉南”和兩個比利時人的名字,還對其中個別處做了小的修訂。紅色字跡已知是吳作人先生手跡,這張照片也在吳作人先生處。
上述信息出現(xiàn)了3個時間:1925年、1935年和1936年。經(jīng)核查當時的報刊信息得知,“比國現(xiàn)代美術(shù)展覽會”于1935年11月17日—24日在南京中央大學圖書館舉行,之后于11月30日—12月9日在上海福州路江西路口漢密爾登大廈舉行。所以,照片正面寫的1935年的時間是準確的。
據(jù)《中央日報》1935年11月18日第2張第3版報道該展的開幕式情況時稱:“開幕并未舉行儀式,比使紀佑穆及參贊譚爾伏,暨我外交部交際科長林桐實均于下午二時即到會場擔任招待事宜……參觀人員:中央研究院院長蔡元培、教育部部長王世杰、中大校長羅家倫、政務(wù)處處長彭學沛、交通部次長張道藩、中委王祺,及文藝界吳作人、許士騏、謝壽康……”
這一消息提到了照片合影中的四個人——比使紀佑穆、參贊譚爾伏、吳作人、謝壽康,故照片的人、時、地、事均可確定:攝于1935年11月17日在南京中央大學圖書館舉辦的“比國現(xiàn)代美術(shù)展覽會”開幕式上,左起:陳曉南、顧了然、比使館參贊兼駐滬總領(lǐng)事譚爾伏、比利時駐華大使紀佑穆、謝壽康、徐仲年、吳作人。僅有右一尚未識出。
照片正面黑色鋼筆寫的“A. Hiaonan(?)”,推測可能是“送給曉南”的意思,“A”是法語“送給”的意思,“Hiao”像“曉”,后一個詞好像是“nan”(南)。因此推測此照片可能是1935年12月比利時人送給陳曉南的,所以這張照片本屬于陳曉南。
照片背后藍色圓珠筆寫的“我在1925年偽中央大學讀書時幫助布置比國畫展”,因為陳曉南1935年前后在中央大學上學,因此藍色圓珠筆應(yīng)為陳曉南的字跡。通過“偽中央大學”的字樣,猜測這可能是“文革”期間陳曉南對該事件的交代。
至于照片為何又回到了吳作人先生手中?由于在現(xiàn)存的吳作人的交代材料中,分別有1966年12月13日和1969年6月16日兩份材料的內(nèi)容涉及對陳曉南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活動的回憶,故此推測照片有可能被當時外調(diào)人員帶到了吳作人處,要他進一步回憶陳曉南的問題,卻并未取走,才最終留在了吳作人檔案中。
考證如斷案。
注釋:
[1] 1948年12月7日,為團結(jié)在北平的美術(shù)、音樂、影劇工作者,準備迎接新中國的到來,徐悲鴻等人發(fā)起組織了“一二·七學會”,徐悲鴻任會長,成員包括吳作人、葉淺予、李樺、董希文、馮法祀、艾中信、孫宗慰等。
[2] 《戰(zhàn)云紀事》,常任俠著,郭淑芬、沈?qū)幷恚L斐霭嫔纾?999年9月版。
[3] 潘洵等著,商務(wù)印書館,2013年3月版。
[4] 蕭曼、霍大壽:《吳作人》,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88年10月版。
[5] 《周方白陸傳紋:相濡以沫的丹青伉儷》,載上海市文史研究館編《仁者壽:文化名人的藝術(shù)人生》,中西書局,2015年版,第247頁。
[6] 圖片來源引自梅蘭芳紀念館編:《梅蘭芳珍藏老相冊》,外文出版社,2003年版,第171頁;人名說明引自《梅蘭芳珍藏老相冊之一:文化大使——梅蘭芳》,第120頁,秦華生主編, 知識產(chǎn)權(quán)出版社,2015年版。除本文中提及的人名外,其他人名未做核查。
[7] http://conlapelleappesaaunchiodo.blogspot.com/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