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容睿
“馬沙拉”電影在印度電影生產份額中占比很大,處于主流地位,在國內及國際市場上都具有影響力。電影《調音師》首周票房達到9108.6萬,超過了印度整個檔期的票房,其票房成績足以支撐其成為代表印度“馬沙拉”商業(yè)電影的成功典范之一,也具有一定的藝術價值,對商業(yè)電影的制作具有一定的啟發(fā)意義。
環(huán)形敘事就是通過打破線性敘事的完整性、連貫性,使影片在時空碎片化中實現統(tǒng)一。影片中體現為四個方面。第一,將故事的片段切分為存在某種隱性或顯性聯系的片段,使每一片段的人物關系緊密相連。如一開始出現獵人打兔子的場景,且兔子有一只眼睛失明,而這一場景則為整個電影埋下伏筆,在電影結尾再次出現,解釋了整個故事的線索,而且在電影2時8分1秒的時候給出了兔子形拐杖的特寫鏡頭,隱喻著男主人公的命運就如同那只野兔的命運。第二,采用多個敘事線條,以拼接的手法呈現故事。電影利用蒙太奇的手法,將不同鏡頭組合在一起,加深電影主題。第三,電影片段表現出互為因果、無縫對接的特征,尤其在結尾處,男主人公與昔日女友再次相見,講述自己得救的過程,呈現出兩個結果,以開放式的結局誘使觀眾沉浸于“究竟是誰幫助了男主”的探討之中。第四,故事的結局不算是結束,也意味著開始。在“圓形”時空里,男主還會繼續(xù)裝作盲人進行他所謂的“藝術家的訓練”,使觀眾不禁設想以后可能會發(fā)生類似之前的暴力事件。
所謂歌舞雜陳,是指在影片中插入多個歌舞場面。如《三傻大鬧寶萊塢》中,每當情節(jié)開始推動,就會有大量超現實歌曲和舞蹈出現,《調音師》也是如此。
第一段音樂敘事位于影片開頭。男主人公在3分20秒到4分40秒期間展示了一首鋼琴獨奏,音樂風格輕快明朗。這一畫面向觀眾交代了男主阿卡什的職業(yè)背景,觀眾的第一感知認為男主應該是一位鋼琴師或者是擁有鋼琴愛好的人,并且具有十分專業(yè)的彈奏手法,在這段音樂即將結束的時候出現男主的樣子,看起來是位盲人,再結合影片名,讓觀眾大致對電影有一個故事情節(jié)猜想,即發(fā)生在一位會彈鋼琴的盲人男士身上的故事。
第二段歌曲場景出現在18分20分到22分50秒,這一段選取的歌曲頗具印度傳統(tǒng)樂曲的風格,歌曲節(jié)奏輕快活潑,并配有歌詞,歌詞大意為“我看見一張美麗的臉,不知道那張臉上寫了什么,就像一片藍藍深海,吞沒了我的心……”。音樂分兩次穿插進電影,節(jié)奏歡快明亮,隨著場景的變化營造男主自彈自唱的氣氛,內容甜蜜浪漫,使觀眾身臨其境。這一段的音樂敘事運用非常充分,音樂的節(jié)奏、風格以及歌詞的內容隨著電影情節(jié)而發(fā)展,是電影內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長期以來,印度電影所呈現的典型范式就是將一切復雜的矛盾都轉化為因果邏輯的戲劇性矛盾,將社會或歷史問題簡化為突發(fā)事件的戲劇性格局,并通過主人公來解決矛盾格局。因此不免形成一種刻板印象,主人公通常都化身為英雄,而反派都是無惡不作的地痞流氓。在《調音師》中,每一位人物的設定并不是黑白分明的,在情節(jié)的過渡中幾乎每個人都展現出了邪惡與善良、懦弱與勇敢的一面。
首先男主角并不是傳統(tǒng)影片中集所有優(yōu)點于一身的毫無瑕疵的“紅花”,而是有很多面。男主阿卡什在餐廳表演時,被知名演員普拉默賞識,并且被邀請在普拉默的結婚紀念日當天到家中為其妻子西米演奏,但是進門后的阿卡什卻目睹老演員被其妻子和奸夫殺害,內心無比恐慌的阿卡什裝作什么都沒看到繼續(xù)彈琴,演奏結束后阿卡什迅速到警局報警,然而不料兇手竟然就是警察局局長。面對這種境況,阿卡什由一開始的見義勇為變成了自我保護的沉默羔羊,這是阿卡什人性轉換的第一點。其后,他被女主西米毒瞎,落入販賣器官的母子手中,此時阿卡什內心堅守的準則和道德底線似乎已經崩塌,這是阿卡什人性的第二次轉折。
其次是女主角西米,她是反派人物的典型。蛇蝎美人西米為了自己的演員地位和發(fā)展前途,嫁給了與自己年紀懸殊的舊星普拉默,被普拉默發(fā)現其與情夫的奸情后,與情夫合謀將丈夫尸體裝進行李箱拖走,扔之前還將其手上的手表和戒指取下來,可見其貪婪與無情。反派人物存在的必要性就在于其揭發(fā)人性的黑暗面,引導正確的是非價值觀。正是在西米一步步行罪過程中,導致阿卡什也漸漸轉變,走向了惡人之路。但即便如此,她也顯示出內心軟弱的一面,比如她只將阿卡什弄瞎,而并沒將他殺死,所以在這里也能體現惡人并不是十惡不赦,總會表露出一絲善念。
面對以好萊塢為代表的西方電影文化的入侵,全盤西化或者固守傳統(tǒng)都不是印度電影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選擇。印度版《調音師》改編自法國同名微電影《調音師》,這部微電影獲得了2011年盧紋(Leuven)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短片獎以及2012年法國凱撒獎最佳短片獎,因此對其改編面臨著巨大壓力。但是印度版的《調音師》融入了很多本土元素,對于原版作品有破有立,破除了舊的電影表達形式,樹立了對民族文化和本國文化新的演繹范本。
如影片中頻繁出現的宗教意象就是賣彩票婦女薩庫手臂上的濕婆紋身,這既為主人公以后的遭遇引入了因果邏輯,也展現了印度特有的宗教文化。濕婆屬于印度教的三大神之一,按照教內分工,濕婆神專司毀滅。兼具毀滅與生殖、破壞與創(chuàng)造的濕婆的象征意義通過賣彩票婦女薩庫手臂上的紋身實現具象的傳達,同時也暗示了薩庫就是這樣一位具有毀滅與創(chuàng)造的雙重性格的女性。薩庫一開始出現在電影中是以售賣彩票的身份出現,她騙取主人公購買彩票,同時又為他叫突突車送他一程,體現了其世俗而善良的兩面性。當薩庫第二次出現在大屏幕上時,她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一個惡毒的人體器官倒賣犯,表面上悉心照顧盲人調音師,實則與醫(yī)生勾結,欲取他的腎臟。當盲人調音師得知自己要被挖取腎臟時,在激烈的掙扎與反抗之中無意識地喊出了一句“我以你手上的濕婆紋身發(fā)誓!1000萬……”,使得薩庫以為盲人調音師有濕婆般的全知全能的能力,從而對他產生了畏懼,放棄了取腎的計劃。而此時電影中的配樂也是“萬歲濕婆神,你是他們中最強大的”,映射了宗教信仰在普通民眾心里的地位,同時也展現了薩庫充滿矛盾的復雜性格。
此外,對印度社會矛盾的戲劇化的集中展現也是《調音師》的亮點之一。影片45分03秒,男主人公正要訴說自己心中的不平,沒想到此時奸夫漸漸出現在畫面的中心,占畫比例由小到大,揭秘了其警長的身份,使觀眾倒吸一口冷氣,實屬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由此也解釋了他和西米敢于合謀殺害普拉默的理由,使觀眾理解權力勾結陰謀所致的無奈。而作為主人公的盲人調音師,一開始假裝盲人,謀取社會給予殘疾人的福利和優(yōu)待,當他真的遭受毒害變成盲人時,卻遭受了社會各方的壓力和欺侮。影片向觀眾赤裸裸地展示了作為弱勢群體一員的盲人調音師的悲慘遭遇,折射了印度社會弱勢群體的不幸以及底層社會骯臟的金錢交易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