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生涼

“我挑的學生，一定是最好的”

在沒有升高中之前，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幻想過，我的班主任會是怎樣的一個人。當然了，最好是擁有高顏值和大長腿的帥氣歐巴！可是，開學的那天，在你進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夢該醒了。

現(xiàn)實和幻想總是會有很大的差距。盡管作為一名男老師，你在性別上滿足了我對高中班主任的要求。可我還是忍不住要說，為什么在最初進班的時候，你那么萌萌噠的身高，要配上那么嚴肅的面部表情呢？我知道，你是想從一開始就樹立起自己的威信，可是在你進班的那一刻，我就忍不住想笑了。

就在其他人和我一樣拼命壓抑想笑的沖動時，你先是閑庭信步地在班里轉了一圈，然后悠然地走上了講臺，又用目光把班里所有的人都打量了一遍，然后露出那種微妙的笑容，還操著四川話和普通話混合的方言說：“我挑的學生，一定都是最好的……”后面你說的很多話，我都不記得了。我當時只覺得是糖衣炮彈，真是太小兒科了?？墒牵芏嗄暌院?，我再也沒有聽見誰那么自信又認真地對我說過那句“我挑的學生，一定是最好的了”。誰又能想到，多年以后，在我最狼狽不堪的時候，讓我找回自信的，竟然就是這句話。

可能因為你萌萌噠的身高，因為你四川版的普通話，又或者是你脾氣太好，我們總是不斷敢于挑戰(zhàn)你的權威，不那么聽話。說實話，你確實嘮叨得過分。我當時也覺得很神奇，你一個大男人，怎么會那么啰唆呢？

“把卷子給我，

現(xiàn)在馬上開始寫作業(yè)”

我還記得那時候，文理剛剛分完科。沒錯，我還是你的學生。誰讓我選了文科，而你偏偏又是政治老師呢？在那件事情沒有發(fā)生之前，我又被分到你的班，覺得也沒什么不好，你就是嘮叨了一些?？墒?，就在那個陽光大好的夏日午后，我實在是不想學習了，正好，地理老師那里正在找同學判試卷的選擇題。而我，恰恰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不學習的理由，所以竟然覺得判試卷都比學習好玩。

但是，很不巧，我明目張膽的行為被你看到了。當時我一點兒也不怕，還想著畢竟我是在幫老師的忙啊。可偏偏你就發(fā)火了。你一把奪走了我手中的卷子，留下一句：“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把所有的卷子都給我，趕緊看書?！闭f實話，你的這個行為，真的讓當時的我很生氣。我覺得你就是小心眼，如果這是你的政治試卷，你還會不讓我判嗎？可是，如果我當時認真地想一想，就會知道，高中的三年，所有的政治試卷，你從來都沒假他人之手。

而當我加班到深夜，終于明白原來長大之后，別人只會在乎他們會不會省事兒，沒有人關心有沒有浪費你的時間的時候，卻已經(jīng)畢業(yè)好多年了。我這才想起，原來有那么一個人，他曾經(jīng)那樣珍惜和保護過我的時光。多少次我想說一聲“謝謝”，可是你早就退出了我的人生很多年。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對不起你們”

高三那年，我們整個班的人都很浮躁，就是學不進去，仿佛要參加高考的根本就不是我們。我們那種懶散、不知上進的樣子，著實把你惹惱了。那時候的我們正值青春期，學校是全日制的寄宿學校，所以大家的父母幾乎都在外地工作。你一個人，負責一個班的青春期的孩子。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忍耐。在一個男生上課玩手機被你抓個正著的時候，你終于爆發(fā)了。你聲嘶力竭地沖我們吼了整整三節(jié)課，那時的你一定是心急如焚吧。

在最后，你啞著嗓子說：“你們不懂事，我不能跟著你們不懂事，你們的爸媽不在你們身邊，我就要負起責任。這一年關乎你們的后半輩子，你們到底知不知道？”說到這里，你停頓了一下?！盁o論如何，我都不能對不起你們，因為，你們72個人的前途，你們每個人家庭的未來，都在這一年，都在我手里，我絕對不能、不能對不起你們?！边@句話，你像是對我們說的，又像是對自己說的。

想來，當時的你應該是累極了吧。我不知道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出的那句話，但是，當時我覺得那些話太矯情，現(xiàn)在，我卻滿心都是心疼。是啊，我們當時都忘了，你有自己的孩子，正是上幼兒園的年紀，你為了我們這個班，連自己的孩子都顧不上了。在我們父母缺席的那些年，是你一路陪在我們身邊，容忍了我們所有的荒唐。也是你讓我們知道了，原來保駕護航，以及必須負責那句話，真的不是說說而已，高中三年，直至高考，在校門口都有你的身影。在我們最難的、最孤獨的、最不懂事的年紀，你都在我們身邊，怎么當我們懂事了，想感恩的時候，你卻早就離席了呢？

“同學們，老師祝你們前程似錦”

高考的前一天，我們吵吵鬧鬧的，你站在講臺上說：“無論明天在考場上發(fā)生了什么事，都千萬不要慌，老師就在外面，無論是什么證件丟了都沒關系，你缺什么證件，老師給你補什么證件。老師絕對為你們的高考保駕護航到底?！敝豢上В敃r我們或是緊張、或是興奮地等待著明天的高考，沒有把你的話當回事。

在最后，我們就要走出教室的時候，你似乎還有很多很多話未盡。其實我知道，那時候緊張的何止是我們，你應該比我們更緊張才是。你似乎是意識到了我們的不耐煩，于是，你最后所有的未說完的嘮叨都變成了一句話：“同學們，老師祝你們前程似錦，高考必勝！”

我們鼓著掌，笑著散去。真的沒想到，這一散，就是一輩子。

說實話，你實在和我想要的那種帥氣歐巴一樣的班主任不相符。但是，你在中秋節(jié)的時候，給我們買過月餅。無論寒冬臘月，你陪我們跑完了所有的早操。你陪我們一起經(jīng)歷過關乎人生的高考。我們曾經(jīng)因為你不讓我們看視頻，鬧過矛盾。我們因為考得不好，聽過你無盡的嘮叨。我們因為年少無知，而不知感恩。想要感恩的時候，卻已經(jīng)不再年少。謝謝您給的青春，那么流光溢彩，那么美，又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