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云
20世紀60年代初,是農(nóng)村最困難的時期。為了賺點錢補貼家用,在校讀書的我加入了村中的挑夫隊伍。
挑夫類似棒棒軍,賺的都是挑擔(dān)的苦力錢。我家附近有一座石灰窯,很多人會來這里購買石灰。我們干的活是為買主將石灰挑到住地,每百斤石灰的工錢是2元。
買主的住地路途遙遠,而且全是爬山越嶺的山道,其中有一條幾乎是直上直下名曰“斗米嶺”的陡峭山嶺,讓我們吃盡了苦頭。要爬上此嶺,別說是肩負重擔(dān),即使是徒手也會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我挑著百來斤重的石灰擔(dān)子在斗米嶺山道上爬行,豆粒般大的汗珠從臉上不停地往下掉,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整個人就像剛從水里撈上來似的,每爬行一步都感到十分吃力。我將擔(dān)子從左肩移到右肩,又從右肩換到左肩,換來移去,實在堅持不住了,只好歇一歇。可是拾級而上的狹窄山路根本無法擺放整個擔(dān)子,我只好將擔(dān)子的一頭放在路邊石頭上,另一頭讓它懸著,用一根木棍支撐。木棍是挑重擔(dān)爬嶺、下嶺歇息時的必用工具:它用結(jié)實的樹木制成,著地的一端打磨成圓柱體,上端則修成扁狀,再鋸出一個橢圓形的缺口,用于置放懸著的那頭扁擔(dān)。
這種奇特的歇腳方式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歇息,因為挑擔(dān)人得站在擔(dān)子旁,用手緊緊抓住木棍與扁擔(dān)的接合部,以防失去平衡,導(dǎo)致?lián)臃?。盡管如此,我和其他挑夫仍感到很滿足。
每次天不亮我們就挑著石灰擔(dān)子出發(fā)了,當太陽下山后才能返回家中。到家后,我們不顧疲憊,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就又挑著空糞箕子去家附近一座石灰窯挑石灰,為第二天送貨做準備。
石灰的買主也是莊稼漢,自然能體會到挑夫的艱辛,因此,在石灰擔(dān)過秤時,他們有意把秤砣壓得很低很低,并把糞箕子的重量連同我們綁在糞箕子上的衣服的重量都計算在內(nèi)支付報酬。通常,這能給我們增加兩角錢的額外收入,雖是區(qū)區(qū)兩角錢,但我們對此十分感激。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我仍念念不忘做挑夫的日子。我難忘的不僅是做挑夫的艱辛,更是那種吃苦耐勞、知足常樂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