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權
院壩邊苕花開了,奶奶臉上也笑開了花。她把繡花架子搬到苕花旁,看著花兒飛針走線。每當這個時候,我就可以爬到奶奶腳邊,輕輕撫摸她那雙怪怪的小尖腳,奶奶一點兒都覺察不到。
后來,村莊長出了城市,苕花被擠到花盆里。每次回家,我總看見奶奶注視著花盆,停下針,搖頭嘆氣。
我出國離家時,苕花開了,奶奶一邊看花,一邊走針,臉上又開出一朵微笑。我停下腳步,靜靜地看她,驀然,奶奶身邊閃出了兒時的院壩。
等我歸來,奶奶的苕花繡好了,在架子上隨風輕顫,奶奶卻不見了。我急得滿大街尋找,一邊跑,一邊喊。
我喊了三天三夜,奶奶沒有答應。我只好回到家里,收好奶奶的刺繡。睡在床上,我記起很久前奶奶說過,妞兒,有一天奶奶不在了,你就到奶奶的刺繡中去找奶奶吧。
我一骨碌爬起來,展開奶奶的刺繡。沒開燈,室內突然亮起來。奶奶繡的苕花一瓣瓣展開,畫面越來越大,苕花蕊中伸出一條熟悉的石板路,我沿著路跑去。一座熟悉的石木房子,院壩邊苕花正艷,奶奶坐在刺繡架前,微笑飛針。
我悄悄爬到奶奶的小腳邊,輕輕摸去。奶奶突然又不見了,她可是我唯一的依靠呀,我急得哭起來。
房子變成了土墻草房子,奶奶在燒飯,我沖進灶屋,趴到奶奶的身上。
奶奶又溜走了,我抱著的只是奶奶的相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