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馬

劉伯溫從小勤奮好學(xué)，酷愛讀書，不管去哪兒都是書不離手，餅不離口，他的袖管內(nèi)總是藏著兩只燒餅充饑。成年后，適逢大比之年，劉伯溫小試牛刀，便高中進(jìn)士。

那年，劉伯溫被分配到江西做了個縣丞，官職雖小，但他卻非常認(rèn)真，秉公辦事，清正廉明，一時間在當(dāng)?shù)貍鏖_了，老百姓都說，這么多年沒出過一個好官，這下總算見到青天大老爺了。百姓們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紛紛向劉伯溫述說胸中的怨憤。當(dāng)?shù)赜袀€無賴叫馬四馬員外，仗著舅舅在朝中為官，養(yǎng)了一幫地痞流氓，整日欺行霸市，無惡不作，就連縣官老爺都得讓著他三分。

劉伯溫知道后就開始搜集馬四的犯罪證據(jù)。消息傳到馬四耳中，他竟不以為然，拍拍胸脯說：“一個小小的縣丞，敢拿老子怎么樣？再說，只要給他嘗點(diǎn)甜頭，保證他乖乖地跟著老子轉(zhuǎn)?！瘪R員外悄悄地和縣官老爺約定，讓他把劉伯溫請到家里一起吃個飯。

縣官老爺出面，劉伯溫不好推辭，就隨著縣官老爺一起來到了馬員外家中。馬員外見劉伯溫來了，趕緊上前迎道：“劉縣丞光臨，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隨即將劉伯溫引進(jìn)一間雅室。屋內(nèi)已圍了不少人，見劉伯溫到了，都相互謙讓著坐了下來。馬員外見狀，吩咐道：“上酒，上菜！”

有人過來給劉伯溫尊酒夾菜，劉伯溫擺擺手，從袖管內(nèi)拿出兩只燒餅說：“我從小養(yǎng)成了習(xí)慣，一頓吃兩個燒餅足矣?！?/p>

一見這架勢，眾人都愣住了。馬員外上前勸道：“劉縣丞，縣官老爺都在，你總得給個面子吧？”

劉伯溫笑道：“我吃我的燒餅，你們喝你們的酒，這有何不妥？再說，我吃個燒餅，怎么又丟了縣官老爺?shù)拿孀幽兀考热荒銈兿游业K事，那我就先告辭了?！闭f完，兩袖一甩，飄然而去。馬員外被劉伯溫問得啞口無言，“啊”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心想這劉伯溫不識抬舉，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翻臉不認(rèn)人了！

劉伯溫出了馬宅，正打算回縣衙，忽然有人抱住他的大腿，低頭一看，是個八九歲的長臉孩子。他問孩子什么事，男孩流著淚說：“叔叔，你救救獨(dú)眼吧?！庇谑?，劉伯溫跟著男孩走進(jìn)一條胡同。胡同內(nèi)有幾個小孩圍在一起，看上去都是破衣爛衫臟兮兮的，不用問劉伯溫已猜出來了，這些都是街上的流浪孩子。見劉伯溫走進(jìn)胡同，孩子們紛紛散開，地上竟然還躺著一個孩子。長臉男孩對劉伯溫說：“叔叔，他叫獨(dú)眼，你快救救他吧。”

劉伯溫蹲下身給獨(dú)眼按了下脈，才知道這孩子是餓的，趕緊從袖管內(nèi)掏出燒餅喂給獨(dú)眼吃。果然幾口下去，獨(dú)眼能坐起來了。見獨(dú)眼醒了，長臉男孩拉著孩子們一起跪下給劉伯溫磕頭。劉伯溫仔細(xì)看了看長臉男孩，覺得這孩子雖然長得難看，但將來一定會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yè)來的，便問男孩叫什么名字，不想男孩說他沒有名字，大伙都叫他八兒。

劉伯溫兩只燒餅拒員外的事兒很快傳開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街上竟多了許多賣燒餅的。這天，劉伯溫從縣衙出來，就聽身后傳來一聲喊：“叔叔，買兩只燒餅吧?！眲⒉疁鼗仡^一看，身后站個孩子，手里挎著個籃子在賣燒餅。劉伯溫覺得孩子挺面熟的，稍加思索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那天在胡同內(nèi)救起的獨(dú)眼嗎？他趕緊上前，掏錢準(zhǔn)備買兩只燒餅，可獨(dú)眼見了劉伯溫卻好像害怕似的，磨磨蹭蹭地，翻了半天才從籃子底下拿出兩只燒餅遞給劉伯溫。

劉伯溫將燒餅藏在袖管內(nèi)，準(zhǔn)備待會兒回縣衙泡壺茶，一邊喝茶一邊吃燒餅。不料他剛走幾步，又被人攔住了，攔住他的是八兒。八兒說：“叔叔，我已經(jīng)兩天沒吃飯了，你的燒餅?zāi)懿荒苜p給我吃？”

劉伯溫打趣道：“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我剛買了燒餅?zāi)憔挖s來了，好！看你可憐，就賞給你吧?！闭f著，劉伯溫就把燒餅給了八兒，可八兒并沒有急著吃，而是撕下一塊放在鼻前聞了聞，說：“好香?。　?/p>

這時，街上走來一只流浪狗，八兒就將手中的燒餅扔了過去。流浪狗一口將燒餅吞了下去，沒一會兒就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劉伯溫見狀大吃一驚，忙問八兒是怎么回事。八兒告訴劉伯溫，剛才他們在土地廟里睡覺，忽然有個人提了一籃燒餅讓獨(dú)眼到縣衙門口賣，還關(guān)照說，一定要將籃子底下的兩只燒餅賣給劉老爺吃。八兒說：“我看那人鬼鬼祟祟不像好人，就跟著獨(dú)眼來到這里，我懷疑那餅有毒，所以才不讓你吃的?！?/p>

劉伯溫一把抱住八兒，激動地說：“八兒，今天你救了我一命，以后我一定會以命相報的?！?/p>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準(zhǔn)備，劉伯溫已經(jīng)掌握了馬員外的犯罪證據(jù)，便帶著衙役將馬員外緝拿歸案?？墒沁€沒審訊，縣官老爺就急著攔住道：“劉縣丞，你太感情用事了。馬員外是我們縣里舉足輕重的人物，你抓張三抓李四都可以，就是不能抓馬員外?！?/p>

劉伯溫?fù)?jù)理力爭道：“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馬員外犯了法，怎么不可以抓？”

縣官老爺說：“什么法不法的，馬員外就是我們縣里的王法。你敢抓，我可不敢審呀?！?/p>

劉伯溫說：“你不敢審，我就把他送到府臺大人那里，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擔(dān)?！?/p>

縣官老爺勸道：“劉縣丞你太年輕氣盛了，剛才府臺大人已命人送來書信，說今晚要請馬員外喝酒，要是見不到馬員外，恐怕我們都沒好果子吃……”

看來元朝的氣數(shù)真的盡了，劉伯溫長嘆一聲：“當(dāng)官不為老百姓，不如回家賣燒餅?！眲⒉疁剞o官回家，真的在家鄉(xiāng)開了一家燒餅店。

春去秋來，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在這期間，全國各地的農(nóng)民起義此起彼伏，在百姓中呼聲最高的是安徽鳳陽的朱元璋。這天，店里來了一位軍官，找到劉伯溫說，他們是朱元璋的軍隊，現(xiàn)在他們糧食緊缺，希望劉伯溫能幫他們想想辦法。

劉伯溫聽了，二話沒說，就讓伙計們抓緊做燒餅，做好的燒餅不賣，全部供應(yīng)給朱元璋的軍隊。軍隊有了源源不斷的燒餅，終于渡過了一次缺糧的難關(guān)。不久，朱元璋打下浙江金華，派人將劉伯溫請到了軍中共謀大事。

從此，劉伯溫便成了朱元璋軍中得力的謀士。在劉伯溫的輔助下，又經(jīng)過多年的苦苦征戰(zhàn)，朱元璋終于推翻了元朝，建立了大明江山。

民間傳說，劉伯溫能掐會算，朱元璋不信，一直想找機(jī)會試探一下。一日，朱元璋正在大殿上吃燒餅，忽報劉伯溫求見，他心血來潮，便將咬了一口的燒餅放回碗中，將碗蓋上。待劉伯溫進(jìn)來后，朱元璋便拉住他的手問道：“愛卿，朕聽說你有通神的本事，我現(xiàn)在考你一下，你可知道這碗中是什么東西？”

劉伯溫先是一愣，隨即掐指一算，故弄玄虛道：“皇上，這碗中之物，一半像太陽，一半像月亮，被金龍咬了一口，所以缺了個口?！敝煸奥犃T佩服得不得了，直呼：“愛卿神了！”隨即，朱元璋向劉伯溫請教他百年之后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劉伯溫便毫不避諱地說：“皇上，雖然現(xiàn)在天下一統(tǒng)、國事安定，但最令人擔(dān)憂的是，以后子孫手足相殘、兄弟內(nèi)斗?！?/p>

朱元璋不以為然道：“我大明朝江山穩(wěn)定，城池堅固，何愁之有？”

劉伯溫連連搖頭，隨口唱出了一段神乎其神的《燒餅歌》：此城御駕盡親征，一院山河永樂平;禿頂人來文墨苑，英雄一半盡還鄉(xiāng);北方胡虜殘生命，御駕親征得太平;失算功臣不敢諫，舊靈遮掩主驚魂;國壓瑞云七載長，胡人不敢害賢良;相送金龍復(fù)古舊，靈明日月振邊疆……朱元璋聽罷，只覺冷風(fēng)颼颼，毛骨悚然，對劉伯溫更是敬佩有加。從此，這段《燒餅歌》也在民間廣為流傳。

事后，劉伯溫的老婆問劉伯溫，他是怎么知道皇上碗中藏了一只缺口的燒餅？劉伯溫哈哈一笑道：“這都是我和燒餅有緣。當(dāng)時，皇上問我時，我聞到他口中有一股燒餅香味，所以一猜就中了?！?/p>

他老婆又問：“你這樣故弄玄虛，不是在欺騙皇上嗎？”

劉伯溫又哈哈一笑，說：“皇上并不是真的考我，而只是想探探我有沒有忘記當(dāng)年的燒餅香味。這么多年在軍中他一直沒和我說穿，其實皇上就是當(dāng)年的八兒?！?/p>

選自《鄉(xiāng)土·野馬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