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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囂張一姐,在線求人

      2020-03-20 09:59:59竹里有魚
      桃之夭夭A 2020年1期
      關(guān)鍵詞:東江學(xué)堂

      竹里有魚

      1

      青緗學(xué)堂,遍地朗朗讀書聲。

      知名后進(jìn)生常瀟在遲到簿上龍飛鳳舞地簽下大名,揣著一個精致的絲絨小盒,囂張地繞過教學(xué)樓,在眾位先生怒不敢言的注視下,輕車熟路地拐進(jìn)學(xué)堂西面的藏書館。

      館內(nèi)彌漫著一股子茶香,常瀟搓了搓鼻子,黏糊糊地喊:“顏先生,我來了?!?/p>

      茶座前的男子生得是風(fēng)流韻致,手里捧著磚頭厚的洋文書,撩起一雙自然彎的桃花眼,朝門口一瞅:“真是辛苦了,過來喝杯茶。”

      常瀟笑嘻嘻地將小盒擺在顏書面前,小心探究他眼底的情緒:“這是您要的美那什么堅的鋼筆。昨天剛下的貨輪,今早就給您取來了?!?/p>

      誰知顏書看也不看盒子,反是親手替她沏了一杯熱茶,順便嘆了口氣:“你每日這么一眼一眼地瞟來瞟去,總有一天會出事的?!?/p>

      常瀟悚然一驚,微笑里透出一絲苦澀:“只要你不說出去,能出什么事?”

      顏書突然雙手撐在茶案上,湊到常瀟耳邊小聲說:“例如,今日你不過晚到半刻鐘,我便有些想你了?!?/p>

      常瀟一個激靈把茶灌進(jìn)嘴里,直接把舌頭燙成卷,偏偏又不敢噴出來。

      如此曖昧的情話,聽在常瀟的耳朵里,跟天上下刀子差不多。只怪她上半個月前偷偷溜去隔壁的江寧玩樂時,路見不平斗了一場毆,恰巧被這個姓顏的看見,后來回到東江又遇上了他。

      那日學(xué)堂放假,常瀟抽空陪她爹巡視自家米鋪,正要在小弟們的協(xié)助下上演一出父慈女孝的戲碼。就在這個當(dāng)口,顏書拎著一個皮箱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突然沖她揮手:“女俠!”

      在父親眼里,常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乖巧的女兒,絕不是旁人背地里稱呼的“東江頭號幺蛾子”。要是被她爹知道她同當(dāng)?shù)鼗旎齑虺梢黄?,成了東江一姐,還逃課跑去外頭惹是生非,恐怕她一輩子休想再踏出家門一步。

      為了讓顏書閉緊嘴巴,常瀟不得不對他有求必應(yīng)。不過近日,他似乎越發(fā)得寸進(jìn)尺了。

      顏書的笑容漸漸放大,細(xì)微的光亮從瞳孔深處溢出,影影綽綽地糅雜出一種天雷地火,簡直有毒。

      常瀟不曾經(jīng)歷過此等風(fēng)浪,只得雙手合十地認(rèn)栽:“大哥,算我求你,放過我吧?!?/p>

      顏書輕笑一聲:“是你一再地送上門,外人見了還以為你傾慕于我,究竟是誰放過誰?”

      她一再送上門的原因,難道不是這貨三番五次地威脅她嗎!

      是可忍,孰不可忍。常瀟一怒之下拍案而起:“你想說就說去吧!本小姐不伺候了!”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豈料顏書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害得她被凳子腿絆了一下,歪歪扭扭地跌進(jìn)他懷里。

      藏書館里靜可聞落針,常瀟羞憤地抽出兩根手指,打算沖著那雙惹她煩躁的眼睛就是一下。哪知顏書搶先一步,溫溫柔柔地把她的手指給抓住了。

      就在常瀟即將把“臭流氓”三個字罵出口的那一刻,藏書閣的窗戶忽地“吱呀”一響。

      校長許老幽靈似的出現(xiàn)在窗縫中間,露出半張青黑色的臉:“你們在干什么!”

      2

      年過半百的校長大人口沫橫飛地斥責(zé)常瀟有違倫常,又指責(zé)顏書枉為人師,引經(jīng)據(jù)典地將兩個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最后將常瀟趕出了學(xué)堂。

      等等,這是什么操作?憑常家在東江的勢力,該滾蛋的不應(yīng)該是顏書嗎!

      這個問題,常瀟思考了一夜也沒個結(jié)果。第二天她又背起書袋,在老爹關(guān)切的問候聲里,充滿朝氣地出門。

      常瀟不敢讓她爹知道她被趕出學(xué)堂的事實,此刻同她的小弟們一道坐在街角,化身社會閑散人士,活脫脫像個丟了工作不敢告訴老婆的慫包。

      小弟甲對自家老大逃課一事習(xí)以為常,不明真相地問:“老大,那個男人就范了沒?”

      實際上,常瀟沒有把斗毆和學(xué)堂的事告知諸位小弟,因為這些家伙都是有錢便是爹的軟腳蝦,極有可能接受她爹的賄賂,暴露事實真相。所以,他們看著她對顏書百般遷就,想岔了也不奇怪。但話又說回來,她的女流氓形象有這么深入人心嗎?

      小弟乙義憤填膺地替她平反:“你豈能污蔑老大,你別看她整天吹噓自己如何調(diào)戲男人,其實她遇上漂亮男人根本連人家的手指頭也不敢碰,她怎么可能去追男人!”

      望著小弟乙求表揚的天真的眼神,常瀟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摻雜憋屈的怒火一下子燒到了腦門,常瀟咬牙切齒道:“想個辦法,讓他滾出學(xué)堂?!?/p>

      雖然不懂自家老大忽然厭惡顏書的原因,但一提到搞事情,小弟們個個兩眼放光,紛紛摩拳擦掌、出謀劃策。第一條就說給藏書館放把火,讓他把牢底坐穿。

      常瀟想了想,擺擺手說:“不行,事情鬧大了不好?!?/p>

      小弟們又提出給顏書下藥,讓他全身不遂,到時候?qū)W堂肯定不養(yǎng)閑人,必定喊他滾蛋。

      常瀟想了想,又?jǐn)[擺手說:“不行,傷人犯法?!?/p>

      小弟們面面相覷,最終小弟甲“哈哈”一聲道:“我就說老大看上那個小白臉了吧!”

      常瀟的臉綠得很濃郁。為了證明自己對顏書沒有非分之想,她決定親自出馬,偷竊許老的私人藏畫嫁禍給顏書。屆時許老為了學(xué)堂的名聲,肯定不敢勞煩巡捕房,只會趕人了事。

      為免夜長夢多,常瀟于當(dāng)夜便潛入許老的房間,實施栽贓計劃。

      房間里回蕩著均勻的呼吸聲,聽得常瀟有些焦躁。因為她忘了帶手電筒,周遭烏漆抹黑,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別說偷東西了??扇羰鞘。衷撊绾问刈±洗蟮耐?yán)呢?

      這時,常瀟的胳膊被人輕輕地?fù)v了一下,僵硬地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直到一根銅制棍狀物送到她的眼前,有人在她耳邊低聲說:“給。話說你們急什么?”

      這是遇上真賊了?常瀟不清楚也不敢問。

      質(zhì)量堪憂的手電筒帶來一絲絲光,常瀟裝模作樣地在房內(nèi)翻找東西,全然沒心思分辨什么私人藏畫,不由自主地用余光瞄那位敬業(yè)的“同伴”。

      一陣清風(fēng)徐來,常瀟下意識地摁滅手電,卻見窗戶一動,又一道黑影翻進(jìn)屋子。

      又一個賊!她震驚了。

      莫不是許老踹翻了哪座廟的香爐?這么多賊一起出動,是什么得天獨厚的運勢?

      忽然間,兩個賊莫名其妙地站到常瀟跟前,比畫了一個手刀:“我們剛剛商量了,反正來都來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掉那個老頭兒。”

      最近做賊的都這么沖動嗎?即使找不著值錢的東西,也犯不著惱羞成怒要人命嘛。

      常瀟吞了口口水,有點結(jié)巴:“干……干掉?”

      “你是誰!”兩個賊相視一眼,各自從腰間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砍刀來。

      “不是跟你們一樣嗎?”常瀟表面上試圖緩和氣氛,手已探向身后的畫軸。

      “你抓她背鍋,我去干掉那個老頭兒!”其中一個賊分配完任務(wù),便直奔許老的床。遺憾的是,他剛跑到床前,身后便傳來同伴的慘叫。

      常瀟放倒了一個賊,繳獲砍刀,指向扭頭過來的那一個:“你當(dāng)我東江一姐是死的?”

      那賊用眼神描繪著震驚的情緒,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持刀沖向常瀟。常瀟閃身一躲,還未提刀,就見那個賊扛起同伴溜之大吉了。

      常瀟手忙腳亂地把刀扔出窗外,點燃燭火,撲到床頭:“許老,你沒事吧?”

      厚實的棉從頭頂被扒拉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的俊臉。顏書正沖她笑得人畜無害。

      問題來了,他為什么會睡在許老的房里?

      房門猝不及防被人從外面推開,常瀟嚇得手一滑,整個人砸在顏書的胸膛上。

      許老捂著胸口,直視床上相互偎依的兩個人,八字胡須憤怒地抽動:“我只允許你睡我的房間,可沒讓你帶個女人來!顏書,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哎,?!t?”

      哇,這哀怨的語氣,這驚人的信息量。

      顏書一言難盡地凝視某人八卦的表情,嘆息道:“常瀟,你這逼仄的腦殼子能不能裝點干凈的東西?”

      許老睚眥欲裂,緩了許久才憋出兩句話:“最近學(xué)堂鬧賊,顏先生來我房中單純是幫忙抓賊的。常瀟,你又是為什么會在這里?”

      嗯,這是一個好問題。

      滅頂?shù)膶擂闻c焦慮幾乎將常瀟淹沒,但她并沒有放棄,她不想被巡捕房抓走去教育。

      只見常瀟眼含熱淚,昧著良心抓起顏書的手,不由分說就來了個十指緊扣:“許老,我已不是青緗學(xué)堂的學(xué)生,我想他,難道就不能來找他嗎?”

      3

      身為堂堂東江一姐,常瀟為何落得如此田地,連她自己也搞不懂。她垂眼望著手中拎著的一個顏色喜慶的飯盒,別扭得渾身一哆嗦。

      比起吃牢飯,給人送飯終歸要體面一點,而且不用被爹打斷腿。常瀟如此安慰自己。

      回想起那個做賊失敗的夜晚,常瀟仍心有余悸。那時她偷偷在顏書的掌心寫下恐嚇之語,成功地讓顏書向許老坦白他們二人情深似海,片刻不可分離。一番陳情確實令許老信服,使他當(dāng)場打消了報警的念頭??沙t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日清晨竟在家中見到上門拜訪的許老和顏書。

      大好晨光中,許老以老學(xué)究的姿態(tài)向常爹痛斥她二人暗通款曲,并直言已將常瀟逐出學(xué)堂的事實,明示暗示常爹與他合力斬斷這段孽緣。

      可惜,許老失敗了。

      在常瀟惴惴不安的窺視下,常爹非但沒有發(fā)怒,反倒緊緊握住顏書的手,感慨道:“我逼常瀟去學(xué)堂讀書,就是為了她日后知書達(dá)理好嫁人。顏先生,我家野孩子沒欺負(fù)您吧?”

      常瀟要臉,禁不住上前提醒:“爹,我人還在這兒?!?/p>

      常爹怒瞪一眼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平日里是怎么混的!”

      常瀟好似被霜打的茄子,識趣地垂下頭,忽覺兩道灼灼目光落在身上,像是能燒出幾個窟窿來。她微微抬頭,對上許老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與一雙幾欲吃人的眼睛。

      她頓時有一種錯覺,似乎許老對顏書很執(zhí)著,而顏書又好像對她很執(zhí)著。嘖嘖,這是什么病態(tài)的三角關(guān)系?

      “哇,這不是準(zhǔn)師母嗎?”昔日同窗叫回常瀟的魂。

      “有種你再說一遍?”常瀟微微一笑,不怒自威,把同窗給嚇跑了。

      去他的準(zhǔn)師母!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常瀟把飯盒捏出一排手指印,暗自立誓要盡快做回她自在瀟灑的東江一姐!

      藏書閣,常瀟將飯盒扔到茶案上,土匪似的踩上凳子,對顏書說:“喂,打個商量?!?/p>

      顏書慢條斯理地把飯菜從盒里取出,滿意地點頭:“有肉了。”

      她還不如一塊五花肉?常瀟壓制住暴躁,用聊堂口歸屬的語氣說:“你肯配合,我感謝你。但是,這戲總有演到頭的一天。一句話,我甩你。要不我勉為其難,讓你甩也可以?!?/p>

      顏書頭也沒抬,輕笑道:“你說什么傻話呢。”

      常瀟翻了個白眼,順便換了條腿踩凳子:“我說,情深似海、非君不嫁的戲碼差不多就得了。再這么下去,我爹很有可能上門追問你彩禮的事?!?/p>

      “放心,三書六禮,我一樣也不會少你的。”顏書展顏一笑,“或者,你喜歡西式的?”

      “顏先生,你入戲太深了?!背t完全笑不出來。

      顏書放下筷子,伸手在她的下巴上輕輕一撓:“我到底哪里不好,你就這么看不上我?”

      肌膚上的余溫久久未散,常瀟腦子一抽,居然認(rèn)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終了她發(fā)現(xiàn)這個顏先生并沒有哪里不好,就是有點黏人。

      顏書攤手道:“看吧,我的確是個不錯的結(jié)婚對象?!?/p>

      常瀟終于領(lǐng)教了“對牛彈琴”之絕望。她拍拍顏書的肩膀:“凡事不能強(qiáng)求。既然你不愿意,那只能由我來安排了。”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最佳助攻人選。

      顏書支頤看著她,倏地勾了一下嘴角:“許老不會幫你的?!?/p>

      常瀟差點沒保持住鎮(zhèn)定的氣質(zhì):“是嗎?”

      顏書從容不迫道:“我同許老說過了,若是他敢拆散我們,我就辭職。你知道的,這位校長相當(dāng)看重我這個人才?!?/p>

      4

      不要臉!成天窩在藏書館喝茶睡覺的宅男算哪門子人才!

      常瀟決定先下手為強(qiáng),第二日就搞來兩張戲票,氣勢如虹地拍在顏書面前,然后抱著胳膊,氣憤地說道:“我爹塞給我的,他逼我們兩個一起去看戲,說不去就要揍我!”

      如她所料,顏書欣然應(yīng)邀:“岳父真是煞費苦心啊?!?/p>

      “是啊?!毙奶摰某t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誰是你岳父!”

      顏書淡定地收好戲票,笑笑不說話。

      常瀟跳下桌子,惡狠狠地警告他:“別遲到!”

      當(dāng)晚,常瀟親熱地挽著老爹走在東江城的大街上,不經(jīng)意地路過當(dāng)?shù)刈钣忻拇髴蛟?,又不?jīng)意地瞧見門口嶄新的戲班水牌。她輕拍老爹的手背道:“爹,聽說洪家班剛挖來一個名角,我們?nèi)デ魄???/p>

      常爹乃是資深票友,一聽便興奮地跟著閨女一起走進(jìn)戲院,一絲疑心也無。

      常瀟拼命壓抑著上勾的嘴角,倆眼珠子迫不及待地穿過茫茫人海,定格在觀眾席的正中央。相信她爹很快就能看到顏書與別的女人卿卿我我,很快就能命人將他逐出東江。

      然而待她走近,看清她花大價錢請來的倚春樓頭牌身邊坐著的老男人,表情瞬間凝固。

      這一瞬,常瀟頓覺自己錯怪了顏書。論黏人,誰能敵得過許老呢?

      所以,姓顏的他人呢!

      常瀟目光如刀,四處刮掠,終于在許老后方的座位上看到那個悠哉的人影。

      難道被他看穿了?不,當(dāng)前的重點不是這個,而是那位思思小姐已經(jīng)開始摸了!

      劇情逐漸朝著驚悚的方向發(fā)展。常瀟注視著許老猝然繃直的脊背,小心臟重重地一沉。此時的顏書仿佛瞎了一般坐在后頭,巋然不動。

      只見許老驚恐無比地從座位上彈起,一張嘴就是文縐縐的做派,滔滔不絕地從禮義廉恥各方各面教育那位思思小姐??上妓夹〗銢]什么文化,一個字也沒聽懂。

      思思小姐揉了揉干澀的耳朵,繼而甜甜地一笑,再忠人之事地抬手貼在許老的胸前。

      許老的胸口劇烈起伏,仿佛隨時都能厥過去:“你……你……”

      思思小姐垂眸之間顯得楚楚可憐:“假正經(jīng),昨晚你在床上可不是這么說的?!?/p>

      鑼鼓戲腔也蓋不住滿場的抽氣聲,觀眾朋友們目瞪口呆,集體吃瓜。

      而常瀟呢?她想撞個墻。

      面對此情此景,常爹怒道:“有這種校長,那學(xué)堂也好不到哪兒去!他還有臉趕你出來,我在學(xué)堂門口站一會兒都覺得羞恥!哼!”話畢,他拂袖而去。

      常瀟的腦子被雷轟了幾十個來回,連許老落荒而逃的畫面也沒見著。直到有人在她的肩頭拍了一下,說:“這出戲真是精彩絕倫?!?/p>

      諷刺得很到位,常瀟安靜如雞。

      顏書緩緩矮下身,對著她的眼睛彎了彎眉毛:“難得沒有拖油瓶,一起走走吧。”

      常瀟驚道:“你叫許老拖油瓶?”

      顏書的笑顏難得地透出一層冷意:“他不像嗎?”

      常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眼珠子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街邊有人在賣糖畫,遂艱難地把目光移開。

      “想吃糖畫?”顏書自顧自地朝著糖畫攤子走去。

      “喂喂喂!你給我站?。 背t氣急地追上去,手里便被塞了一個錦鯉戲荷的糖畫。

      顏書迎上她癡愣愣的眼神,一心一意地對她說:“何必傲嬌呢?吃個糖畫,根本無損你東江一姐的威嚴(yán)。”

      雖說這臺階鋪得簡陋,但畢竟是個臺階,能安全著陸即可。常瀟低頭舔了一口,即刻像只貓似的瞇起眼睛,看起來十分滿足。

      東江的夜晚很靜,常瀟含著甜絲絲的糖畫,時不時地扭頭偷偷瞄一眼。顏書總是走在她身后兩步遠(yuǎn)的地方,笑意盈盈地看她,手腳規(guī)矩得令人難以置信。

      喧雜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距離常家還有半條街。常瀟不自然地轉(zhuǎn)過身,問他:“你要跟我到什么時候?”

      顏書認(rèn)真地道:“送你回家?!彼贿呎f著,一邊替她抹去嘴角的糖渣。

      常瀟看著那雙自然彎的眉眼,不自覺地入了迷,連岔路那頭逼近的慘叫聲也沒聽清。

      許老狼狽不堪地?fù)湎蝾仌?,驚懼萬狀:“顏……姓顏的,快救我!”

      兩個持刀搶劫的歹徒緊隨其后,顏書的步子還未挪動,常瀟立馬將他攔去身后,隨便拾起街邊的木棍子,將賊人揍得抱頭鼠竄,一溜煙地沒了影子。

      常瀟扛著棍子回頭,尚未來得及得意,就見許老“撲通”一聲跪下,絲毫不顧學(xué)者的顏面,只管抱著顏書的大腿哀號:“你不能這樣對我,你必須馬上搬去我隔壁!”

      5

      受驚過度的許老變得更加黏人。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苦了顏書。

      看著顏書回宿舍取被褥時一臉苦笑,常瀟越發(fā)不解,明明學(xué)堂里還有許多人,為何許老偏要選顏書?她就此事詢問許老,后者答曰:“顏先生年輕力壯?!?/p>

      常瀟默默回憶顏書的身架子,暗道年輕可以有,力壯就算了吧。

      對于思思一事,常瀟對許老難免有些愧疚,眼看他依舊沉浸在恐懼中無法自拔,便提議道:“許老,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估計賊是盯上你了,不如我從米鋪調(diào)點人來?”

      有常記米鋪的人守著,諒那些賊也不敢太囂張??墒牵S老一聽竟是嚇白了臉,一口拒絕道:“不用不用,青緗學(xué)堂的人手還是夠的?!?/p>

      人手?年輕力壯的顏書?

      許老是學(xué)堂校長,常瀟不好勉強(qiáng),與之道別后,出了門就去找顏書。她打算同他聊聊學(xué)堂的安保問題,畢竟那些人一個個都拿著砍刀,他再年輕力壯也擋不了。

      誰知等常瀟著急忙慌地趕過去,竟看見顏書鬼鬼祟祟地溜出學(xué)堂。她當(dāng)即眉頭一皺,直覺事情不簡單,便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顏書入東江僅有月余,卻對該地七彎八繞的羊腸小巷頗為熟悉。連常瀟一個本地人也差點沒跟上。好不容易等到他停下,下一刻又是劈頭蓋臉的窒息。

      深巷盡頭的幾個人正恭恭敬敬地站在顏書面前——他們便是方才的搶劫犯!

      顏書靠在墻邊說:“經(jīng)過這一回,他應(yīng)該懂得識時務(wù)。有些東西,他總不能帶進(jìn)棺材。你們繼續(xù)留在東江,等我的吩咐?!?/p>

      搶劫犯們應(yīng)聲而散,而常瀟藏在一堆籮筐后頭,一動也不敢動。

      常瀟抖了抖,不禁聯(lián)想起數(shù)日前給她遞手電筒的小賊。若搶劫犯是顏書的手筆,那么他們會不會也是……為什么?難不成是顏書貪戀許老的私藏字畫?也對,許老曾是京師大學(xué)堂的先生,即使后來時局變動,他依然是不少大戶人家的座上賓。所以許老不僅有錢,手里的東西八成也是寶貝??墒?,以顏書的面相和身板,也不像作奸犯科的材料啊。

      寒涼的夜風(fēng)灌進(jìn)巷子里,吹醒了常瀟。她挺起身子往顏書那邊看,結(jié)果只瞧見空落落的一堵墻。許老驚恐的表情浮上心頭,常瀟嚇得小腿抽筋,連忙拖著腿往回趕。

      當(dāng)常瀟身殘志堅地出現(xiàn)在顏書面前時,他險些沒抱穩(wěn)懷里的被褥。他問:“有事嗎?”

      常瀟單腿往前蹦了一步,堪堪夠著一張椅子,艱難地坐下來,開始搓膝蓋:“那個……那個你真要搬過去啊?”

      顏書瞧著她幾乎把膝蓋上的布料給搓出火來,嘴角一彎道:“你緊張什么?”

      對盤問技巧一竅不通的常瀟忽地一個激靈,更加不知該如何開口了?;貋淼穆飞希屑?xì)想過,總覺得以許老對他的依賴,他早該得手了,犯不著讓常家知曉。究竟是為什么呢?

      不知何時,顏書放下被褥,單手鉤住了常瀟的椅背,傾身下來:“莫不是你想認(rèn)錯?”

      他的呼吸在發(fā)頂盤桓,常瀟的心跳得飛快,本能地往下瑟縮:“我……我錯哪兒了?”

      “那個思思是為我準(zhǔn)備的?”顏書略低下頭,蹭上她的頭發(fā),“姿色的確上乘,可我已經(jīng)愛上你了,再漂亮又有何用?哎,常瀟,你快坐到地上去了。”

      眼下常瀟不僅腿麻,且腰疼,脊椎卡著椅子的棱條,不上不下,十分痛苦。

      顏書眼睜睜看她生無可戀地掙扎,竟沒半點要扶的意思,反倒半蹲下來看她,瞥了瞥她顫抖的大小腿,挑眉道:“大晚上的,你賴在我這兒不走,也許過一會兒就走不了了。”

      “咚”的一聲,常瀟的膝蓋終于砸在地上,倏地睜大一雙充滿怨念的眼。

      “看樣子,你并不是很想甩我啊?!鳖仌菩Ψ切Φ?。

      這個危險的家伙與搶劫犯是一伙的,如果現(xiàn)在甩了他,豈非沒理由接近他?為了東江的安寧和許老的老命,她暫時也不能甩。常瀟如此勸服自己。

      常瀟咳了咳,表現(xiàn)出強(qiáng)烈的內(nèi)心糾結(jié)的情緒:“那你明天有沒有空?”

      “又想約我?”顏書興致勃勃地道。

      “是?!背t腦殼疼。

      顏書淺淺一笑道:“不會又是看戲吧?”

      常瀟咬咬牙,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正直又羞澀:“你來就對了?!?/p>

      6

      東江聚寶齋,店如其名,里頭擺滿了全城最貴的東西。今日由常家大小姐包場,目的是勸說一位疑似失足的美男浪子回頭。

      常瀟站在琳瑯滿目的金銀玉器中嘆息不止,反復(fù)演練要說的話:“要是喜歡就開口,千萬別干傻事。呸,這懷疑得也忒明顯了!”

      守在門外的小弟閑得無聊,探頭進(jìn)來問:“老大,昨晚你讓弟兄們盯著顏先生,是怕他今日不來嗎?不是我說,釣個男人而已,老大你犯得著這樣嗎?”

      常瀟鄙視這群沒見過世面的小兔崽子,她哪有那么膚淺。

      此時,又一個小弟冒出腦袋說:“對呀老大,多大點事兒,沒必要啊?!?/p>

      常瀟抓起柜臺上的毛筆丟過去,怒斥道:“都給我閉嘴!”

      尚未到約定時間,常瀟已經(jīng)在聚寶齋的廳堂里轉(zhuǎn)磨似的走了幾十圈。她忍不住朝門外張望,焦躁得自言自語:“不會是許老又把他給拖住了吧?”

      大街上人來人往,常瀟的目光尋尋覓覓,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撞進(jìn)眼簾,令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然而時運不濟(jì)的是,那個人的眼光好死不死地同她的對上了。

      剎那間,常瀟將顏書忘了個一干二凈,而門外的兩個小弟在喊:“跑!快跑!”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常瀟在江寧揍過的那個淫賊!

      淫賊的報復(fù)心非常嚴(yán)重,命隨行打手把常瀟從街頭追至巷尾,壓根兒不看常記小弟一眼,目標(biāo)十分明確??上|江百姓看慣了常瀟日常雞飛狗跳的模樣,絲毫沒往尋仇的方面想,一個個還樂呵呵地給淫賊的打手讓道。

      當(dāng)常瀟跑得幾近嘔吐的危急關(guān)頭,兩張更熟悉的臉出現(xiàn)了。與顏書見過面的兩名搶劫犯迎頭兜來一只麻袋,麻利地將她擄走了。

      一路顛簸,常瀟滿腦子都是保命的三百六十種方法,致使她重見光明之際,面部肌肉依舊保持著思考的癡呆狀態(tài)。

      一段帶著花腔的口哨聲鉆進(jìn)耳朵里,常瀟回眸一看,見顏書含笑望著她。而她所在之地,竟是青緗學(xué)堂校長的臥房,那兩名搶劫犯已然沒了蹤影!

      許老人未至聲先到,氣呼呼地趕來:“為什么帶她到我這兒!”

      “許老,我早就說送你離開東江,可你偏說出城更危險。顧此失彼,現(xiàn)在成了甕中的鱉。你呀,就不要再挑剔了,我可不想在學(xué)堂待一輩子,終日天地玄黃的,瘆得慌?!鳖仌卣f著,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青幫的人進(jìn)城了,不信問她。”

      “我?”常瀟還未緩過神來。

      “你認(rèn)得追你的人吧?”顏書待她點頭,又接著說道,“你在江寧縣揍過的那個淫賊,就是青幫老張的爪牙。他們沒處置你,是不想在抵達(dá)東江之前節(jié)外生枝。換句話說,現(xiàn)在你和許老都很危險?!?/p>

      常瀟知道自己危險,但顏書的存在似乎也沒安全到哪里去。

      顏書毫不避諱她狐疑的眼神,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說:“昨晚你跟蹤我,我知道。你以為他們真是搶劫犯?”

      常瀟兩眼發(fā)直,還沒起身就被他摁住。他笑著說:“我勸你先別說話?!?/p>

      仔細(xì)想來,那晚他們也就喊得囂張,刀口卻沒一刻往人的身上落。常瀟疑惑地等顏書給個解釋,可還沒等出個所以然來,不遠(yuǎn)處的老年單身狗表示無法直視兩個人貼面相擁,開始拼命咳嗽,就差把肺給咳出來了。

      顏書緩緩松開她,坦明原委。原來許老當(dāng)年逃到江淮,曾受青幫禮遇,成了跛腳老張的軍師,暗中掌握了不少青幫走私販毒的證據(jù)。而顏書是青幫對頭興中社派來保護(hù)許老的人,目的是讓許老避免被青幫滅口。至于常瀟,是他不忍無辜受害,順手相救而已。

      之后,顏書又提到那夜入屋搜索無果,意欲殺許老滅口的殺手,但常瀟一個字也沒聽進(jìn)去。前前后后,她只聽清一件事——

      “不忍無辜受害”。

      說到底,先前顏書黏著她,只是為了待她在身邊,方便保護(hù)她。想到這一點,常瀟心頭莫名泛起一陣酸,腦子里再無其他。

      因青幫的人在城中游蕩,常瀟不宜再現(xiàn)身,故而顏書將她安置在他的房中休息。

      顏書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安慰道:“你別擔(dān)心,我一直有派人保護(hù)常家,那兩個臨時搶劫犯把你綁回來后,也趕過去了。別怕,他們也是我的人,他們假裝搶劫是……常瀟?”

      任他溫聲軟語,常瀟就是不理人,手指緊緊攥著衣角,眼眶漸漸染上淚意。她不知自己到底在難過什么,她一直很想甩掉顏書,想把他踹得遠(yuǎn)遠(yuǎn)的??涩F(xiàn)在稍微明白一點他黏著她的目的,心里竟是這樣不舒服。偏偏這樣了,她還一個字都不敢問。

      常瀟直直地望著他,又跌進(jìn)他那影影綽綽的瞳仁深處,不自覺地,一滴淚就落了下來。

      顏書目光沉沉地望著她,沒有繼續(xù)方才的話,只輕輕嘆了口氣:“你知不知道,許老那么想拆散我們,其實是怕我分神,無法護(hù)他周全。他故意把你趕出學(xué)堂,我不放心你,本想著該用什么法子把你綁回來,結(jié)果呢,你倒自己送上門了。”

      “什么意思?”常瀟的腦子里像裝了一團(tuán)糨糊,周轉(zhuǎn)不開。

      “你這腦子何時才能敞亮一些?”顏書無奈地將她摟進(jìn)懷里,“我的意思是,我擔(dān)心你,我是真的看上你了?;叵氘?dāng)初你在酒樓揍人,那真叫一個痛快!”

      常瀟懵懵懂懂地仰頭盯他,顏書徹底敗下陣來:“堂堂東江一姐沒聽說過一見鐘情?”

      7

      此夜,常瀟酣然入夢,睡得渾渾噩噩。尤其是后半夜,渾渾噩噩地越發(fā)蹊蹺,跟被人砸了一記悶棍沒兩樣。待她睜開厚重的眼皮,眼前的場景證實了這一切。

      她被綁在一間廢棄的破屋里,許老同那位青幫的淫賊站在一道,表面上看起來很有底氣,實際上顫抖的雙腿早就出賣了他。

      常瀟驚詫地問:“許老,你怎么跟他們站在一起?顏書呢?”她四下張望,屋內(nèi)只有一堆兇神惡煞的走狗。

      許老被淫賊推出來,對常瀟說道:“若不將顏書支開,我能輕易綁你出來?不過我已經(jīng)留信給他,只要他肯單槍匹馬來赴約,我便放了你。”

      眼前的形勢不能再明了,常瀟掙扎道:“放?你是想一起滅口吧!顏書費勁心力保護(hù)你,你居然跟對頭是一伙的!白眼狼!”

      “那與凌遲不相上下的手段算是保護(hù)?”許老站穩(wěn)腳跟,冷笑道,“青幫的秘密何嘗不與興中社有關(guān)?興中社那群自私自利的東西,為了自保,命顏書來逼我交出那些證據(jù),還美其名曰保護(hù)?倒不如青幫許我平安來得實在!只要顏書一死,我前往北直找老張,當(dāng)面銷毀證據(jù),我便能隱姓埋名地活下去。嘿嘿,有你在我手里,他一定會來的!”

      “你個墻頭草!”常瀟怒罵道。

      許老不以為意地笑道:“隨你怎么罵,況且你命如何,也只能怪他。若非那夜你橫插一杠,老張的人早已把他殺死!”

      常瀟驚得目瞪口呆,那夜?jié)撊朐S老房里那兩人的目標(biāo)竟然是顏書!

      許老又道:“你以為我不知看戲那晚的搶劫犯是顏書安排的?他不過是借此逼迫我盡早交出證據(jù),欺騙我說只要交出來,他們興中社會派更多人保我性命?!?/p>

      “你錯了?!鳖仌哪樤诓AТ巴庖换?,身后是凌亂的打斗聲,“我安排人搶劫你,只是逼你自亂陣腳,盡早暴露而已。我說過,學(xué)堂的氛圍讓我瘆得慌。”

      “你……你怎么會……”屋外的打斗聲令許老驚慌失措,他趕忙望向青幫的人。

      青幫一行人即刻拎刀上前,欲將常瀟的脖子控制在刀下,誰知常瀟一個猛力就掙脫了束縛,揚腿掃出那張凳子,將那柄砍刀撞飛。

      顏書攜一眾陌生打手持刀踹門而入,領(lǐng)頭的自然是那兩位“搶劫犯”。他擋在常瀟身前,搖頭不止:“你讓我單槍匹馬就單槍匹馬,我有那么二百五?”

      許老顫聲道:“你們興中社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竟如此興師動眾?!?/p>

      “你沒事吧?”顏書無視許老,仔細(xì)確認(rèn)常瀟毫發(fā)無損,才懶洋洋地看向他,“我說我是興中社的人,我說你就信???”

      許老一行人的臉色齊刷刷地白了,難看得要命。

      顏書笑著為他們解惑:“你暗中投了青幫,我來東江之前就清楚。你以為我為什么放任你賴在城里,當(dāng)然是陪你等人呀。等你催青幫的人入城,等你對我下手,等你和許老他們站在一起,好讓我抓個現(xiàn)行。青幫與興中社,兩方勾結(jié)在一道走私販毒、綁架害命搞得長江南北烏煙瘴氣,民怨四起,還指望著上頭的那位先生一無所知?”

      許老癱軟在地,嘴唇囁嚅了許久,啞著嗓子說:“你……你是官家的人!”

      顏書遺憾道:“其實,這些日子我還是挺希望你乖乖交出證據(jù)的。這樣,我今日也不必與常瀟假裝中計,引你們上鉤。真是麻煩?!?/p>

      顏書一揮手,下屬們立即將許老一行人盡數(shù)擒獲。常瀟目送他們走出破屋子,赫然瞧見自家米鋪的小弟們也混雜其中,驚訝地道:“我家的人怎么也在?我爹還肯摻和這種事?”

      “這個……不是臨時人手不足嗎?”顏書難得窘迫,“岳父是個深明大義的人,正是因為他肯摻和,且常家的米鋪遍及全國,當(dāng)時許老才害怕常家勢力的介入。那樣一來,他朝秦暮楚的破事就很難蓋住?!?/p>

      常瀟忽略“岳父”二字,沉下臉說:“那你昨晚說的……都是瞎編的?”

      顏書趕緊把人摟懷里:“我本打算待到事了,再把真相告訴你。因為我不想讓你在許老面前露出馬腳,不想讓你涉險。可昨夜三更,青幫的人忽然動了,情勢緊急,我不得不撈你起床,與你將計就計。但我的話倒也不是完全瞎編,至少‘我不放心你,想把你綁回來這兩句話是真心的。”

      常瀟在他的臂彎里假意掙了掙,好似無能為力,順勢讓他箍著。她沉吟片刻問道:“現(xiàn)在事已了,你是不是得回去復(fù)命了?”

      顏書彎起那雙桃花眼,顯得格外溫柔且勾人:“你都能為我冒險了,就不能等等我嗎?”

      半年后,東江新任軍校官到任,入城卻不入府邸,而是徑直策馬奔向常家。軍校官的兩名副官尷尬地?fù)踉谠?,向?dāng)?shù)毓賳T闡述真相。

      其中理解得最為迅速的乃是東江司務(wù)長,他疑惑地道:“這個時辰,人應(yīng)該在學(xué)堂呀。”

      副官瞪大雙眼:“那個東江一……不,常小姐在學(xué)堂做什么?”

      司務(wù)長道:“青緗學(xué)堂因校長一事亂成一鍋粥,背后助學(xué)的商會也一哄而散。后來常小姐干脆將學(xué)堂買下,現(xiàn)在日日泡在學(xué)堂……”

      副官一聽,忙撒腿去追那位顏軍校:“長官,跑錯啦!夫人在學(xu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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