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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樓

      2020-03-20 14:38武秀紅
      延安文學(xué) 2020年2期
      關(guān)鍵詞:監(jiān)工瓦工老杜

      樓塌了。

      四層樓,上面三層樓各有十八個房間,一共五十四個房間,外加一樓寬闊得可以打冰球的大廳,全部塌了。

      就是一瞬間的事兒。

      當(dāng)時在大樓里施工的一共十四個人,四個瓦工,三個刮大白,三個挖工,三個水暖工,一個監(jiān)工。年齡最大的是瓦工老杜,五十四歲。年齡最小的是小常,二十七歲。十四人平均年齡三十九歲。這些人中十一個男人,三個女人。三個刮大白的是女人。

      剛結(jié)婚三年的肖麗從鄉(xiāng)下來城里三年,跟男人和孩子住著廉租房,她是最瘦的,飯量卻不小。每天帶兩個大鋁飯盒,上個世紀(jì)八九十年代在工廠做工帶過飯的工友都有這樣一對雌雄飯盒,雌飯盒裝飯,壓實了能裝八兩米飯。雄飯盒全是菜。菜里一半素菜一半葷菜,素菜她男人吃,最近她主攻肉類,她說,不吃肉我干不動活兒。

      肖麗也是這伙人里最矮的,個子一米五二,在刮大白里不占優(yōu)勢,但每次登高刷房頂都是她去。她靈巧,體重不足九十斤,力氣卻大得出奇,跟男人打架直接跳到男人身上又抓又撓?!案审w力活的女人還怕打架?”這是肖麗的口頭禪。

      肖麗的男人小常是瓦工,當(dāng)天也在樓里干活,細(xì)長的個子,手指又靈巧,很適合做瓦工。他是裝修工里長得最出眾的,按理,這樣的年紀(jì)這樣的長相,是不會選擇干苦力的,但小常干瓦工已經(jīng)干了三年。師父老杜很欣賞小常,曾經(jīng)對小常說:“你這把手,干啥都是個料!”但小常啥也不干,就干瓦工。

      事故發(fā)生前,小常就站在肖麗旁邊不足三米的地方,給墻壁上的一道裂縫用水泥彌上。是監(jiān)工讓他做的,監(jiān)工大眼賊,兩只眼睛鼓得跟蛤蟆似的。眾人都說他有甲亢癥狀,讓他去醫(yī)院看看。他兩只眼睛一翻,說:“我去醫(yī)院誰看你們?不看著你們你們能好好完活?”

      小常說:“去吧去吧,有我?guī)煾笌е?,會好好完活的,千萬別耽誤領(lǐng)導(dǎo)治病。”

      大眼賊就叫起來:“誰有病???誰有病???咋這一會兒功夫我就有病了?說,誰有???”他用鐵鍬撮了半下砂灰,想往小常脖領(lǐng)子里灌。

      小常就嘻嘻笑著,靈巧地躲避。

      肖麗在架子上俯視著大眼賊,淡淡地說:“老哥,你要敢把砂灰倒進小常脖領(lǐng)子,今晚我就跟你睡!”

      大眼賊仰頭一看,我的媽呀,肖麗手里正端著半桶白灰水,這要是兜頭澆下來,徹底成蓋澆飯了,他嚇得一個高蹦出去。

      老杜看著他的徒弟和媳婦,覺得兩個人很有意思,拌嘴的時候常有。偶爾也打架,打起來那是真急眼,巴掌撇子窩心腿上演全武行,可好起來兩人膩歪得能釀出蜂蜜來,當(dāng)著眾人也不避諱,摟脖抱腰外帶親嘴。肖麗這娘們外表看著柔柔弱弱,干活卻是把沙楞手,打架更不含糊。有一次小常跟監(jiān)工斗嘴,鬧著玩,后來鬧急眼了,監(jiān)工把小常摁倒在地要“掏家雀”,褲帶都給解開了,肖麗撲過去抱住監(jiān)工就把一百六七十斤的身體給甩開了。肖麗叉著腰指著監(jiān)工的鼻子說:“你要把我老爺們掏不好使了,我?guī)е覂鹤尤ツ銈兗页宰?!我住一輩子,訛死你!?/p>

      監(jiān)工就撤托說:“老妹你咋當(dāng)真了?我倆鬧著玩,你問你家小常是不是鬧著玩?”

      小常從地上起來,把褲帶系上,也說:“鬧著玩,鬧著玩——”

      夫妻倆在一起干活,娘們幫爺們打架,爺們幫娘們干活。每次瓦工活兒收工,大家湊份子下館子,小常都不走,幫刮大白的女工干活,主要就是幫媳婦肖麗干活。有一次肖麗踩著木梯子爬到樓頂,輪著滾刷要刷房頂時,有人從木梯下經(jīng)過,掛了一下梯子。肖麗正好踩著梯子的一邊,整個梯子立刻向一邊傾倒。小常手疾眼快,伸手就把飛在半空中的媳婦接住了。肖麗也不含糊,石灰水弄了一身一臉也不管了,直接摟著小常吧唧吧唧親得帶響。

      老杜和老婆關(guān)系不好,一開始結(jié)婚的時候,和平共處了一年多,后來一次不知道因為啥吵架,吵急眼了,老婆抬手給了老杜一耳光,老杜當(dāng)時就被打傻了。他干體力活出身,卻從來沒打過架,高中學(xué)歷,自認(rèn)為是苦力中的秀才,豈能做有辱斯文之事?暴力事件之后,老婆又打過他兩次,都因為老婆正懷孕,老杜沒舍得下手。孩子出生后,老杜覺得不該當(dāng)著孩子面跟老婆爭吵,更不能動武,這對孩子的身心會有不好的影響……這么一年年的下來,老婆越發(fā)沒邊了,有一次竟然當(dāng)著女兒的面,給了他兩巴掌,還把一盆水潑到他身上。那次他真急眼了,想給老婆兩巴掌,可看看自己每天揮動十公斤砂灰的大手,怕把老婆打死,那他就攤?cè)嗣?,自己也得進笆籬子,女兒呢,就成孤兒了。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孩子上了大學(xué),這是老杜最驕傲最欣慰的事。

      樓塌的事,是老杜先發(fā)現(xiàn)端倪的。出事前三分鐘,眾人都在一樓干活。瓦工在和砂灰,刮大白在支梯子,挖工在挖地基,水暖工拿著皮尺在測量——在哪里安裝地?zé)嵯到y(tǒng)最合理。按理這時候不需要刮大白的進入,但這棟樓是銀行大樓,一樓大廳是營業(yè)大廳,必須保證白天正常營業(yè),要不然一天不營業(yè)得損失多少錢?裝修時弄臟了墻壁和房頂?shù)?,刮大白就立即介入,把墻壁房頂刷白了,好讓白天上班的職員和顧客都能在干凈的環(huán)境里度過。

      老杜正在和砂灰,耳朵根后面忽然震顫了一下,這是以往恐懼什么才會有的反應(yīng)。他有點莫名其妙,恐懼什么呢?他向身后看了一眼,背后沒人。他眼光收回來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勁。對面的墻上有道裂紋。裂紋有啥不對勁?是的,沒啥不對勁。他是瓦工,裂紋大了就可以用砂灰勾縫,抹上就完了。他回過頭來繼續(xù)干活。不知道為何,這次干活有點心神不寧,兩只耳朵后面又不規(guī)律地震顫了一下。

      這是多年來和老婆打仗落下的病根。老婆要拿東西打他時,他總能預(yù)先收到,并提前做好撤退的準(zhǔn)備,不至于太狼狽地逃跑??稍跇抢锔苫睿瑳]誰會打他呀?他往稀泥樣的砂灰里吐口唾沫,揮動鐵锨干起來。彎腰撮砂灰的時候,眼角又無意中落到身后的墻壁上,他感覺墻壁上那道裂紋好像擴大了,但他沒有過多的注意,只是在心里罵自己:神經(jīng)病。他連續(xù)揮動了幾下鐵锨,有些累,小肚子一緊,他提了下腰帶,回頭對不遠(yuǎn)處跟女工斗嘴的大眼賊丟下一句:去廁所——

      外面的風(fēng)很硬,很冷。北方的十一月,清早已經(jīng)上凍了!

      老婆沒跟老杜結(jié)婚前,有個相好,是市政府大院的,好像是什么科的秘書,大學(xué)生。老婆就總瞅著老杜沒出息,說他沒本事當(dāng)大官,又沒本事掙大錢,每次吵架都拿這個說事。老杜想,當(dāng)年你嫁給我的時候我就這樣,我要是當(dāng)大官要是有大錢,我未必找你!

      身后有腳步聲,聽腳步的輕盈,應(yīng)該是小常。

      “師父抽根煙。”小常遞給老杜一根煙,擦亮打火機,給老杜點上,又給自己嘴角上的煙點上。

      小常疼老婆孩子,老婆生完孩子后,小常就堅決不在屋里抽煙,多冷的天,煙癮犯了都到外面抽。

      “肖麗是不是又懷上了?”老杜抽口煙,把煙霧吹到蕭瑟的空氣中?!拔页蛩詵|西可挺虎式?!?/p>

      “哪能???”小常說?!霸僬f我們也不想生二胎,都是有錢人生二胎,我們還住著廉租房呢,房子就三十平,師父你不是不知道。”

      天已經(jīng)亮了,他們又干了一夜。六點二十了,八點銀行開門營業(yè)前,他們要把房間打掃干凈。

      老杜和小常正準(zhǔn)備一起進樓。

      身后忽然出現(xiàn)異樣的動靜,好像拉拉蛄盜洞的聲音,隱隱的,又像一列快車通過,轟隆隆的,又大,又似乎是小的。聲音傳過來,兩人都急忙回頭,發(fā)現(xiàn)眼前這棟大樓正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往中間揪揪,大約十來秒的功夫,整棟大樓就堆在了一起,外觀像金字塔。

      所有人,都被壓在了金字塔的底下。除了老杜和小常。

      小常嚎叫著往樓里沖。

      老杜想拽小常,但他卻像僵住了一樣,一動不能動。

      兩天后,扣在大樓里的十二個人都救出來送到醫(yī)院。死去五人,活了七人。七人中重傷三個,輕傷四個。大眼賊沒了,雙胞胎來送的他爸,雙胞胎的媽媽早幾年得病去世了。肖麗活了,是受傷里面最重的,送到醫(yī)院,醫(yī)生說,要晚來十分鐘,人就交代了。

      肖麗是被小常從樓里爬著背出來的。從出事到送到醫(yī)院,前后不超過半小時。

      老杜回家后睡了幾天,才覺得緩過勁,讓老婆買點肉剁肉餡包餃子,想吃個喜兒。老婆說:“瞅你那完犢子樣吧,咋不替那好人死了?”

      兩口子打仗,這話老婆偶爾會說。這次聽老婆說,老杜心里顫抖了一下。他要是被樓埋里面,老婆最少能得五十萬。

      老杜去醫(yī)院看了肖麗和小常。死去的五人按照年齡要給賠償金,五十萬打底,基本都能領(lǐng)到百八十萬。肖麗重傷,所有醫(yī)藥費銀行全管,傷好后所有復(fù)查也全負(fù)責(zé),額外再給三十萬補償金。唯有小常和老杜兩人沒補償。但小常有老婆的補償。老杜沒有。

      老杜那晚在外面走了很久,夜深了,下雪了,冬天第一場雪,雪落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他還在大雪中游蕩。北方的十一月真他娘的冷,他的羽絨服是五年前買的,已經(jīng)不壓風(fēng)了,還是女兒陪他去商場買的呢。

      想起女兒,老杜感覺心里暖洋洋的。女兒上大三了,再有一年就畢業(yè),再掙一年錢,給女兒交一年學(xué)費。

      老杜是在沙發(fā)上睡著的,跟睡在臥室比,他更愿意睡沙發(fā)。

      一大早老婆就吵吵,讓老杜去找銀行要補償,就說下半身不行了,要十萬塊補償費。為了錢,這種餿主意也能想出來,她是不想讓老杜好好活了——老杜從家里出來,老婆在他背后說,沒要回補償你就死在外頭別回來!

      老杜去了醫(yī)院。

      小常在醫(yī)院看護肖麗。肖麗半邊臉被砸癟度了,小常說要用那三十萬補償金去韓國給媳婦整容。老杜說,三十萬恐怕不足興。小常說,銀行就給三十萬,不多給了,那我就把房子賣了。老杜說,你那廉租房不值幾個錢。小常犯愁了,也沒看出師父的臉色不太好看。

      等師父走了,小常才覺得師父哪里有些不對勁。跟肖麗說,肖麗說:“肯定跟你師娘吵架了?!毙〕2幌嘈?,說:“沒聽師父說跟師娘吵過架呀?!毙愓f:“你以為都像咱倆式兒的,打架吵得滿世界都知道?我跟你說吧,夫妻倆好的,大家都能看到,大家啥也看不到的,兩口子肯定過得不咋地?!?/p>

      小常點點頭,從來沒聽師父在外面提起過師娘。逢年過節(jié),他提著禮品去看師父,總是師父一個人做吃做喝。他有一次問過:師娘沒在家?師父說,回娘家了,逢年過節(jié),她回去過,我圖清靜,在家過。

      小常給老杜打電話?!皫煾福谀哪??外面?這么晚還沒回家?外面還下雪呢,要不我陪你喝兩盅?”

      老杜原本想讓小常出來陪自己喝點,但這時候手機來個陌生電話。他跟小常道了別,接起那個陌生電話。

      電話那頭竟然是銀行辦公室主任,要請老杜吃飯。

      真是天賜良機,跟主任說補償?shù)氖???dāng)然要換個理由。

      主任在酒店要了個雅間,飯菜不怎么稀奇,但主任的話挺稀奇,要給老杜十萬塊壓驚。這不是天上掉餡餅嗎?老杜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么了,老婆吩咐的任務(wù)就這么輕而易舉地完成了。

      “出去別亂說啊,杜師傅?!敝魅胃隙欧质謺r,囑咐他?!扒f不能說要挖地下室,就說是要改裝地?zé)??!?/p>

      老杜明白了,這錢不是補償金,是封口費。

      這棟樓建于1982年,當(dāng)時蓋的是二節(jié)樓。十多年前,新來的行長覺得二節(jié)樓不夠局勢,于是在二節(jié)樓的上面起摞,加蓋了二節(jié)樓,變成四節(jié)樓。老樓冬天都是暖氣取暖,最近幾年新樓都走地?zé)崃耍@次裝修確實有改地?zé)徇@一項,但首要的大項目是要挖地下室。

      這棟樓的倒塌,就是挖地下室碰了承重墻,墻壁的裂紋越來越大。

      加蓋二節(jié)樓,挖地下室,都屬于建筑上的違規(guī)操作,現(xiàn)在死了人,領(lǐng)導(dǎo)擔(dān)心頂戴花翎不保,花錢封口。

      “明天就把錢給我。”老杜回家后喜滋滋地跟老婆說,以為老婆這回肯定要說兩句好聽的,說不定還會更溫柔些。

      “就給十萬,太少了!”老婆說,“讓你閉嘴最少得二十萬,不,三十萬,少一分都不行!我昨天逛商場相中一個貂兒。”

      老杜那晚躺在沙發(fā)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夜里他夢到樓塌了,他被扣在里面,像孫行者被壓在了五指山下,透不過氣。

      好不容易熬到早晨六點,女兒這個時間應(yīng)該去食堂吃早飯了。老杜撥通了女兒的電話,想聽到幾句安慰。

      “爸,這個月我想買手機,同學(xué)都用蘋果手機?!?/p>

      “你不也是蘋果手機嗎?今年年初剛給你買的?!?/p>

      “蘋果手機又出新款了?!?/p>

      老杜手一哆嗦,手機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手機,突然兩眼發(fā)黑,頭暈?zāi)垦!K泵Χ自诘厣喜粍?,好半天才恢?fù)。估計是夜里沒睡好的緣故。今天有同行想找他去給一家新樓鋪地面,這狀態(tài)還能干活嗎?他拿起手機,發(fā)現(xiàn)手機打不開。怎么擺弄都是黑屏,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這枚手機是老人頭,只能接打電話和發(fā)短信,其他智能手機的功能都沒有。這手機他使了十二年多,換過一塊電池,修過三次,這一次不知道還能修不。

      老杜披上那件舊得不壓風(fēng)的羽絨服出門了,聽到老婆在臥室里嚷:“三十萬,少三十萬你就死不答應(yīng),就說要把這事給他揚出去!”

      老杜和主任見面,他訥訥地提出二十萬,沒敢提三十萬。主任看著老杜,說:“老杜啊,我以為你是個實誠人——老杜啊,咱都是給人打工的,我提醒你一句,可別雞飛蛋打?!?/p>

      老杜后脖頸子忽然感覺有些涼。

      老杜失蹤了。

      警察給老杜的手機定位,結(jié)果手機出現(xiàn)在城郊的巨大的垃圾場。

      老杜老婆認(rèn)為是主任或者是行長把老杜殺掉滅口了,去找主任和行長鬧。這回她不是要三十萬,而是要三百萬,毀尸滅跡,封口費值這個數(shù)吧?

      老杜老婆最終沒得到封口費。行長和主任都進去了。警察在行長家的地下室挖出兩千萬人民幣。主任也跟著貪污受賄。

      四年后,小常和肖麗兩口子開的東北八大燉菜館火了,在快手上開直播做吃的。肖麗的臉恢復(fù)得好些了,但她沒去韓國做美容,而是用那三十萬開了這家飯館。飯館起初不掙錢,小常埋怨肖麗還不如用三十萬去韓國整容了。肖麗說:“少嘚嘚,我就用三十萬開飯館了,咋地吧?我要是用三十萬去韓國得瑟一趟,再搭上咱家的廉租房,美是美了,咱倆兒子咋辦?擱啥養(yǎng)活?吃西北風(fēng)?。磕銈儬斬憩F(xiàn)在住大街呢!”

      肖麗那次樓塌時真的懷孕了,幸虧小常及時將她背出來送到醫(yī)院,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活了下來。小兒子現(xiàn)在三歲了,白凈清秀,一雙手細(xì)長,跟小常一個樣。肖麗把小兒子送去鋼琴班,每個周末都學(xué)鋼琴。她對小常說:“我要讓兒子把你的夢圓了,讓他當(dāng)鋼琴家。”小常說:“好好活著就行,能掙口飯吃就行,我知足。”

      小飯館經(jīng)營了三年,還是不咋掙錢。后來兩口子把炒菜的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肖麗炒菜的時候還讓小兒子在一旁彈鋼琴伴奏,沒想到這獨特的組合竟然吸引很多人來飯館吃飯,其中一部分都是外地的游客,專門想看看肖麗一家,飯館日漸火起來。

      這天,小常把做菜的視頻發(fā)到快手上之后,他隨意地在快手上翻看別人發(fā)的視頻。忽然,一個視頻吸引了他,那是一個瓦工在幾分鐘之內(nèi)把一面墻壁抹灰抹得跟一面鏡子一樣。那個瓦工咧嘴笑的時候,嘴角有點向左側(cè)歪,很像自己的師父。

      小常想起來,師父失蹤前一天晚上,給小常打電話,要請他喝酒。但當(dāng)時肖麗肚子里的孩子出現(xiàn)點狀況,醫(yī)生正在檢查,他就對師父說:“師父,肖麗肚子不太舒服,晚上沒人替我,我得守著,明天白天我請你喝酒?!钡珟煾傅碾娫捲僖矝]有打通過。

      銀行主任曾經(jīng)向警察交代,說他給了老杜二十萬。老杜老婆不相信老杜一個人遠(yuǎn)走高飛,她一口咬定主任和行長合謀害死了老杜,毀尸滅跡了。

      責(zé)任編輯:惠潮

      武秀紅,女,吉林大安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作品》《延安文學(xué)》等。出版長篇小說《離婚真相》《血色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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