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來森
都說“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但畫家不棄,在畫家筆下,老鼠不僅被畫得惟妙惟肖,而且情趣多端,寓意紛呈。
最早的畫鼠圖,似乎是明宣宗朱瞻基的《荔鼠圖》。
荔枝一枝,枝上葉片三枚,荔枝三顆;葉片翠綠,荔枝紫紅瑩瑩,一只灰白色的老鼠,頭小腹大,尾巴長長,嘴巴尖尖,鼠眼圓瞪,正在專注地啃食一顆荔枝。
整個畫面,以墨色為襯底,深綠、紫紅、灰白,三種色彩,對比極其鮮明;鮮明的對比之下,三種事物相互映襯,極大地增強了畫面的擴張力,給人一種活潑、生動、機敏、甜美的喜悅感。所以,在這兒,這只啃食荔枝的老鼠,似乎就不再是一種常態(tài)下的令人討厭的老鼠,而是一只“喜”鼠,可愛而討人喜歡。
畢竟是帝王,衣食無憂,所以,畫只老鼠,也是一只無憂無慮的老鼠,也是一只靈動有趣的老鼠。
八大山人,畫有一幅《瓜鼠圖》。
純墨色漬染,瓜碩大,鼠極小;碩大之瓜,偉然占據(jù)了整個畫面,而那只小老鼠,則小巧一撮,居于瓜之上;鼠,雖小,卻被畫家畫得極其靈敏,尖嘴大耳,弓背翹尾,鼠目圓睜,仿佛隨時都會縱身逃逸。這只老鼠,或許就是一只“偷瓜鼠”,故而才呈現(xiàn)出那種機警的“逃逸”情態(tài)。
我們知道,八大山人本是皇家世孫,明亡后,淪為“遺民”,以繪畫為生。他的畫,多畫草木花鳥,以水墨寫意為主,通常是“物象雖小,寓意卻深”,只因他總有一份“舊朝情結”存焉。所以,如果往深里思考,這只碩“瓜”,也許代表的是果實,而那只小“鼠”,豈不就是竊取“果實”者?
畫家張大千,畫有一幅《燈鼠圖》。
此畫,直接取材于“老鼠偷油”的典故:一盞燈,正燃著,燈煙裊裊,逸然而上;一只老鼠,趴在燈口邊,弓背立爪,腦袋垂俯油面,耳朵尖聳,圓眼專注,一副疑惑、機警而急切的樣子。把一個“偷”字,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此畫寓意,似乎并不怎么深刻,作者主要是想表現(xiàn)一種“情趣”,傳達民間文化傳說的那種特具的情味。
白石老人,特別喜歡畫草木蟲魚、小巧動物。關于鼠,他畫有一幅《自稱》。
一桿長桿大秤,占據(jù)了整個畫面,秤桿兒長長,秤砣累重;一只老鼠,緊緊踞在秤鉤上;長須長尾,做鼠目寸光狀,尤其是其體型,小而肥,直如“腦滿腸肥”之輩。
很顯然,這是一幅諷刺漫畫。世間,多自以為是之人。仿佛,離了他,就萬事不通了。
其實,放到秤上稱一下,也不過“一只老鼠”罷了。
當然,鼠圖,尚有多多,鼠年賞“鼠圖”,得一份生命趣味,亦是人生一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