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辛西婭·魯姆斯古林 孫寶成

邁克爾輕輕敲姐姐家的房門。姐姐打開門，手拿一張皺巴巴的紙巾。姐姐面容憔悴，看得出，她曾經(jīng)哭過。

“你多久前告訴他的？”邁克爾問。

“他放學(xué)回家時。”姐姐說，“他在自己的房間。他說他想一個人待著。他爸爸要到明天晚上才回來……”她求助地看著弟弟，聲音漸漸低下來。

“沒關(guān)系。”邁克爾摟著姐姐的肩膀說，“很高興你打來電話。我會跟他談。是誰告訴他的不要緊，只要他知道就行?！?/p>

邁克爾敲敲蒂莫西臥室的門，然后把門打開，剛好把頭伸進去?！澳愫谩！彼届o地說，“我可以進來嗎？”蒂莫西躺在床罩上，用枕頭蓋住眼睛。他的牛仔褲臟兮兮的，一只胳膊上有污漬，一只運動鞋系著鞋帶，其中一根鞋帶沾滿泥，懸在床邊。聽到舅舅的聲音，蒂莫西坐起來，用帶條紋的汗衫擦了擦眼睛。

蒂莫西喘口氣，聲音沙啞地回答：“當(dāng)然可以，進來吧?！?/p>

“你想談?wù)剢幔俊边~克爾問。蒂莫西聳聳肩，搖搖頭，可過了片刻，他想說話。

“杰克……杰克是我的朋友?！钡倌鏖_口說，盡量忍住眼淚，卻實在憋不住。邁克爾把哭泣的男孩緊緊抱在懷里。

“我知道，伙計?！边~克爾說。他環(huán)視了一下房間?！澳遣皇悄棠痰呐f搖椅嗎？”他問。蒂莫西抽噎著點點頭。邁克爾的姐姐踮著腳尖走進房間，手里拿著一條又冷又濕的毛巾?！澳冒岩巫?，姐姐?！彼f。邁克爾自己坐在破舊的搖椅上?！盎镉?，過來?！彼f著，伸出雙臂。

“我不是小娃娃?！钡倌髡f。

“沒人說你是?！边~克爾說，“但話又說回來，沒有人會因為太大而不需要擁抱?！?/p>

“坐下?！彼f，拍拍膝蓋，“我要告訴你杰克去哪兒了?！?/p>

“我知道他在哪兒！”蒂莫西生氣地說，“他死了。他們要挖個坑埋了他，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永遠?！钡倌饔挚蘖?。

“錯了，我的朋友?！边~克爾輕聲說。他從姐姐手里接過毛巾，給蒂莫西擦干眼睛和額頭，擦去鼻涕?！巴罂浚杨^靠在我的肩膀上。”邁克爾邊說邊搖晃椅子，開始講一個古老的故事。

“就在天堂的那一邊，”邁克爾開始講，“有一個叫彩虹橋的地方，當(dāng)一只跟人關(guān)系特別親近的動物死去時，這只動物就會去彩虹橋邊的山谷里?！?/p>

“你的狗示巴死了。”蒂莫西傷心地說，“示巴去彩虹橋了嗎？”

頃刻間，邁克爾不再搖動椅子了，眼睛中露出縹緲的神情，然后他使勁吞咽一下，點點頭：“示巴和我在一起有二十多年了，伙計。她每天等我下校車，我?guī)齾⒓游业牡谝淮渭s會，她跟著我騎了第一輛摩托車……”邁克爾邊說邊輕輕地笑。

“我給她戴上飛行圍巾和護目鏡，她很喜歡?！边~克爾微笑著回憶，“我跟伙伴們甚至帶她乘坐了兩次消防車。見鬼……我差點兒帶她去跳傘。”他說著，甚至自己也很驚訝。他苦笑著搖搖頭：“伙計，那只小狗從我小時候起就和我在一起。我們一起做了很多事。”

“有孩子嗎？”蒂莫西嚴肅地問，“彩虹橋也有孩子嗎？”邁克爾的笑容消失了，他用雙臂摟住那男孩，拍了拍他的頭?！坝袝r候會有，伙計?！边~克爾點了點頭，“是，有時那里也有小孩。”

邁克爾又開始搖晃了，“蒂莫西，在彩虹橋的邊緣，有草地和小山，全都歸我們特殊的朋友們所有，他們可以一起跑步和玩耍。那里有充足的食物、水和陽光，我們的朋友們很溫暖、很舒適。那些生病和年老的朋友，像示巴那樣的，又恢復(fù)了健康，能跑、能跳、能玩耍了。那些有傷或有殘缺的朋友再次變得強壯和完整，就像我們在夢中記住的那樣。在彩虹橋的邊緣，示巴、杰克和其他朋友都很高興、很滿足，只有一件小事：他們思念一個對他們來說很特別的人，一個不得不拋在身后的人?！?/p>

“示巴拋棄了你，”蒂莫西說著，眼淚又涌了上來，“杰克拋棄了我?！彼杨^埋在舅舅的肩頭。

“是的，伙計，但我去上學(xué)的時候，不得不把示巴拋在身后。杰克也不能隨時隨地都和你在一起，有時你們得分開一段時間?！?/p>

“彩虹橋會發(fā)生什么事呢？”蒂莫西用低沉的聲音問。

“跟你和我上學(xué)時發(fā)生的事差不多一樣，”邁克爾解釋道，“寵物和小孩一起跑著玩。”

“但是有一天，遙遠的地平線上會出現(xiàn)一個身影。突然，有個戲劇性的停頓，朋友們都停下，打量遠處的身影，看著熟悉的腳步，傾聽特有的口哨聲。即使離得很遠，也會有個朋友認出那個身影，興奮得發(fā)抖。其他朋友會微笑著旁觀，看他突然從群體中飛奔而出，跑過青草地，腿抬得越來越快。

“總有一天，示巴會在遠處認出我。到那時，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她會飛奔過田野，跳進我的懷里。她會在我的臉上貼滿濕漉漉的親吻;我會撫摸她的頭，揉她的耳朵，我能重新看到那充滿信任的漂亮眼睛。蒂莫西，她已經(jīng)離開我很長時間了，但她從未從我的心中離開過。那個時刻最終來臨時，伙計，示巴將和我一起穿過彩虹橋?！边~克爾拂開蒂莫西眼前的頭發(fā)，“你和杰克之間也會發(fā)生同樣的事，伙計。你并沒有失去他。他就在那里等著你。不管需要多長時間，他都會在那里等著?！?/p>

蒂莫西抬頭看著舅舅的眼睛：“邁克爾舅舅，真是這樣嗎？說實話，是實實在在的真事嗎？”他鄭重地問。邁克爾直視蒂莫西的眼睛，點了點頭?！笆钦媸?，伙計?！彼f。

蒂莫西的媽媽站起來，穿過房間。她用手緩緩地撫摸弟弟的頭。“謝謝！”她簡單地說。她仔細看看，然后伸出手，輕輕擦去弟弟臉頰上的一滴眼淚。

“邁克爾，你還是想念示巴，是吧？”她問。“是的……”他說，抬頭望著她，露出渴望的微笑，“但我知道她在哪兒。她在彩虹橋，正帶著杰克到處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