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翔

那一天，雪很大……

記得幾年前的一天，外面下起了大雪，紛紛揚揚地把大地填成一片雪白。母親要我去扔塞得滿滿的垃圾袋，其實在這樣的天氣里，我可以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等天氣轉好再完成這項“家庭作業(yè)”，可是松軟的雪對我來說，無疑充滿玩耍的誘惑，它會比課本更有趣，我無論如何也坐不安穩(wěn)了，草草武裝一番，拎著垃圾袋一溜煙地沖了出去。

天氣壞得出奇，雪還在下，外面的氣溫比出門時想象的要冷得多。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靜得只剩下耳邊呼號的風聲。我沒有走到垃圾堆邊，只是遠遠地站定，把垃圾袋扔了出去。垃圾袋“撲”地一落地，竟驚起一個小小的活物——一只臟兮兮的小貓，瘦骨伶仃的，似乎一碰就會散架，它經(jīng)這么一嚇，猛地向后一縮，迅速退出垃圾堆。站在那兒呆望著我，眼睛里注滿了求助的慘淡光芒。

貓會在這樣的天氣里出來覓食嗎？我不禁產(chǎn)生疑惑。也許是饑餓難耐吧？看它這副可憐相，少說也有幾天沒吃東西了，我頓時起了憐憫之心，想把它帶回家去，于是慢慢蹲下，竭力做出和藹誠實的樣子，伸手去逗它，它遠遠地望著我，死氣沉沉的眼睛復活似的閃過一絲希望的火花。大概是我看起來比較和善的緣故吧，它竟向我走了幾步，原來有些發(fā)亮的眼睛更加快活了，似乎捕捉到什么美好的未來。

它的爪子又慢慢地向前伸了出來，似乎覺得自己憧憬的美好與幸福就在眼前，只要稍稍伸出爪子便可以抓到?？墒撬蝗皇兆∫呀?jīng)伸出很遠的爪子，眼中的快樂變成了不安，那希望的小火花在瞬間被一團懷疑的霧氣罩住了，它猶豫著，害怕地向后退縮著。

它究竟在猶豫什么？或許它記起同類死在汽車輪下的慘狀！或許它的父母兄弟也遭到了人類的迫害！或許它見過太多發(fā)生在同類與人類之間的可悲的事情！或許它也品嘗過被虐待、遺棄的滋味，覺得人類已不再值得自己相信……

我忽然覺得可悲起來，對于它，也對于我。那團懷疑的霧氣遮住了它的雙眼，它膽怯了，后退了，錯過了美好的未來。可是如果它走過來，我會怎樣？伸出雙手盡我所能地幫它？而現(xiàn)在，我卻連這樣的資格也失去了——在它的眼中，我永遠是一個人，是殘忍可怕的人類。

它終于逃走了。我望著它蹣跚的背影，驀然發(fā)現(xiàn)留在地上兩串梅花形的足跡，一來一去，一深一淺，正是一個大大的“人”字！

雪很大，很大，落在它遠去的足跡上，也落在我心里。

【評點】

本文成功之處在于：一方面作者抓住一只瘦骨伶仃的病貓被扔出的垃圾驚起時的表情、動作、眼神，進行了細膩的描寫，成功展現(xiàn)出了這只貓在見到作者時內心那種求助、求生的愿望由生到滅的復雜變化過程。另一方面，通過細致的心理描寫，反映了人類與自然之間的矛盾。這一矛盾已經(jīng)滲透到了我們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作者以獨到的眼光攝取了這一極其平常的生活小事來反映這一主題，可謂是小中見大，值得深思。熊 ?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