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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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一生中，偶然開玩笑一樣，曾經(jīng)讓人打過幾卦。幾個打卦先生都說，我將來會出家皈依佛門。每次我都覺得好笑。因為我從小深受父親的影響，不相信鬼神。

我的父親身體并不怎么強壯，心理素質卻超常。半夜三更走夜路的時候，穿越墳地如入無人之境;大白天在地里干活，累了枕著墳頭就呼呼大睡。我也一樣。在山里，我從小就常常半夜起來，摸黑去幾里外上小學。山里人就說像我們這樣的人，腦門子旺，鬼神讓道。

真正開始閱讀佛經(jīng)，是我離開足球俱樂部以后。那時候我已經(jīng)重新回到書房，寫出了長篇小說《足球門》。由于長篇小說需要虛構許多的人物和情節(jié)，由于真真假假不分，意外地引起了建業(yè)集團一些老朋友的誤解。心里邊就非常難受，也非常驚慌。建業(yè)集團在我們中原確實是一個了不起的企業(yè)，自然就非常強大。和強大的建業(yè)集團相比，我自己如同一只螞蟻。自然的，當時這些誤會的結果是，如同資本的鐵餅輕易地就砸碎了文學的雞蛋一樣容易。由于我自己的人品在文學界也一直不怎么好，文學界自然也沒有人同情我。甚至還有一些人幸災樂禍。什么是人品呢？約定俗成的標準是，領導說你好，群眾的威信高，這才是好人品。我自己呢，領導雖然對我不反感，但是也不怎么喜歡。群眾只是喜歡看我寫的書，并不怎么喜歡我本人。有不少人還相當不喜歡我。于是我就很孤獨。那時候我就躲在陰暗的角落里嚇得瑟瑟發(fā)抖，感到相當?shù)臒o助。同時也感到了自己相當?shù)拿煨『涂蓱z。

可是，憑著良心說，我在小說里沒有一句影射建業(yè)集團老朋友們的壞話，也沒有貶低任何老朋友。相反的是，真正是好話說盡了，到頭來卻受到了深深的誤解。就感到相當?shù)奈缤弥鵁崮樫N在了人家的冷屁股上。這就是一個作家可悲的卻正常的下場，只要想逞能，就得承擔后果。不過不要緊，好在我已經(jīng)不是年輕人，還能夠承受這些壓力。于是，就把這些委屈埋在心里，自己慢慢化解。朋友之間出現(xiàn)了誤會，我一般不做任何解釋工作。因為沒有一點意思。再說有可能越描越黑。

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忽然產(chǎn)生了閱讀經(jīng)書的強烈愿望。從此以后，一旦讀開，好像再也收不住了。這時候我才明白，這些經(jīng)書其實一直等在這里，等著我來閱讀，等得很苦。

我首先讀的是《周易》。大概讀了近兩年時間。這兩年時間里，我著迷上遠古的文化。在這之前，我也一直認為《周易》只是算卦的書，閱讀進去才發(fā)現(xiàn)我錯了。《周易》是歷史，是哲學，是科學，是百科全書。后來讀《金剛經(jīng)》《黃帝內經(jīng)》《道德經(jīng)》《南華經(jīng)》《圓覺經(jīng)》《心經(jīng)》。到現(xiàn)在我還在閱讀《心經(jīng)》。讀經(jīng)以后，我像換了一個人，再也沒有了委屈和戾氣。再去想和建業(yè)集團老朋友們的誤會，就覺得還是應該責怪我自己沒有做好，就覺得自己實在可笑。

需要說明的是，我對于經(jīng)書的閱讀好像與人不同，沒有燒香和磕頭，我只是把這些經(jīng)書，權當歷史和哲學來讀。而且我也僅僅只是閱讀，并沒有深刻理解多少。好像讀經(jīng)只是一種修行？常常覺得越讀越深奧，只是著迷，不敢說懂得。真每每閱讀，就會有新的感悟，常常會否定以前的認識。經(jīng)言如同大海，無邊無際。經(jīng)言如同高山，山山相連。2011年我從南極歸來以后，一切的思想全部改變了，我就明白我這一輩子不再可能皈依佛門，因為我已經(jīng)皈依了南極，皈依了自然。

這就說到了書法。雖然我的書法水平一直很低，不論我干什么事情，書法卻一直陪伴著我。在我閱讀經(jīng)書的過程中，我常常因為心動，或者是困乏？不由得放下書本，提起毛筆，開始自然書寫。書寫的內容呢，有的時候是經(jīng)文，有的時候就是感受。這樣寫寫停停，停停寫寫，就積累了許多。例如《心經(jīng)》，我已經(jīng)寫了幾百遍，每每書寫我都非常激動。我這樣反復書寫，是為了加強記憶，還是為了加強理解？——也許，只是一種功課。并不很明白，也不想明白。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事情，并不是全能夠弄明白的。

現(xiàn)在呢，我也偶爾把一些書寫的經(jīng)言贈送他人。不過，我從不把這些作品當作書法，主要是想讓別人分享我閱讀經(jīng)言的感受。更不敢說是布施，頂多只是有一種傳播的愿望。

于是，如果你開口要，我就贈送你。如果你喜歡讀，我就感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