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娟
阿香的男人
那年,阿香患了嚴重的腎病,陽光開朗的她一度消沉,從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體重直降二十公斤,整個人都脫了型,她的丈夫阿賢非常憂心。
“香,現(xiàn)在滿街都是新款秋裝,可美了,我陪你去逛街吧!”經(jīng)不起阿賢的軟磨硬泡,周末阿香真的跟著阿賢進了服裝店。可是那美麗的蕾絲衣、連衣裙一上阿香的身,立刻就像掛了一副空空的蚊帳。阿香扔下衣裙,生氣地回了家。
“香,沒事的,鍛煉鍛煉就好了!我們?nèi)ソ∩矸堪?!”第二個周末,阿賢溫柔地拖著阿香的手進了健身房。阿香看著那些五花八門的運動器械突然來了興趣,她選了一輛動感單車騎了上去,隨著音樂熱烈地舞蹈。阿賢見了很開心,心想妻子終于好起來了。正高興著,突然咣當一聲,妻子竟從單車上摔下來,暈了過去,折騰了好一會兒才醒過來。教練說阿香體質(zhì)太差,不適合進健身房,阿香更難過了,更不愿意出門。
“香,要不我們?nèi)ベp花吧?聽說梅嶺的沉香桂開得正好,這種桂花芳香味濃,枝茂葉翠,花多色雅……”阿賢又打聽到一個合適的去處。阿香本來不想去,看看阿賢一片熱情,也就違心地答應了。
那是一個大晴天,秋高氣爽,艷陽高照。他們驅(qū)車來到梅嶺山腳下,濃郁的花香讓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阿香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開始登山。他們沿著山路一路上行,漫山遍野的桂花林,一枝枝、一樹樹、一片片,滿眼金黃,林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阿香徜徉在花海,臉上洋溢著歡笑。忽然,前方傳來一陣悠揚的樂聲,阿香加快了腳步。只見桂花深處,辟了一塊空地,一位須發(fā)斑白的老人正迎風練太極,他一襲白衣,身姿縹緲,宛如一位老神仙。阿香看得出神,不由自主地跟在老神仙的身后比畫起來。老神仙回頭一看,滿臉驚喜,“好苗子??!你愿跟我學太極拳?”“如果老神仙不嫌棄,我愿拜您為師!”“這就是緣啊!”阿賢在遠處感嘆。從此阿香天天登梅嶺,去學太極拳。憑著悟性與勤奮,阿香進步飛快,一年后便獲了市級大獎,三年后就獲得了省級大獎。她如今矯健如飛,滿面春風,誰也不記得她得過什么嚴重的腎病了。當然,除了阿賢,誰也不知道,雇用資深的太極拳教練有多難!
荷葉田田
夏天,雨后,蘭亭村的荷花像是得到了仙子的召喚,一夜之間全開了。微風輕輕吹動婷婷的荷葉,清涼的水珠滴落在美麗的花房里,一兩片花瓣輕輕飄落。梅蘭撐起畫架,準備畫下這一幕。
梅蘭是教授,也是畫家,是梅州學院出了名的“荷癡”。蘭亭寫生基地的畫展擺滿了她的畫,絕大部分是荷花,清晨的、雨后的,一田田、一簇簇、一朵朵,國畫、油畫、水粉、速寫……畫越來越多,有的都在這里擺了五年多了,除了梅州學院美術(shù)系偶爾安排學生來這里寫生看看她的畫外,很少有外人來,更不要說誰來這里買畫了。
“梅老師,這位李先生要買你的畫!”鄰家小芳帶了一個陌生人來。那人斯斯文文,像是個文化人。
“買畫?”
“嗯,我最喜歡荷花了,聽說您這里荷花最多,我想買一幅回去欣賞、學習,不知梅老師意下如何?價錢什么的,好商量。”
“好吧。”文化人花兩千元買走了《小荷尖尖》。
第二天小芳帶來一位商人。
“久仰梅老師大名,聽說您這里的荷花最美,特來買幾幅做裝飾,價錢什么的不用計較?!鄙倘嘶ㄋ那гI走了《荷花深處》《荷葉接天》。
第三天小芳帶來一位市領(lǐng)導。領(lǐng)導選了很多幅,梅蘭認識這位領(lǐng)導,自然不好推辭,半賣半送地把《映日荷花》《清水芙蓉》《紅香一點清風》等五幅荷花圖送上了領(lǐng)導的車。
從此,隔三岔五就有人來買畫,蘭亭畫室的畫不久就賣空了。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梅老師,我想買《荷葉田田》?!泵诽m一愣,這幅畫是永遠不會賣的,這聲音,她足足等了五年了。她本想把青春年華和她酷愛的畫一起,塵封在這個靜美的村莊里??墒牵貋砹?,他花了半年時間買下了她畫室里所有的畫,送到上海藝術(shù)畫展展出,就差這幅他們一起完成的《荷葉田田》了。
彩霞滿天
清晨,綠草青青,白霧茫茫。河岸上,一個年輕的女子,站在村口的大樟樹下,苦苦等待,望穿秋水。傍晚,暖風陣陣,彩霞滿天,她終于等到了心上人的身影。他正下課,抱著一疊書朝樟樹走來,霞光映得他的臉紅通通的…… 女子欣喜萬分,雙手不停地揉搓,整了衣袖又整衣領(lǐng),纖纖玉指最后停在了長長的麻花辮上,她側(cè)著臉含情脈脈地望著心上人。
“永哥哥,你讓人家好等?!迸咏K于迎了上去,一手牽了男子的手,“走,回家去,我爸爸媽媽同意了,我們明天就結(jié)婚。”男子答應著,跟著女子朝家里走去。霞光映著他們的身影,拉成長長的“H”形。路人投來異樣的眼光,幾個大嬸在屋檐下指指點點,女子視而不見,像一只快樂的小鳥,拉著男子一路飛跑,嘴里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沒了?!翱爝M屋呀,永哥哥,這是我的嫁衣,這是你的禮服,媽媽和我親手縫的……”她容光煥發(fā),擺弄一件件寶貝。然后,拉著男子坐下,自己徑自進了里間,穿上了新娘禮服,戴好了珠花,換上了新鞋,款款走到男子面前,輕聲地問:“裙子好看嗎?珠花好看嗎?繡鞋好看嗎?我好看嗎?永哥哥!”“好看,好看,你是最美的新娘!”
“謝謝郝老師了,不然,她又不知等到什么時候了。”母親站在身后,滿臉憂傷,女兒得妄想癥快三年了,她早年的戀人早就娶了局長的女兒,月兒已多次把郝老師錯當作當年的戀人領(lǐng)回家了。
“就讓我永遠做月兒的永哥哥吧,我要照顧她一輩子!”郝老師激動地說。郝老師是好人,母親清楚,其實月兒更清楚,一年前就清楚了。彩霞映在窗戶上,亮亮的;映在月兒的臉上,美美的。
(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