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元會
一
很早就知道曼谷的湄南河。
原始的生命起源于水中,偉大的民族往往都源于雄偉壯觀的河流。滔滔流淌的湄南河,滋潤了那一片沃土,哺育了那一方百姓。
流經(jīng)曼谷的那一段,更為世人所仰慕。泰國,多少風(fēng)云激蕩的過去,多少令人矚目的現(xiàn)在,都凝聚在那里的兩岸,都陳列在那里的河旁。
這次趁圣誕假期背包來曼谷,很早我就決定,湄南河兩岸是我踏足的第一個目標(biāo)。日益臨近,對于湄南河的向往,也日趨強烈。
看了很多關(guān)于湄南河的資料,也瀏覽了多篇關(guān)于湄南河的游記。這些文章描寫的大多都是,乘船沿著湄南河上下而行,一邊品嘗曼谷的美味佳肴,一邊觀賞兩岸旖旎的風(fēng)光。
這種觀光方式,悠閑輕松,浪漫瀟灑。然而,對此種方式,我并不茍同。我感到,那是一種浮光掠影,那是一種輕描淡寫,因此,我毅然拒絕了。
讓自己一串堅實的腳印,鐫刻在湄南河曲曲彎彎的岸邊,這就是我的選擇。
二
寄住曼谷的第一個清晨,睡眼惺忪,姍姍醒來。
昨天并不勞累,從澳門坐飛機至曼谷廊曼機場,然后換乘火車抵達(dá)市區(qū),便入住酒店?;蛟S是坐落在唐人街街頭帝國大酒店的舒適,或許是從澳門多日寒冷的夜晚中掙脫出來,一夜睡得很香。
洗漱完畢,背上背包,到前臺辦理續(xù)住手續(xù)。我對一位服務(wù)員輕輕地說:“Good morning . This night continue to live in this room.”服務(wù)員卻歡快地用簡潔的漢語回答我:“可以,沒問題?!?/p>
經(jīng)交談,知道這個服務(wù)員是一位會說漢語的華裔泰國人。異國他鄉(xiāng)還能用母語交流,喜出望外,自然感到親切和高興。
走出酒店,邁開我的腳步,開始我今天的行程:徒步湄南河。
此時,曼谷時間是上午7時39分,北京時間是上午8時39分。
孤執(zhí)陌路,靜寂之外,略帶一絲惶恐。還好,手中有一張詳細(xì)的曼谷地圖,鼻下有一張不恥下問的嘴,足底有一雙結(jié)滿繭子的腳板。
清晨的唐人街,走出了昨夜的繁華和喧囂,還在香甜地沉睡著。從唐人街的街頭,沿著Yaowarat Rd往西北方向行走,至Chakkrawat Rd路口左拐,一路走下,來到了湄南河邊。
兩座大橋凌飛在前方,一座是Phra Pok Klao Bridge,另一座是Memorial Bridge。橋上,偶有幾輛車飛馳而過;兩邊人行道,間或看見三五個行人匆匆趕路。
這里就是我計劃中徒步湄南河的起點。將從這里出發(fā),徜徉湄南河兩岸,到Phra Pin Klao Bridge為止。
在Memorial Bridge橋頭,有一個整潔的廣場。廣場里邊,高高矗立著拉瑪一世塑像。塑像前,兩個人在默默地參拜和虔誠地祈禱。
我環(huán)行廣場一周,然后從塑像右邊通道走進(jìn)Memorial Bridge。這是一座鋼結(jié)構(gòu)橋,橋面寬闊,垂直兩岸。站在橋上,清風(fēng)徐徐。瞻前,河水豐盈,攜層層漣漪,熱烈而來;看后,沒有喧囂,沒有惆悵,毫不猶豫地緩緩離去。
通過大橋,來到南岸。
河邊,蜿蜒著一條曲曲彎彎水泥澆筑的小路。小路并不寬綽,臨水、臨岸兩側(cè)均有鐵欄桿把守;帶有鑄鐵花籃靠背和扶手的長條石椅,時有時無地點綴在小路上。
沿著小路,我信步向西北方向走著,左側(cè)林立著高低不平、錯落有致的建筑,有寂靜的廟宇,有沸騰的市場,有風(fēng)情濃郁的住宅小巷;右側(cè),清澈的湄南河水歡暢地流淌著。
對于廟宇,我選擇性地觀看了幾座。每座都是那樣整潔、清新,每座都絡(luò)繹不絕,有人前來參拜。
對于居民小巷,是我感興趣的地方。
一進(jìn)入民巷,首先看到兩只貓咪懶懶地躺在那里。從兒時一直到現(xiàn)在,不論在什么地方,每遇到小貓小狗,總是停下來喚一喚逗一逗,也許這是天性使然。 在異國他鄉(xiāng),當(dāng)然也不例外。我“喵、喵”兩聲,向貓咪示好,可兩只貓咪只是睜開眼睛看看,一動不動,好像還帶點鄙視的眼色,真是氣死我了!
狹窄悠長的居民小巷,洋溢著濃郁的泰國民俗風(fēng)情。
在小巷里漫步,能近距離地接觸這里的居民。有天真快樂的兒童,有滿面刻滿皺紋的老人,也有樸實勤勞的中年婦女,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誠懇熱情、彬彬有禮。
每當(dāng)向他們問路的時候,他們都會耐心地用簡潔的英語告訴你,如果感到你沒聽懂,還會重復(fù)給你,有時換另一種說法向你表達(dá)。
令我感到驚愕的是,在這里我所接觸的每一個成年人,都可進(jìn)行簡單的英語交流,盡管是不標(biāo)準(zhǔn)的、笨拙的、旁門左道的,但都能互相聽懂。在一個官方語言為泰語的國度,對于不具備良好教育背景的階層而言,這是多么難能可貴!
一座幽深、住著底層平民的小巷,我與之不過是稍縱即逝的相逢,然而令我感到除掉入口的兩只貓咪對我冷冷的之外,其他一切,那每個小院內(nèi)盛開的鮮花,那銹跡斑斑的柵欄,甚至那飄逸的塵埃,都有著濕潤,都蘊藏著熱情。
兩位花甲老人慢慢地把我送到巷口,當(dāng)我走出幾十步遠(yuǎn),回頭看看,他們還在微笑地望著我。
三
走出小巷,沿著湄南河的岸邊,獨自向前走著。
此時此刻,時值一年歲末的中午,在我遙遠(yuǎn)的故鄉(xiāng),已是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就是在我工作的澳門,亦是陰氣沉沉,冷風(fēng)颼颼——而這里卻烈日炎炎,熱浪滾滾。我情不自禁地走到河邊,掬一捧清涼,退退燥熱,去去汗水。
清爽之后,覓一處水泥椅子坐下。一邊歇腳,一邊喝礦泉水,一邊吃水果與點心,一邊矚目這里令人震撼的風(fēng)光。疲勞、口渴、腹空,一會便煙消云散,隨之而來的是活力是激情是蠢蠢欲動。
短暫地休歇之后,我繼續(xù)前行。
正當(dāng)我腳步穩(wěn)健行走之際,前方的綠樹掩映中,突然鉆出一條小河,使我戛然而止。打開地圖搜索一下,方知此河叫曼谷雅伊運河,從西南方向流來,是湄南河的支流。
泰國的旅游業(yè)飲譽世界,有無數(shù)美麗的地方,令你渴望,催你前來。大王宮就是一顆耀眼的明珠,鑲嵌在曼谷湄南河的岸邊。而它,現(xiàn)在,就在我的前面。
不用問詢大王宮的入口在何處,抬起雙腳跟著如潮的人流,自然會抵達(dá)。
剛剛參觀完鄭王廟和臥佛寺,也許是視覺慣性,或者是審美疲勞,感覺大王宮里的建筑風(fēng)格除個別之外,大多與鄭王廟、臥佛寺無多大迥異,均為暹羅建筑藝術(shù)特點所浸潤,因此沒有給我以多少另外的激動。倒是大王宮的發(fā)展歷程給了我思緒漫游的空間。
1782年,拉瑪一世時,大王宮奠基興建。經(jīng)過幾代王朝不斷擴建,終于建成如此規(guī)模、布局錯落有致的建筑群。
大王宮總面積21萬8千4百平方米,內(nèi)有四座宏偉建筑,分別是節(jié)基宮、律實宮、阿瑪林宮和玉佛寺。
曼谷王朝從1782年開始的拉瑪一世到1946年為止的拉瑪八世,均居于大王宮內(nèi)。1946年繼位的拉瑪九世才離開大王宮,搬至新建的集拉達(dá)宮居住。現(xiàn)在,大王宮不僅對外開放,供游人參觀;而且,一些諸如加冕典禮、宮廷慶祝等重要的活動仍然在這里舉行。
踱步在這古老的皇宮庭院,細(xì)眸宏偉的殿堂,一個個故事雖然已經(jīng)遠(yuǎn)去,一段段歷史雖然已經(jīng)塵封,但留給后人這些可接近可觸摸可環(huán)視的輝煌,仍舊是那樣莊嚴(yán)肅穆,挽人以停留,給人以啟迪。
更使炎黃子孫引以為自豪的是,中華民族五千年燦爛的文化,在這大王宮院內(nèi),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在這里,你不僅可以看到,屏風(fēng)上彩繪著中國四大名著之一《三國演義》中的人物;還可以看到,數(shù)尊幾米高的中國古代文臣武將的石雕;這些,形神兼?zhèn)?,栩栩如生?/p>
在異國的土地上,特別是在異國歷史悠久的政治中心,飽覽故國的輝煌,這種喜悅,真無法尋找恰當(dāng)?shù)脑~語來描繪,來形容。
再見,陽光下熠熠生輝的大王宮!感謝你,大王宮,我僅僅給你兩個小時的光陰,你卻送給我永久的記憶!
六
步出大王宮乳白色圍墻的大門,一縷清風(fēng)撲來,吹遍周身,舒爽極了。迎風(fēng)看去,前面是一片偌大的空曠。向北跨過Na Phra Lan Rd.置身這空曠之邊。經(jīng)詢問,這就是王家田廣場。我站在樹蔭下,由遠(yuǎn)及近由左及右,細(xì)細(xì)端詳了廣場的每個部位。
這是一個橢圓形的廣場,長軸近于南北方向,長軸與短軸之比大約在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之間。整個廣場的大地,厚厚的草坪,像一層柔軟的地毯植被在上面。廣場的周邊,前后分布著兩排酸角樹;前邊一排緊挨著草坪,后邊緊挨著大道,兩排中間是人行道。
曼谷的一年沒有春夏秋冬,只有涼季、熱季、雨季。12月到2月為涼季、3月到6月為熱季,7月到11月為雨季。此刻,正值涼季,但每天的溫度也都在30度左右。
枝繁葉茂的酸角樹,尖尖的葉子,蔥綠蒼翠?,F(xiàn)在雖然不是花期,但正在醞釀下一個花期的到來。一眼望去的草坪,有的部位清新嫩綠;有的部位微微泛出黃色,偶有一點關(guān)東故鄉(xiāng)的秋意。
廣場的周邊,三五成群地坐著男男女女,身邊都放著不是很時髦的小包。有的在閑聊,有的在東張西望,有的在吃零食。大多著裝樸素、足履輕便,看來也都是像我這樣囊中羞澀的背包客。
王家田廣場是皇家的御苑,是泰國重要的慶典廣場。王室和政府的重要慶典大多在此舉行,尤為隆重的是一年一度的“春耕節(jié)”。 “春耕節(jié)”為泰國宮廷大典之一,在每年雨季開始的五月,由泰皇親自主持春耕大典,慶祝耕種季節(jié)的開始。
農(nóng)業(yè)在泰國的經(jīng)濟發(fā)展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全國大約80%的人口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
二十年來漂泊在廣深珠澳,泰國香米,給了我深深的印象。尤其到澳門工作的十幾年間,幾乎天天吃泰國香米。晶瑩剔透的飯粒,香噴噴的氣味,柔軟爽滑的口感,總有點吃飽了還想再吃的欲望。
白晝的暑熱漸漸退去,清涼的晚風(fēng)頻頻吹來。太陽已不再炫耀它的威力,變得溫柔親切起來。
一個人在廣場內(nèi)由北向南慢慢前行,穿著厚厚膠墊的旅游鞋,踩在松軟的草坪上,腳步感到輕松極了。也充分體驗到鮮活的小草,即柔和溫順又頑皮倔強的品格。當(dāng)你的腳落下,隨之傾倒;當(dāng)你抬起腳的時候,又瞬時傲然挺立。
廣場邊的道路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一派熱鬧景象;廣場內(nèi)上空幾株風(fēng)箏翩躚起舞;廣場中央,偶見幾個游人,悄然無聲。在這里不僅能感受到城市的繁華和歡樂,還可感受到大自然的朦朧和幽靜。
七
走到王家田廣場的東北角,一條小河橫臥在那里。如鏡的河面,沒有漣漪,沒有浪花。岸邊的蒼翠倒影在水中,看長長的河面,像一軸鋪展開來的山水畫。
從地圖中知道這條小河是湄南河的一個支流,叫羅德運河;也知道這里離我今天徒步湄南河的終點目標(biāo)很近了。
沿著羅德運河?xùn)|岸邊的Atsadang Rd向南走了一段,在Bamrung Rd跨過小河,然后折回,沿著西岸邊的Rachini Rd一直向北走下去。內(nèi)務(wù)省、外交部、國防部、司法部、國家劇院、國家美術(shù)館依次從眼前掠過。
曼谷時間17時27分,北京時間下午18時27分,來到了Phra Pin Klao Bridge的橋頭,來到我徒步計劃的終點。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浸著異國的暮色,獨立橋頭,放眼徐徐的落日,放眼潺潺的湄南河。
晚霞,映紅了天邊,映紅了西去的層層碧波。
很想繼續(xù)徜徉于此處的河畔,細(xì)細(xì)觀看華燈綻放的兩岸,細(xì)細(xì)觀看夜色下奔騰不息的河水,然而,饑腸響如鼓,疲勞滿全身,不得不作罷。
(責(zé)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