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墨
老宅樓下有一條依河而建的巷子,在巷口,有一家賣雞蛋灌餅的早餐攤。
小攤的老板是個地道的北方人,操著一口標準的東北話。來舟山十多年,南方的水土在她大大咧咧的北方性格里揉進了一點細膩的氣息,可她還是喜歡我們叫她“大嬸”。
第一次遇到時,她已經(jīng)快要收攤了。抱著一絲僥幸,我問她還可不可以為我做一個,她笑著說:“只要還有人想吃,就繼續(xù)做?!苯又言臼掌饋淼臓t灶重新支起,淋上油,一陣白霧升起。她嫻熟地攤上餅,打上雞蛋,問我加哪些料。我隨便點了幾種,準備付錢時,她向我示意說:“零錢都在鐵盒子里,自己找。”我循著她的眼神,看到了一個略顯破舊的鐵盒,里面放著數(shù)張紙幣和一些硬幣。我拿著找回的兩元硬幣,提上餅回家了。
她做的雞蛋灌餅很特別:皮薄而不破,料足而不散。與其他小攤不同的是,餅中的油,香而不膩。難怪巷口那長長一排的早餐攤,唯獨她的攤前經(jīng)常擠滿了人。我的胃瞬間被勾住了。從那以后,我常去她的攤子買早餐,一來二去,互相便熟識了。她總是穿一身淺色長裙,圍一條藏青色的圍裙。頭發(fā)整齊地綰成一個低低的發(fā)髻,戴著一頂帽子。這樣的裝扮雖不算精致,但十分清爽、干凈。即便日日浸潤在油煙里,也不難看出生活不易的她仍保持著熱情與對美好日子的向往。
居民區(qū)周圍的早餐小攤,總會有些???。她會記得每個人的喜好。見到熟客,她總是先問一句“老樣子?要多加點什么嗎?”,得到答復后,便會干凈利索地做好餅,遞給他們。偶爾沒那么忙的時候,她也會與顧客拉拉家常,有時她甚至還能從餅的個數(shù)、配料里,猜出誰家的兒子出差了,誰家的女兒回來了。
后來我才知道,攤架上放著的那個找零的鐵盒,是為了衛(wèi)生。拿到做好的餅,顧客都是自己找錢,她也不抬頭看找錢的人。她說,這里的人實在,這么多年,鐵盒子里的錢從來沒有少過。
在她的攤子前,有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有晨練歸來的老年人,也有背著書包的學生。來來往往,煙火的氣息從未散去。
幾年前,我搬了家,也就不再去那個巷口買早餐了。一天,我忽然起了個大早,來到巷口,想再嘗嘗那雞蛋灌餅的味道。可惜,大嬸的攤子不見了。
我略顯失落,也有些慶幸,慶幸那巷子口雞蛋灌餅的味道,曾裝點了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