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經(jīng)天
聲音,純而熾熱,別輕易觸碰;你若屏息進入,定能確定:存在與虛無彼此慰藉,赤子之心多么難求。
——題記
一
你聽沒聽見河流下潛至深淵的聲音?
人的生涯猶如一場幻聽,迎來眾多人集體的反饋。他們用夢囈,即孤獨的喊聲,長久地演繹在封閉的枕邊。
他們那被淹沒的身體和嘴唇,他們那望不到天道邊緣的哀傷眼神,猶如黑色城市里漆黑的街道上冷冷黑黑的水。
沒有遠方,你就無法旋轉(zhuǎn)于此地。
于是在河流下潛之后,你聽見海螺吹奏的旋律,逐漸豐腴了你青春的胸脯,又繼續(xù)瘦削著你曼妙的腰身。
二
魔法無須證據(jù),親吻不需言辭。
虛無和存在兩者的對峙從來都是緊繃的、持續(xù)的。
唯有能看穿事物結局的人寫詩得以慰藉。
大紅色圍巾挽住樹枝,這來自電影結尾的鏡頭,其實源自最初懵懂的你和你的漂泊史。
那時,藍和白兩種顏色交互印滿天地,沒有多余的口舌爭論,更沒有嘈雜忙亂的四肢圍繞;那時,你正心悅于風景,同時成為風景里移動的純粹和唯一;對于后來的時光,那時的你是一塊清晰的界碑。
你已在那里駐守了千年。陶罐傾瀉自釀的贊美詩,終于養(yǎng)成了風笛一曲。
三
你能分辨事發(fā)的過程嗎? 幻視可以。
——沿著狹長到零的發(fā)源地,人們折返。那一刻,一定有一只吉祥的烏鴉傾吐世間明晰的奧義。
時間是好的,允許造物主恩賜的道路長成,延伸。沿著喧嘩不息的河流,有人淘洗出琴弦和一個旅人的夢的鼻息。
日月為眸,河流中浮出蓮花六枚,這樣的神跡令人歡喜,尤其對于深陷淤泥的人們。他們打著赤腳,卻聲稱嘗到了幸福。
在浸泡的幸福里他們彼此傳遞著一個舊傳奇。
四
舊傳奇關于一個創(chuàng)世的人,他來到這片土地,種下了稻米,于是被奉為天子。
——我的天子!我是你未知后來的旅人,請賜我泥巴和草根。無數(shù)旅人的軌跡終點都已糅合在此地,河流就落入人間的掌心。而交互映現(xiàn)的光芒繼續(xù)締造了誰?
我們信奉每一個不可解的緣起,卻看不透天下,走不盡天涯。寂寞如此浩大,那深諳旨意的行者卻深藏于偏僻之地。
偏偏是這洗濯肉骨的天子,以這一萬年河流為妻,面對我們的疑問,卻沉默無語。
五
現(xiàn)如今,虹光下穿越著身懷愛恨的人群,他們動用夢境傳遞著各自的旌旗。
煙火自從遁入夜空,就一直盼望著返回,找回那個第一個燃燈的人。
他的前世會不會正是那個行者,在石頭里點燈,點到失火?
總有一個人智慧,避開荒野之火,來到城市,問候水,怎么樣凝聚、融匯,才能擦圓石頭,又剛好熄滅了石頭里的燈芯。
六
天子之妻身懷幽秘的河谷,用“蜿蜒”和“寬闊”這雙重的魔法平鋪開一本書所能存活的三生與三世。
每一次如第一次,寵幸紅發(fā)之身。
因此說到佳期,無非要待到六枚蓮花之央的每一滴水開啟。
每一滴白駒之蹄的快意,倒映也托起了一個深白色長廊。在黑又深沉的被魂靈們涂滿預言的城與街,你會看到一個被點化的路人,坐在長廊的盡頭笑著哭泣。
他試圖找到下一條河流,以便順流到他的彼岸,挖出埋沒的藕節(jié),重新通過夢寐去拼接、誕下他心靈的“你”。
七
每一個你,聽見同一條河流傾瀉的樂音,溶解星體隕落的金屬顆粒,就抽身化為一條金魚。
你在你的身體,得到滋潤,難以自棄。
仰臥與蝶泳之時 ,你又誕下紛繁的舞蹈和簡潔的詩句;而那個發(fā)誓訪問山岳的舊天子,繼續(xù)徒步在他鐘愛的草地、灘涂上,用暮鼓挖掘容身的神器。
所以,親愛的人,含蓄的陶,顛簸瓦礫,你們各自安放著各自的途徑和史實。
身體與河流也同等區(qū)分開記憶和真理。無須憂戚。
河流在每一處位置隱匿地展開,從容且自律;唯獨該禁忌的律條是關閉。一如我之愛你。
愛每一處轉(zhuǎn)彎、垂懸、蔓延的你。
八
人們定居在奇異星球,從來不知奇異。
光陰看見,人間的顏料在河流旁邊紛紛紓解,聲音在剪切。
重新銜接起下一個地址的人們,和候鳥沒什么分別。歷經(jīng)的每一個冬天都是昨日。
當你聽見解凍的河流又一回潺潺鳴唱。你會匍匐于自身的岸上嗎?
當身體懂得了繾綣,欲望懂得了矜持——
唇齒則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