厝前的桂花樹
丈母娘老厝前有一棵經(jīng)年的桂花樹,猶如一個撐著大傘的老翁,晝夜不停地擋風遮雨。
溫婉——樸素——善解人意。
桂花樹雖不需要太多的水分,丈母娘在心田烙下澆水的慣性,二十幾年如一日。桂花樹越長越茂盛,秋天的香氣馥郁我的五官。
下雨了。屋檐下的雨水唱著民謠,從我的雙手滑過,滋潤了誰的芳華?
雨中的桂花樹,在簡樸的泥濘上散發(fā)水靈靈的味道,猶如一種好品性淋漓盡致地揮發(fā)。
門前遠眺水渠,潺潺的流水清澈了炊煙,還有丈母娘的白發(fā)。
屋頂平臺上懸掛著星星,宛若新疆葡萄架上的葡萄。桂花魂隔著夜幕與之覲見,一閃一靈動,月光偷偷地撫摸樹葉。
次年秋天,在榕城的我常常感到一種熟悉的氣息沖擊丹田。黃昏中桂花的暗香穿越千山萬水,悄悄地來到我的窗前,伴我翻動桌子上一章又一章的散文詩。
我在閱讀,我正悅納。
從一滴水伊始。
我是桂花丹香的最大受益者。
我佇立成一個遠方的守望者,陪你吐納天地之精氣。
一夢已醉。
羨家村野
羨家村不大,很空曠,天空很高很遠,云很自在,水很輕松。
縱橫的秧苗,伸了伸懶腰。
野地四周小鳥的歌聲,不比客家妹子的山歌差,搖醒不少朦朧的睡眼。
鄉(xiāng)村也蘇醒了,許多植物見綠了。油菜花灑脫地拋下黃披風,跟著村姑采野菜。布谷鳥與蝴蝶搶拍白云的詭異造型,藍天回頭偷偷一笑,農(nóng)家的日子不再單調(diào)了。知了無緣無故失蹤了,我只好與知了相約在初夏——艷陽下對話!
泥土之上,散落莊稼和野花。
村莊薄土大善,人心多變。
鴨子在池塘中拂擦兩道水光,放松又自由,滋潤又自在,令我想起書房四周溢出的書頁,擁擠又多情我執(zhí)著地探覓靈魂的出口,漢字爭先恐后攢動重疊的頭顱,無可奈何地苦笑,她們和它們,揉了又揉眼睫,對著玻璃櫥門驚嘆:我們向往自由自在!
我悄悄地向鄉(xiāng)土傾訴。
春秋輪動,黃土地的臉譜轉(zhuǎn)換——
光腳踩在土壤上,聽到糧食的內(nèi)部傳遞的信息。
父老鄉(xiāng)親的汗珠踩出一條血性之路。
是誰正在感恩收獲!
老黃狗
在汪汪汪的寬厚叫聲中,我借來了黎明,睜眼看世事。
岳母家中的老黃狗,在自己的時空中,對親人忠心依舊。
我經(jīng)常仔細地瞧了又瞧它,卻無法給它一個折疊感情色彩的名字(它只有乳名狗狗)。
風聲、雨聲、鳥聲為它編輯了不少童話,唯有門前屋后的竹林能安慰它寂寞的心情。
榮枯反復(fù)。世態(tài)炎涼。人事更迭。
老黃狗一概不知,只知道它的主人和寂寞、孤單。
炎夏,蟬聲起伏。
它淡淡地順從自己的宿命。
看起來,它無所大事,又忙忙碌碌,只有大自然恩賜的樸拙之光高懸。
門前的桂花樹花開花落,遠處山高水長,眼前的溪水無痕。
雞鴨成群
岳母養(yǎng)了好幾只鴨子和一群雞。
它們是她的好伙伴,許多光陰岳母不是與這只公雞,就是與那只番鴨竊竊私語,老人家心情如盛開的菊花。
竹葉上有一雙寂寞的眼神注視著老大娘的一舉一動。
老人家的三個兒子只有過年之時,才在故鄉(xiāng)的村道上散發(fā)足音。工作忙是他們唯一能說出口的理由。
女兒退休居住在外省的城市,她擁有需要相依為伴的先生。一顆女兒之心無法掰成兩份,遙寄思念于星空。
女兒一有機會,就夫妻雙雙回娘家。
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鴨公公說老人家的鬢角又花白了,雞婆婆說日子一天比一天沉悶了。
親情、雞情、鴨情無法排出序號。
傍晚,我站在竹林邊刷牙,只見竹葉迎風吆喝,驚動了周邊的古厝,歲月黃了又綠,綠了又黃。
我還能做點什么呢?
作者簡介:林登豪,現(xiàn)為《福建鄉(xiāng)土》執(zhí)行副主編,福州倉山區(qū)作協(xié)主席、中國散文詩研究會理事。已在《人民文學》《詩刊》《星星》等眾多刊物發(fā)表作品,主編《福建百年散文詩選》《福建散文詩八家》《八閩中青年詩人叢書》;散文詩、詩、散文入選數(shù)十種年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