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外一章）

常年馱著一座山行走，所以日落之后才需要爬山。

爬山，是為了像愚公一樣，一點一點地移去那障了心靈之眼的山，用無盡的泥沙填平欲望的海;爬山，是為了多看一眼溫暖的陽光，站在山的這一邊想象山的那一邊;爬山，是為了踩著更厚實的土地，吹著更高處的風(fēng)。

每一級臺階都是一個琴鍵，左腳踩出一聲清脆的鳥鳴，右腳踏出一串唧唧的蟲音。風(fēng)躡手躡腳地從林間走過，那細(xì)微的聲響似江畔流落女子的低吟。這或急促或舒緩的聲響，便是山的呼吸，是一首無法捕捉的絕妙樂曲。

仿佛，我被埋進了山的深處，心在潮濕的泥土里獲得重生。我想贊美，想歡笑，想?yún)群埃氚盐揖薮蟮南矏偛⒌矫恳淮缤恋?，然后攬月睡去。可是，面對這微笑的山，我不懂得如何開口。

夜幕中，山站在這里，你也站在這里。這是一道最獨特的風(fēng)景。

我的贊美，無從下筆。

彈琴

彈指之間，凡塵瑣事灰飛煙滅。

我坐在平靜的水面，山和樹都融化在水中。這一刻，只有無涯的水，輕輕地拍打著我的靈魂。

左手柔柔地按出一個顫音，右手拈起一朵寂寞的花，清脆的鳥鳴從琴弦上散開。黃昏在我的指尖下復(fù)活，喧鬧的歌聲從心中傳來，唱醒了一艘又一艘漁船?？梢允菨O舟唱晚，也可以是云水禪心;可以是蕉窗夜雨，也可以是妝臺秋思;可以是臨安遺恨，也可以是陽關(guān)三疊……

用三年的愛去征服一把二十一弦的箏，用一把二十一弦的箏去征服枯燥的生活。只想在寂寞的時候擁箏入睡，在泫然的時候撫箏靜彈，在欣然的時候與箏同喜。

箏中自有巍巍高山，箏中自有洋洋流水。我非伯牙，箏卻是我的子期。我非伯牙，但卻比伯牙幸運，因為我不會痛失知音，我不用破琴絕弦。

有高山聽我的高山，有流水聽我的流水，有箏聽我的箏。

知音若此，夫復(fù)何求？

作者簡介：康小英，1985年生于福建永春，作品散見于《散文詩》《星星·散文詩》《福建文學(xué)》等，入選《福建百年散文詩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