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真
“讓一讓,腳收一收,瓜子,啤酒,火腿腸,有需要的嗎?”一個穿著制服的機器人推著一個小型自動販賣機叫賣著走過來,我趕緊收了收自己的腳,旁邊的乘客伸出食指點了一份盒飯,順便用指紋完成了支付。瞬間車廂內(nèi)彌漫著飯菜的香味,不用看,一定有紅燒肉。 我閉上眼,深深地嗅了一口。
忘了介紹,現(xiàn)在是2320年,地球脫離了太陽系,飄到了四光年之外的半人馬星系,今年科學(xué)家發(fā)現(xiàn)了一顆同樣擁有文明的星球——克里星,他們的文明比地球先進(jìn)一百年。
大批人類移民克里星,我就是其中之一,我買了一張宇宙飛船的票,準(zhǔn)備一去不復(fù)返。
“尊敬的各位乘客,克里星站就要到了,請您收拾好您的隨身物品,到門口下車?!睓C械的聲音響起,乘客們陸陸續(xù)續(xù)地站起身,準(zhǔn)備下車。
一下飛船,四周一片荒涼,路面磕磕絆絆,很難讓人聯(lián)想到這是一顆擁有宇宙艦隊的星球。原來這里幾乎所有的富人早就遷到了其他的大都市,只有那些大都市的城墻才能抵御星球上猛烈的風(fēng)沙,除此之外,都變成了眼前的貧民窟。
風(fēng)沙打在臉上讓我后悔沒有帶上口罩,我捂著嘴前進(jìn),準(zhǔn)備前往克里特市找個酒店住幾天,再去克里特市外的貧民窟轉(zhuǎn)轉(zhuǎn)。完成入住,我收拾好行李,走出大門準(zhǔn)備去往貧民窟。沒走一會,越來越多的破敗屋子呈現(xiàn)在眼前,像是整個蛋糕被摔在地上,這些屋子也被損壞得不成樣子。我走進(jìn)一個這片狼藉中相對干凈的屋子,想看看里面有什么,沒想到只看見一段向下的敞樓梯,隱隱約約像是沒有盡頭。我好奇地走到了盡頭,震驚慢慢從我臉上顯露,誰能想到,在如此深的地下,居然會有如此大的一個二手市場!
站在入口粗略地望去,這個二手市場大概有60個足球場的面積,人擠人黑壓壓地在街道上走著,就像是只剩形形色色高矮不一的頭漂在空中。難怪地面上都是空蕩蕩的,原來人都擠在地下了,讓人奇怪的是,整個市場除了商販面帶笑容,顧客一個一個都神色凝重,眼神專注地在找些什么。我剛往這個浩大的地下工程走幾步,一大群手拿商品的原住民就把我圍了一個水泄不通,我對他們的熱情并不感冒,因為我看見了一個孩子。
他坐在角落里,面前擺著一些物品,不叫喊也不聲張,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們,我走過去,低頭瞧著他擺出來的商品,“你賣的都是什么?”除了耳旁鬧哄哄的聲音,沒有其他回答,我抬頭看了看他,臉上神色淡漠,像是沒有聽到我問的問題似的。
我伸手碰了碰那些商品,商品上都有標(biāo)價,一支鋼筆映入我的眼簾,看起來款式不太新,有使用過的痕跡,筆套都有些合不上了,但勝在色澤,我在心里衡量著,只要五塊錢,不貴。“我拿這個吧,五塊錢嗎?”那孩子聽了我這話,迅速把鋼筆扔給我,連錢都沒有收,就飛奔著離去了。
“誒,還沒給你錢呢!”我愣在原地,望著他消失的地方發(fā)呆,過了半刻,我才回過神來,將鋼筆塞進(jìn)了胸前的口袋,繼續(xù)沿著主街往前走,我滿腦子都是剛才那個孩子,沿街叫賣的商人似乎都沒辦法勾回我的思緒。低頭一看,地面上躺著一顆亮閃閃的石頭,周圍人似乎都沒有看見,也沒有人想去撿,我拾起這塊石頭,拉著周圍的人詢問著,“這是你的嗎? ”但大家都茫然地?fù)u搖頭,著急地往前走,像是沒看見似的。一個好心的笑容滿面的商家朝我喊著,“你是剛來的嗎?這里的規(guī)矩就是撿到就是你的了,別擔(dān)心。”
還有這規(guī)矩?我小心翼翼地將它收起來,打算走到出口的時候交付給市場的保安。眼看著就快走到市場的盡頭了,又一件物品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一架陳舊的玩具鋼琴自動彈奏著一首曲子,聽起來像是安眠曲。我蹲下來細(xì)細(xì)查看著這架鋼琴,這鋼琴雖然蒙上了厚厚的好幾層灰,但不得不說,它華麗得就像是擺在皇室舞廳正中央的三角鋼琴,讓人忍不住有敬畏感。我不自主地掏出錢包,買下了這架小鋼琴。
耳邊似乎少了很多嘈雜聲,商家們也陸陸續(xù)續(xù)地準(zhǔn)備拉下門打烊, 抬手一看,九點了,我竟然在里面逛了這么久,我也起身帶上收獲準(zhǔn)備回酒店。
躺在床上準(zhǔn)備入睡,想了想還是播放一下買回來的安眠曲吧,聽起來更適合入眠。小鋼琴悠揚緩慢地奏起了樂曲。
我醒過來,準(zhǔn)備再去一次二手市場,昏暗的光,旋轉(zhuǎn)的樓梯, 又進(jìn)入了白天的二手市場,只是前面好像還多了一個人,短發(fā),瘦小,是昨天那個小男孩!他回頭朝我看看,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走進(jìn)市場,空蕩蕩的,只有我們倆。我看了看眼前的場景,準(zhǔn)備等一等,說不定待會就能熱鬧起來。
“別等了,今天只有我們兩個人?!贝T大的市場回蕩著這句話的聲音,慢慢地變輕后消失。
什么?我竟然聽見了他說話?!笆俏?guī)銇淼模氵€挺會挑的,這么多商家,挑中了最不起眼的我,還挑中了那只鋼筆,又挑中了那架鋼琴,至于那塊石頭,是我特地送給你的?!?/p>
“原來是你的啊,我?guī)г谏砩希€給你。”我急忙伸手往口袋里拿石頭,“不用了,它很快就要消失了,夢境石,做完夢就消失了。”
“你是說,我在做夢? ”
我看著小男孩點了點頭,“進(jìn)入這個市場的人,其實都在接受著考核,你必須挑中和這個星球相關(guān)的東西,你才能留下來定居。剛巧,你挑中了我的東西,由我來接待你?!?/p>
“難怪我覺得,大家都神色凝重,原來是這樣,那我是通過考核能留下來了嗎?”
“自然,只是這個星球也很快就要滅亡了,貧民區(qū)越來越多,能源越來越少,大家都在往其他星球搬遷,能生存的地方越來越少,你可以自由選擇要不要留下來,或者再繼續(xù)搬遷?!笨粗∧泻⒊了嫉臉幼?,我也不禁沉思起來。
眼前的畫面慢慢地模糊了,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敲了敲自己的頭,原來還真是做夢啊,拉開窗簾,貧民窟的區(qū)域似乎又?jǐn)U大了,一大群沒有被給予留下來的資格的人正準(zhǔn)備乘上飛船返航。
我回想著小男孩的話,是啊,貧民窟越來越多,我又還能去哪?不如還是回到自己的星球和它共存亡,這也是我唯一能為這個星球做的了。
我穿好衣服準(zhǔn)備退房,前臺的服務(wù)員笑著對我說,“睡了一天嗎? 都沒看你下來,怎么沒去二手市場逛逛? ”
“我有去啊,還收獲了不少呢!”我驚訝地回復(fù)著。
“前臺都沒有您的出入記錄呢,我還以為您沒出去呢?!?/p>
我笑了笑,可能是系統(tǒng)出問題了吧。拿上行李我補了一張返航票,準(zhǔn)備回到地球,飛船平穩(wěn)地駕駛著,突然一陣顛簸,天昏地暗,我失去了意識。
“叮鈴鈴?!濒[鈴響了,這就是我聽到的那首鋼琴曲??!我緩緩睜開了眼睛,這不是我家的天花板嗎?我不是在飛船上嗎?迷迷糊糊地聽見電視里的新聞,播報員正在重復(fù)播報發(fā)現(xiàn)外星球的動態(tài)。原來是夢啊。
還好只是個夢,還好貧民窟還沒有出現(xiàn),我拍了拍胸口,慶幸著走進(jìn)洗手間。
剛走出洗手間,準(zhǔn)備吃飯,電視里的新聞?wù)シ磐庑乔虻淖钚掳l(fā)現(xiàn),“科學(xué)家們發(fā)現(xiàn)外星球有大量貧民窟?!碑嬅嬉粧哌^,是那個男孩!沙發(fā)上的夢境石正閃著詭異的光。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坐下安心地享受著最后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