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權
吃錯槍藥了,我看你是!劉米秀瞪著龍吳東說,疤棍兒罩場子燒著你還是燙著你了?
還沒來得及還嘴,劉米秀跟著補了龍吳東一刀,真有槍藥吃,你也是違法的!
龍吳東徹底啞了口,自己才退休幾天,老伴兒就迫不及待上了崗,拿當年他當警察教育她的話來訓示自己。
小鎮(zhèn)里來了個賣防病抗癌的弱堿性飲水機的團伙,打著能讓人長壽的旗號,鼓動一幫老頭兒老太太去聽課,每天早上搞抽獎,發(fā)一斤雞蛋,還對前二十名入場的人額外送禮物,一斤面條。
居然,去聽課的人每天排著長隊,就這樣,人家還限額。
這套把戲龍吳東再清楚不過,玩饑餓營銷呢。
你說疤棍兒是不是想錢想瘋了,這種錢也掙!龍吳東氣咻咻地說。
不偷不搶,憑啥這種錢不能掙!劉米秀說,有本事你給他找個掙錢的門路。
他是沒偷沒搶,可他助紂為虐了,這叫幫兇!龍吳東說,這事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觀。
疤棍兒袖著手,靠在鎮(zhèn)里老電影院門口。電影院早名存實亡,空著,經(jīng)常有人租了場地搞講座、搞活動,見一個錢就撿,多少是項收入。于是,就有人打著賣健康產(chǎn)品的旗號入駐講課,日子好過了,誰都想多活兩年,看看世界。
疤棍兒靠在門口不是想多看看世界,他眼珠子咕溜溜打轉,??词烊?。
看著看著,真有熟人撞進眼簾。熟得不能再熟的人,龍吳東。
年輕時,兩人是死對頭,一個警察,一個混混兒,疤棍兒那條腿之所以踩短,很大程度上拜龍吳東所賜,當然也是他咎由自取。
那會兒,兩個人做夢都惦記著對方,疤棍兒是夢里躲著龍吳東,龍吳東則夢中追著疤棍兒。
再后來,疤棍兒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輪著龍吳東夢中躲著疤棍兒,疤棍兒夢里追趕龍吳東。
疤棍兒想謀一份職業(yè),委托龍吳東出面幫忙,龍吳東不是不幫,是沒人敢要疤棍兒做事,人家好歹做過老大的人。
緣于此,疤棍兒日子就過得有點兒不得勁,畢竟曾經(jīng)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人。
針尖對麥芒,兩雙眼睛這會兒碰撞在一起了。
龍吳東說,疤棍兒你缺錢花?
疤棍兒嘴里的煙頭光暗了一下,問,什么意思?
不缺錢花你做這缺德事?
我缺德?疤棍兒剛要辯駁,一個熟人走了過來示意要進去聽課,疤棍兒兇神惡煞沖對方一吼,錢多人傻啊你!那人嚇得臉色發(fā)白,趕緊走人。
龍吳東冷笑道,表面文章做得不錯啊你,都學會演雙簧了。
演雙簧?疤棍兒莫名其妙地說,我疤棍兒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進這里面的人,哪個不是人傻錢多。
輪到龍吳東百思不得其解了,說,那你還給人家罩場子。
罩場子?疤棍兒差點兒笑出眼淚,有罩場子的這么趕客人的?你當我吃錯槍藥了。
倒也是。龍吳東有點兒蒙圈,疤棍兒那德行,倒更像是砸場子。
砸場子?當我還血氣方剛??!疤棍兒看出龍吳東的疑惑,瘸著腿樂。
那你天天過來守著,總得有個過硬的理由啊。
龍所長你曉得的,我那些老兄弟,都是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人,好不容易攢點兒養(yǎng)老錢,可不能讓這些人給忽悠走了,有我守在這兒,他們就進不了會場聽課,想洗腦都沒機會!
對付這種專門忽悠老人的團伙,確實沒有很好的辦法,龍吳東當所長時,聯(lián)合工商、城管、質(zhì)監(jiān)、衛(wèi)生等部門一起辦過這類案件,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竟然在現(xiàn)場遭到很多老年人的圍攻。
沒辦法,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這班人賣保健品,不光賣概念,還噓寒問暖,上門陪聊。
這班人深深懂得打好人性化服務的牌,身為職能部門,這類案件唯有人性化處理。抓不夠抓,判不夠判,執(zhí)法上成了老大難。
說話間,又有人三三兩兩步入會場。
那些人你怎么不給吼兩嗓子?龍吳東急赤白臉地喊道。
吼了能管用?疤棍兒臉色漲紅了,說,那些都是身價清白的人,怎么會相信我一個劣跡斑斑人嘴里的話。
誰沒年輕過,誰沒糊涂過?龍吳東惱了,嗓門提得老高,怎么還用老眼光看人!
想不用老眼光看人是吧?疤棍兒眼里亮晶晶的,簡單,就看龍所長你敢不敢豁出老臉了。
怎么個簡單法?龍吳東看著疤棍兒問。
明天,你把警服穿上,咱們倆一邊一個,守在這大門口,保證沒一個人還會進會場聽課。
那個,合適嗎?
你是覺得正邪不兩立吧?疤棍兒眼里的亮光,倏地暗淡下來。
瞧你那點兒出息,我說的是我都退休了,穿著警服站在這兒管事不大合適!龍吳東瞪著眼珠子,連個話都聽不真切,你這老大怎么當?shù)模?/p>
疤棍兒眉毛掀起來老高,說,我還沒問你這警察怎么當?shù)哪?,誰說退休了管事就不合適!
劉米秀遠遠看見兩人在那兒橫眉立目的,忍不住搖頭苦笑,這倆冤家,都吃錯槍藥了。
責任編輯/張小紅
繪圖/舟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