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龍
摘 ? ?要: 2020年3月5日,是汪曾祺先生100周年誕辰的紀念日。這位偉大的抒情的人道主義者,始終以一根溫暖的筆桿,記述傳播著偉大中華民族悠久深沉的民族美德和文化力量。小說《大淖記事》正是作家創(chuàng)作歷史中一顆閃耀的明星。重讀《大淖記事》,透視并發(fā)掘文本背后先生溫暖深刻的人道主義思想,于當下社會的個人思想健全成長、社會文化的繁榮發(fā)展,皆有彌足珍貴的意義。
關鍵詞: 《大淖記事》 ? ?民族美德 ? ?人道主義文化力量
一、美麗純凈的世外桃源
《大淖記事》,全篇洋溢著靜謐美好的人性光輝,與沈從文一般,“中國的最后一名士大夫”汪曾祺,將這篇小說的環(huán)境落腳于遠離都市喧囂,不受物質欲望沖擊污染的世外桃源般的生存環(huán)境,刻畫的是詩性的、自然光潔的蘇北“邊城”世界。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祖祖輩輩生長著性格頑強堅韌、心地善良澄澈、手腳勤快、吃苦耐勞的平凡人民。他們是最緊貼大地、俯身世俗的人民,他們的生存、發(fā)展、繁衍、傳代都是踏實地依靠雙手的勞動、努力,活得純粹、自然、干凈。當然,他們也粗俗、鄉(xiāng)野,但是他們的粗俗和鄉(xiāng)野正是出于干凈自然的人性本質。如蓮藕一般,有著粗糙臟污的外表,包裹著雪白潔凈、芳香甘甜的實質。世世代代的大淖人民,自然有著獨特的傳統(tǒng),這里的一切都和城里不一樣,這里的顏色、聲音、氣味、人、生活、風俗、是非標準、倫理道德觀念和城里念子曰詩云的人都不一樣。怎樣不一樣呢?汪曾祺溫情脈脈的文字,憑借此處的傳統(tǒng)外殼展現出了一種偉大內在品德是民族美德——自然純凈、善良堅韌、勤勞耐苦。大淖西邊都是外來的小生意人如興化幫世代做錫匠、東邊的本地人世代都是挑夫,可無論什么職業(yè),所有人的生命狀態(tài)都沉浸在這樣一種民族美德中——自然純凈、善良堅韌、勤勞耐苦。文章的故事并不復雜,一個充滿詩性和韻味的故事,彰顯著一種高尚自然的民族美德及美德背后深沉的文化力量。
二、民族美德與文化力量
小說的故事很簡單:一片自然潔凈的世界下,一群傳統(tǒng)的鄉(xiāng)民生活。水墨畫般的筆調勾勒出水鄉(xiāng)的靜美后,便引出了兩位主人公:錫匠十一子和巧云。這對苦命鴛鴦的愛情是小說故事的重點。對于兩人的愛情,汪曾祺借鄉(xiāng)民的目光這樣描寫:“像一片薄薄的云,飄過來,飄過去,下不成雨?!倍嫉綒q數了,心里都有愛,可是更有苦,也便只能在一處談談坐坐了。巧云織席,十一子化錫,匆匆歲月平淡艱苦,有情男女萍水相逢。二人愛意的諸多細節(jié)不是干柴烈火、勃勃奔騰,而是春夜細雨、潤物無聲。在苦難生活中,兩人雖沒有明確表達自己的心意,卻早已能夠感知對方的愛。雖沒有肌膚之親,但是兩人在貧困艱難的生活中互幫互助、互相扶持,已經是這對身處苦難的青年男女能夠給予對方最大的安慰。理解、扶持、包容、感恩,兩人青澀朦朧的愛情處處顯露著這般美好的詞匯,這些美好詞匯的背后彰顯的正是生于斯長于斯的人民身上的民族美德。汪曾祺設計在文章開局,兩人在困苦環(huán)境產生的朦朧羞澀的愛情描寫中,已然是滿溢著一股溫暖純凈的民族美德。二人以溫暖純凈的民族美德為支撐的美麗愛情,亦為后文渡盡劫波見真淳的情節(jié)發(fā)展做好鋪墊,小說的人道主義文化力量隨之彰顯。
命途多舛,造化弄人。劉號長的出現,肆意地傷害了巧云。充滿意外性的悲劇、包含著強烈的命運因素。好似一股狂暴酷烈的外來力量,對自在的大淖“邊城”世界進行了殘酷的破壞和突入。不難猜測如果放任如劉號長這一類外在力量肆虐,大淖將會出現更多的悲劇。
但是,《大淖記事》全篇散發(fā)的并不是外在力量對詩性的大淖世界突入、傷害后,所展現的刻骨仇恨、劇烈疼痛甚至惋惜哀嘆之情;往往不是汪曾祺小說喜于表達的東西,相反,全篇文章自始至終洋溢著柔和美麗的人性光輝和詩意的生命色彩。支撐這種生命色彩的便是一種自然純凈、善良高尚的生命所展示的民族美德,以及背后強大深沉的人道主義文化力量。汪曾祺常常將中華民族脈脈相傳的民族美德和文化力量中的偉大人道主義思想內核,通過文字形式表現在文章中。這種思想在《大淖記事》中的表現,就是用大淖鄉(xiāng)民穩(wěn)固堅韌、自然純凈、善良勤勞的生命狀態(tài)(或生活傳統(tǒng))詩意地包容化解悲劇命運(以劉號長等為代表的不可抗拒的外在掌控性力量)的肆虐和突破,使這股殘酷的力量自覺遠離了詩意的大淖“邊城”世界,它所造成的傷痕將在自然純良的大淖傳統(tǒng)中被慢慢化解、慢慢撫平。
貫穿這篇小說整體文脈的民族美德與人道主義文化力量,集中表現在幾個大事件和相關人物上面:十一子面對強暴的劉號長硬錚到底,這是中華民族歷經災難屹立不倒的抗爭美德;巧云面對飛來橫禍忍痛平靜接受、頑強生存的同時堅決抗爭,這是中華民族于災難面前能屈能伸的隱忍韜晦美德;所有鄉(xiāng)民主動伸出援手、把十一子從死神手里拉回來,彰顯著中華民族人民延續(xù)千年的仁愛美德;老錫匠率領興化幫,用清朝的民眾習俗向悲劇性命運、外在的破壞性力量甚至帶有黑暗色彩的權力世界(縣政府、縣商會、保安隊)相抗衡、成功地趕走了劉號長,這是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美德;巧云主動擔起了挑子,為了愛情更為了一家三口的生存,再次融入大淖傳統(tǒng)成為一名女挑夫,這是中華民族自強與敦親的美德。
其實,如此滿溢詩性的鄉(xiāng)村愛情故事就是為了簡約自然地道出這樣一個思想:首先,平凡的“桃源世界”大淖鄉(xiāng)民的自然純凈、善良高潔的生命狀態(tài)中蘊含的民族美德及人道主義文化力量,在強大的外邪侵襲面前能夠始終維護堅韌不屈、獨立自尊的生命尊嚴;尊重生命、高揚尊嚴。十一子頑強不屈的抗爭引起所有鄉(xiāng)民的贊揚,鄉(xiāng)民在內心情感方面產生了強烈的共鳴,自豪與驕傲感油然而生。
挑夫,錫匠,姑娘,媳婦,川流不息地來看望十一子。他們把平時在辛苦而單調的生活中不常表現的熱情和好心都拿出來了。他們覺得十一子和巧云做的事都很應該,很對。大淖出了這樣一對年輕人,使他們覺得驕傲。大家的心喜洋洋,熱乎乎的,好像在過年。
大淖鄉(xiāng)民的生命狀態(tài)所展現的民族美德并非使人民如五四時期的批判現實主義所要展現的麻木鄉(xiāng)民一樣無所進步泥古不化。相反,這種自然純真、穩(wěn)固堅定的民族美德,能夠憑借背后的人道主義文化力量堅實地抗爭苦難、包容化解災禍,同時獲得成長的契機;個體生命將會在艱苦歲月中始終被深沉偉大的人道主義精神所潛移默化,獲得更加成熟真淳的生命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