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強制調解包括司法性強制調解模式與非司法性強制調解模式,具有案件分流、分化審判責任、維持利益平衡的功能。本文從賦予法官強制啟動調解程序權限的角度,借鑒域外經驗,對我國強制調解制度提出建議:一是賦予某類型民事案件調解啟動強制力;二是強制調解效力應波及整個訴訟程序;三是需對法官自由裁量權進行規(guī)制;四是加強對強制調解案件的審查。
關鍵詞:強制調解;調解前置;程序構建
一、引論
在我國,調解作為糾紛解決方式,歷史悠久。2010年8月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發(fā)布《人民調解法》。2014年中共中央發(fā)布《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2016年最高人民法院出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進一步深化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改革的意見》。除立法外,范愉在《調解的重構》中用實證研究法對調解改革進行了梳理,勾勒了調解在我國發(fā)展圖景;李浩在《調解歸調解、審判歸審判》中強調了調解和審判嚴格分離的必要性,并提出先調解后審判的調審分離模式。當代“調解發(fā)展呈現強制性調解的趨勢”,伴隨著世界性 ADR 浪潮,越來越多的國家規(guī)定了強制調解。
二、強制調解制度的模式及域外考察
(一)強制調解制度的模式
1 司法性強制調解模式
我國《婚姻法》第32條第2款1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簡易程序審理民事案件的若干規(guī)定》第14條2規(guī)定了法院對已受理的民事糾紛,必須先行調解,是司法性強制調解模式的典型規(guī)定。其確立的強制性調解發(fā)生于法院立案之后、審理過程中,操作上既可進行審前調解,也可進行審中調解。3
2 非司法性強制調解模式
我國目前還未有關于非司法性強制調解的規(guī)定。主流觀點認為,非司法性強制調解必須基于自愿,不能強制,否則會侵害當事人的裁判請求權。但非司法性強制調解有立法必要性。
(二)強制調解制度模式的域外考察
1 司法性強制調解模式的域外考察
日本《家事審判法》第11、18、19條規(guī)定,對于和有關人事訴訟案件,當事人必須在提起訴訟之前事先向家事法院申請調解。我國臺灣地區(qū)“民事訴訟法”第403條規(guī)定,對于相鄰關系等11類民事糾紛,當事人必須在起訴之前向法院申請調解。
2 非司法性強制調解的域外考察
德國《民事訴訟施行法》第15a條規(guī)定,訴訟標的額在1500馬克以下的財產、鄰地和個人名譽糾紛,當事人須在州司法管理機構設置或認可的機構調解后才能向法院提起訴訟。4我國臺灣《勞資爭議處理法》第9、11條規(guī)定,對勞資爭議,如行政官認為有調解必要或勞資爭議屬于公益事業(yè),將交付勞資調解委員會進行調解。
三、強制調解制度的價值分析
(一)案件分流
“訴訟爆炸”已成為民事司法不爭事實,因此多元糾紛解決機制更值得提倡。通過立法程序創(chuàng)立強制調解制度無疑將強化調解的適用,將實現強制調解程序的案件分流價值。
(二)分化審判責任
對于事實和法律不明的復雜疑難案件、人情案件、外界壓力大、人數眾多等案件,法官有強烈調解結案欲求,以避免纏訴。5將此類案件運用非司法性強制調解,讓社會力量成為糾紛解決的參與者與主導者,伴隨著矛盾解決主體的轉移,由法院判決而引發(fā)的激烈矛盾隨之轉移,分化審判責任。
(三)維持利益平衡
很多學者認為強制調解是違背自愿的。但美國實證研究的“調解悖論”證明:恰恰是那些不愿意參加強制性調解程序的,對公正的調解程序表現出了至少與自愿參與調解的當事人同樣的滿意度。并且強制調解不意味著當事人必須接受調解的處理結果,如未能通過該調解程序解決糾紛,當事人仍然享有向法院提起訴訟的權利。
四、對強制調解制度的完善建議
(一)賦予某類案件調解啟動強制力
調解程序適用之案件類型具有人身權屬性、相鄰權屬性和有給付內容的財產權屬性。對于此類型案件,在法官作出強制調解裁定后,當事人必須參與調解,當事人此時的程序選擇權應讓位法院調解程序啟動權。
(二)調解效力波及整個訴訟程序
調解程序應與審判程序具有同等程序價值和效力,調解法官所發(fā)出法律文書應等同審判法庭所發(fā)出法律文書,調解書效力應波及整個民事訴訟程序,具有強制執(zhí)行效力。在調解過程中,如果當事人申請撤訴,法官應當作出準許撤訴的裁定。
(三)對法官自由裁量權的規(guī)制
在當事人進入調解程序后,法官不強迫調解,這樣才能體現調解過程的合法性。并且應賦予當事人因調解法官或調解員違反自愿性、合法性而進行的強制調解的救濟程序。在調解違反法律規(guī)定時,當事人可通過異議程序終止強制調解程序,直接進入審判。
(四)加強審對強制調解案件的審查
調解程序是解決糾紛實體的糾紛解決程序,已對案件實行全部證據的審查,故在調解法官審查案件時,應履行審查糾紛是否是真實的義務,在調解告知事項中,可明確提醒當事人虛假訴訟可構成刑事犯罪,并且可以命當事人提交具有真實性的證明材料,避免雙方當事人合謀通過調解協(xié)議確權損害他人合法權益。
五、余論
強制調解制度是解決“訴訟爆炸”的“良藥”,但如何設計科學的強制調解制度值得思考。在強制啟動調解程序后,應當列明終止調解程序,及進入審判程序的法定情形,并設置當事人權利救濟程序。并且以“達成調解協(xié)議可能性”標準代替簡單的當事人口頭上是否同意調解,是強制調解制度能否在實踐中廣泛適用的關鍵。
注釋:
1《婚姻法》第三十二條第2款:“法院審理離婚案件,應當進行調解”。
2《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簡易程序審理民事案件的若干規(guī)定》第十四條下列民事案件,人民法院在開庭審理時應當先行調解:(一)婚姻家庭糾紛和繼承糾紛;(二)勞務合同糾紛;(三)交通事故和工傷事故引起的權利義務關系較為明確的損害賠償糾紛;(四)宅基地和相鄰關系糾紛;(五)合伙協(xié)議糾紛;(六)訴訟標的額較小的糾紛。但是根據案件的性質和當事人的實際情況不能調解或者顯然沒有調解必要的除外。
3參見肖建國:《司法ADR建構中的委托調解制度研究——以中國法院的當代實踐為中心》,法學評論,2009年第3期,第142頁。
4《德國民事訴訟法施行法》第15條a規(guī)定:“下列幾類爭議案件應該啟動訴前強制調解程序,(1)地方法院受理的爭議金額少于1500馬克的案件;(2)鄰地爭議案件,但不包括經營活動用地;(3)沒有經過媒體、廣播報道的個人名譽損害案件?!?/p>
5參見范愉:《調解的重構(下)——以法院調解的改革為重點》,《法制與社會與發(fā)展》,2004年第3期,第106頁。
參考文獻:
[1]李浩.調解歸調解,審判歸審判:民事審判中的調審分離[J].中國法學,2013(03):5-18.
[2]范愉.委托調解比較研究——兼論先行調解[J].清華法學,2013,7(03):57-74.
[3] 范愉.調解的重構(下)——以法院調解的改革為重點[J].法制與社會發(fā)展,2004(03):90-108.
[4]肖建國,黃忠順.訴前強制調解論綱[J].法學論壇,2010,25(06):38-45.
[5]王福華.論訴前強制調解[J].上海交通大學學報,2010,18(02):19-27.
作者簡介:
卓裕春(1996—),女,四川大學法學院,四川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訴訟法學。
本文系四川大學法學院“研究闡釋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精神”專項課題“區(qū)塊鏈技術在訴源治理中的運用研究”( 項目編號:sculaw20190309)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