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裕程

我有一個哥哥，他二十多歲，我十幾歲。有人不禁要問：那時候計劃生育那么嚴，不是不能生二胎嗎？其實，原因很簡單——我的哥哥是一個腦癱患者。我的出生似乎帶著一種責任：哥，我來照顧你。

大概是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吧，媽媽開始教導我承擔與生俱來的責任。為了教我?guī)椭绺?，媽媽用錢或玩具獎勵我，我也因此積極地做了起來。其實，剛開始我也是笨手笨腳，只能給媽媽打打下手。但媽媽跟我說“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慢慢地通過向媽媽學習，我終于會獨立幫哥哥穿衣、喂飯、洗臉刷牙、洗澡了。這樣媽媽有時外出一天兩天也完全沒有問題。自從進入了初中，特別是初二時，我漸漸地意識到照顧哥哥是我的責任，而不是我謀利的途徑，我便不再因此而向媽媽要獎賞了，學會了主動去擔當責任。

哥哥平時被托養(yǎng)在姑姑家，到寒暑假時才會被接回家住。這也成了我照顧他的主要時間。

早上，作為一個懶蟲的我自然是要一覺睡至八點。睡醒了，迅速從床上躍起，把衣服穿好，我走出房門，見哥正趴在沙發(fā)上，裹著被子，埋頭看手機。我喊道：“哥，起床了。”說罷，掀開被子，一把將哥哥拉起，扶正坐穩(wěn)。我一邊與他聊天，一邊把衣服往他身上套，夏天還好，短衣短褲，很方便。但冬天都是長衣長褲，他的手臂無法伸直，又不著力，要費好一陣功夫才能幫他把衣服穿好。

之后，我要幫他刷牙。媽媽為了方便給哥哥刷牙，特意給他買了電動牙刷。我把牙膏往牙刷上一抹，再將牙刷往哥哥嘴里一送，按下按鈕，“嗡嗡”的聲音從哥哥嘴中傳來。給哥刷牙，比給自己刷牙難，因為不能感知輕重，不好用力，要小心翼翼地，不然很容易弄傷哥的牙齦……哥哥一邊順從地聽我侍弄，一邊含糊不清地“嘰哩哇哩”指揮。我仔細分辨著他的意思，隨時調適角度……

忙乎了好一陣，哥哥的“起床工作流程”總算是完成了。哥哥嘴里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他非常滿意，因為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哼著歡快的小曲，踉踉蹌蹌地奔向他的電腦去了。當媽媽從房間出來，看到哥哥一身干干凈凈，清清爽爽地坐在電腦前，忍不住對我夸贊道：“好弟弟！我算是養(yǎng)了一個得力的崽，知道照顧哥哥了。”正在衛(wèi)生間刷牙的我，聽了媽媽的贊揚，自豪感油然而生，心里別提有多舒坦了。瞥一眼窗外，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我又盤算著早餐后推著輪椅帶哥哥到小區(qū)去散步……

這只是我照顧哥哥的一個日常小片斷。

當然，照顧重殘人其實是一個極其考驗人的耐心、耐力和體力的活，并不總是這么的云淡風清，也并不是每次都能“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也有失手的時候。那天我?guī)透缦丛?，沒扶得穩(wěn)，讓哥哥摔倒在衛(wèi)生間。哥哥痛苦得呻吟不已，卻用不上力。我和媽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高馬大的哥哥從濕漉漉、滑溜溜的地板上扶起來，累得我和哥開玩笑說：“哥，你要減肥了！要減肥哦！”記得那個大冬天給哥洗澡，由于貪玩，與哥邊洗邊嬉戲打鬧，忘了給哥沖熱水，哥凍得瑟瑟發(fā)抖，直至他“阿嚏！阿嚏”不止。我知道完了！那次洗澡稍一遲疑，我哥就會重感冒。哥發(fā)高燒難過不說，媽媽在接下來一個多星期里，更加手忙腳亂，還要伺候哥吃藥，每天幫他擦大把大把的鼻涕，氣得一個冬天不讓我給哥洗澡。這件事也讓我醒悟：盡責，容不得有絲毫閃失！

人生的路很漫長，照顧哥哥一直在延續(xù)。媽媽說，只要我照顧好哥哥，便是對她最大的回報。其實，不用她說，我也知道。梁啟超說過：“人生最苦的事，莫過于身上背著一種未盡的責任?！奔热徽疹櫢绺缡俏业呢熑?，那么我就應該盡力地去做好，去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