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剛
我以馬作為符號進行攝影藝術創(chuàng)作已十年有余,先后完成了幾個專題,《相與抽象》是去年完成并出版展出的一組作品。在這組作品中,我試圖打破觀者對馬的習性的固有認知。作品中沒有萬馬奔騰的圖譜,沒有馬的生活敘事,只有從馬身上提煉出來點線面元素的構成。馬兒們或焦慮或喜悅,或柔情或剽悍,或輕盈或純潔,而落筆到照片上是詩意的、朦朧的,也是奔放的、激蕩的。
攝影的抽象不同于繪畫的抽象,它是另類的抽象,是以機器的手段創(chuàng)造出來的新抽象,有人叫它“后抽象”;但它不是西方某一種或某一類當代藝術形式、價值、觀念的翻版,而是作者在現實生活中的情感體驗,對世界的認知,個性化審美表達以及對于社會價值的解讀。
我一直非常喜歡徐悲鴻老先生大寫意的馬,寥寥幾筆就把馬的結構、神態(tài)、精神都表現出來了。后來很多人學習他,也只是在他繪畫的形式和語言的基礎上做小的改動,在我看來沒有根本性的變革。
而放到攝影中表現,我一直認為靠直覺也不全靠直覺,因為只有思路清楚,構思好自己想要拍攝的主題以及需要的畫面,在進行實戰(zhàn)中才可以依靠所謂的直覺抓拍。
不過,拍攝“馬”是個十分大眾化的主題。那么,如何尋找不一樣的視角,來使得其照片區(qū)別于如出一轍的畫面呢?而且,拍攝動物要比拍攝人物難些,動物只能靠它的肢體語言來表達,而且是不可控的,捕捉到動物的情緒需要足夠的耐心。
事實上,“馬”作為一種符號,源于它的藝術創(chuàng)作領域確實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包括詩歌、繪畫、雕塑等,我想最重要的不是視角問題,而是切入點的選擇。因此,在拍攝前我會思考將用“馬”這個形象來描述什么?如何進行表現?觀念主題有所不同,表現的畫面自然就不會雷同了。
在這方面,中西方攝影家對拍攝動物的理解是有所區(qū)別的,西方攝影家的作品我也看過很多,2018年我與法國藝術院院士、著名攝影家雅安·阿瑟斯-伯特蘭在中國國際攝影節(jié)上并置展出了馬的作品。通過交流,我感覺到西方攝影師拍攝的動物屬于一種認知性的、記錄性的,拍攝畫面很精美,技術很精湛。但是中國藝術家受傳統文化的影響,講究意境、韻味,含蓄、象征,而對畫面整體的形和光影不是很重視。
馬是自然界一種普通卻也特別的生命,它以速度、力量和忠誠曾經成為人類必不可少的朋友和交通工具。隨著科技的進步,社會的變遷,馬也許已經失去一部分昔日的價值,與人類漸行漸遠,但馬的文化、馬的精神卻與我們長存。在每一次和馬的“對話”中,我注視著它,它可能同樣也在注視著我,這時我腦子里想的是:“我想和你交個朋友,進一步了解你,你在想什么?我猜不透。”
第一張馬的照片是在2005年的內蒙古壩上拍攝的。那天傍晚,牧馬人趕著馬回家。老馬識途,其實不用人趕,一群馬飛一樣往家奔跑,騰起的煙土讓馬若隱若現,十分畫意,到現在還印象深刻。
還有一年冬天,我在新疆的巴音布魯克拍攝,那是“三九天”,還遇到了極端低溫天氣,室外溫度達到了零下50攝氏度,在這樣極端的環(huán)境下馬兒們還在可以扒雪尋草,站著睡覺。這樣的畫面再次深深觸動著我,生存不易,這種動物的適應能力太強了!
在我看來,雖然馬不懂人的復雜的心理活動,只懂得簡單的肢體語言和表情,但它們敏感而單純,是可以感知到人類情緒的。因此,每一次拍攝,我都懷著這樣的心情:熱愛馬,尊重生命,敬畏自然。
“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