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振林
這一群人,來到這座小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晚。
夜晚的月色皎潔,四周的海也睡了,像極了一面大鏡子。偶爾一兩聲的鳥叫,打破了靜謐,讓人覺得有了生氣。
這一群人累了,他們倒下就睡著了。當(dāng)早起的朝陽鋪在他們身上的時候,他們覺得滿身的溫暖。他們是一群游客,八個人無意間坐上了這艘船,被一陣風(fēng)飄到了這座小島上。他們本是不相識的,因為旅游的愛好,從四面八方走到了一起。
他們在金黃的陽光中睜開了眼,他們看到了一只又一只奔跑著的雞和鴨,還有遠處的幾頭豬。
他們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個子最小的男子李天一用力地拉了拉自己的上衣衣角,年長的老頭白言捋直了長長的胡須,愛笑的兩個女子習(xí)慣性地拿過身邊化妝盒里的鏡子,其他的四個同伴也伸伸胳膊抖抖腿腳算是回應(yīng)。
他們知道,在這座小島上,自然是會遇見人的。
聽到有人的聲音了,像是在喚著小動物。八個人條件反射一樣,都站了起來。他們看到了兩個人,正在用力地驅(qū)趕著四頭并不聽話的豬。但是,這八個人迅速地轉(zhuǎn)過了身。
那兩個人,一男一女,除了小肚子下邊蓋著片樹葉,幾乎就是全身赤裸。手上,卻都還拿著根竹竿,驅(qū)趕著豬們。
“他們根本就沒有穿衣服,他們不怕羞?!贝┲榛ㄈ棺拥哪贻p女子輕聲地說。
“他們不怕羞!”另外幾個人一起說。
小個子李天一居然有些害怕了:“那我們坐船走吧,不要和他們混在一起了?!?/p>
年長的白言發(fā)話了:“自然是不能走的,我們要留下來,我們得讓他們穿上衣物。”大家就都說好。
一身黑裙的年長女子舉起手說:“我積極參與,我來幫著他們的女同胞穿上衣物?!蹦贻p的碎花裙子就湊過來,一起商量著怎樣利用小島上的物件變成女性衣物。
“那男子們的穿著由我們來完成了。”個子魁梧的平子說話了。他攥了攥拳頭,顯出特別有力量的樣子。另一個男子也附和:“要是他們不同意,我們就動動大拳頭?!?/p>
他們也有自己的策略,讓年長的白言和小個子李天一兩人一起去找一找當(dāng)?shù)厝?。幾?jīng)周折,他們找到了當(dāng)?shù)氐氖最I(lǐng),不停地說,加上不停地用手比劃,對方終于明白是讓他們穿上衣物。首領(lǐng)覺得新鮮,也覺得有用處,對著他們豎起了大拇指,算是同意了他們的建議。
知道小島上三天之后有個篝火晚會,這一群人就來了興趣,想著利用這極好的機會來改變小島的人穿著衣物的習(xí)慣。他們尋找著小島上能做成衣物的物件,絞盡腦汁地設(shè)計著島上人的穿著。當(dāng)天的篝火晚會,會有一個以四男四女為主的主題舞蹈。來到這小島上的八個人,用心設(shè)計了四男四女的衣服,極有創(chuàng)意。他們想象著,三天之后的篝火晚會上,那四男四女盡情歌舞,一定風(fēng)光無限。
晚會如期舉行。他們八個人被請到了舞場的最前邊。主題舞蹈開始,四男四女出場,穿著他們設(shè)計的衣物,一蹦一跳地出來了。八個設(shè)計師看到這樣的場景,為自己的努力與成功開心不已。
第一輪篝火剛剛?cè)计?,突然,四男四女八名舞者,一同撕去了身上的衣物。最后,他們連同自己小腹下邊最后一片樹葉也摘去了。他們盡情地舞蹈著,忘記了身邊的一切。
“這怎么能行?”老人家白言說。
“怎么會這樣?”其他七個人也大聲說。
而島上的人們,像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一樣,目光隨著那場上的四男四女八名舞者,歡呼著,喝彩著。
半夜雞叫
陳三半夜醒來,是因為他聽到了一個聲音,一聲雞叫。
他聽得有些迷糊,似乎不是雞叫。于是他就躺在床上,在黑夜里睜大了雙眼,似乎聽得更清晰了。
“歌歌歌……”又傳來了一聲,顯得更為雄壯有力。
是雞叫!陳三確定是公雞的叫聲。他躡手躡腳地起床了,擔(dān)心吵醒身旁的妻子娟子。他走到陽臺邊,耳朵貼著窗戶,想聽得更響亮一些。
“歌……歌……歌……”果然,又傳來了一聲雞叫。陳三聽著,耳朵有些暢快。估算著有十三年了,在夜里沒有聽到雞叫呢。
“怎么了,不睡覺???”妻子娟子醒來了,小聲地抱怨陳三。陳三將嘴唇湊到妻子耳朵邊:“聽到有雞叫呢,你聽聽……”一片漆黑里似乎能看到陳三歡喜的笑臉。
“睡吧睡吧,這里是城里的書香小區(qū)呢,我們住在四樓,哪有什么雞叫!”妻子說著,將身子翻過去,背對著陳三了。
陳三睡不著了。是的啊,從小鎮(zhèn)里搬到這座城里生活了十三年,十三年里的夜晚,真的沒有聽到過雞叫呢。他開心地笑著,又進入了夢里。
第二天早上,陳三起得早。對門劉大民也起得早,一看見陳三就叫:“陳哥,昨晚聽到雞叫了吧?”陳三笑著點頭,算是回答。兩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到了樓下。隔壁單元二樓的老李、三樓的張嫂也在樓下,像通知開會一樣,他們整齊地站到了草坪中央。
老李望著陳三,說:“陳兄弟,是不是你家養(yǎng)了公雞了啊,昨晚聽到打鳴聲了呢。”
陳三忙著回答:“我是聽見公雞叫聲了,但我家確實沒有養(yǎng)雞。我也正想問問,是哪家養(yǎng)雞了?”
三樓的張嫂說話了:“這養(yǎng)雞的事兒可不能做啊,各小區(qū)都發(fā)了公告的,說不能養(yǎng)雞,養(yǎng)雞的人是要被處罰的?!贝蠹揖投济χ积R點頭,說“是是是”,都知道這小區(qū)是不能養(yǎng)雞的。
于是就散了,忙著去吃早餐,然后就忙著去上班。中午下班回家,陳三就聽到妻子娟子說:“果然有人養(yǎng)雞呢,你昨晚是真的聽到雞叫了。剛才小區(qū)的物業(yè)來查看了我們家,說看看我們家有沒有養(yǎng)雞?!标惾蛦柌榭吹慕Y(jié)果,娟子說:“聽張嫂說,物業(yè)走了一圈兒,卻沒有查到呢?!?/p>
晚上天一擦黑,陳三就躺在了床上。他白天的工作有些累,但是他卻睡不著,他似乎在等待著什么。他在床上拿起一本書,覺得沒心思看;又拿起手機,想看點新聞,翻了翻也覺得沒意思,放下了。他就問娟子:“你說,今晚那公雞還會打鳴嗎?”
“是公雞,夜半自然會打鳴的,你早些睡吧,到時好好聽聽?!本曜佑行┼凉值卣f。她不明白,自己的男人為什么會對公雞打鳴有興趣。
陳三等著公雞打鳴,可過了晚上11點,他仍然沒能等到。其實,他本來是知道公雞不會這么早打鳴的。但是他太累了,睡著了,醒來時,天已大亮。他是被樓下的吵嚷聲給吵醒的。他看到對門的劉大民站在樓下,于是快速起床下樓,他準(zhǔn)備問問他昨晚公雞打鳴了沒有,因為自己沒有聽見夜半的雞叫。
陳三到樓下時,樓下的吵鬧聲就更大了。原來,小區(qū)胖胖的物業(yè)管理員已經(jīng)將養(yǎng)雞的住戶找到了,原來就是陳三對面單元一樓的小丁家。胖胖的物業(yè)管理員拉住小丁,大聲叫道:“說過好多年,說了好多遍,小區(qū)是不能養(yǎng)雞的,養(yǎng)雞是要罰款300元的,那,我們按規(guī)定辦事,你得交300元罰款……”
“為什么要養(yǎng)雞?。课胰ツ赀^年之前想養(yǎng)幾只雞也沒有養(yǎng)呢,也是為著守這個規(guī)矩?!备舯谌龢堑膹埳┮舱f,理直氣壯的樣子。
小丁個子不高,在實驗小學(xué)做老師。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小聲地說:“罰款我交,只是,我家60多歲的老父親就要回老家去了……老父親從鄉(xiāng)下來我這兒,他說,夜里聽不到雞叫,他睡不著……”
“聽不到雞叫他就睡不著?。窟@是個什么理兒?”胖胖的物業(yè)管理員不明白,可是他不管為什么了,他從小丁的手中接過300元的罰款,嘴里像念經(jīng)一樣地離開了。
晚上,陳三躺在床上,像煎魚一樣翻來翻去,就是睡不著。到了夜里2點多,他仍沒聽到那公雞打鳴的聲音。妻子娟子就不明白了,不停地問道:“你這是個什么理兒?怎么就睡不著呢?”
早上起來上班的時候,陳三眼圈黑黑的,看到對門的劉大民的眼圈也黑黑的。劉大民見了陳三,小聲地說:“陳哥,其實公雞夜半打鳴的聲音好聽哩,歌……歌……歌……”
看到劉大民學(xué)著公雞打鳴的樣子,陳三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