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
到巴黎,我要帶孩子去埃菲爾鐵塔、盧浮宮、蒙馬特高地都看一看,每天大量步行,小朋友還算配合地撐下了全程。我何其羨慕他們,在童年遇見巴黎。
即使全家出門旅行,我們也堅持只帶一個行李箱,四人均分空間。核桃和小棗的被歸置得井井有條,我的卻偶爾“越界”,只好占用黃覺一點兒份額,他當然不會計較 的。
在一切迅速變化的當下,有孩子加入的家庭旅行總讓人有“聚”的感覺。行李箱構成了一個濃縮的家,我倆都放下工作,剔除雜念,走路的速度跟著慢下來,像一場修行,投入一段任時間慢慢流走的悠閑光景。
一年之中至少會有一次自主規(guī)劃的家庭旅行,大多去我倆的心愿目的地。我們曾經(jīng)在迪士尼遭遇“冷場”經(jīng)歷,自然很難再設想幼齡兒童應該游玩的特定場所。上午十點入園,下午兩點已經(jīng)開始往回走,途中遇到路人詢問:買了年卡經(jīng)常來嗎?哪可能呀?我們就是把能玩的都去了,繞了一圈感興趣的地方也不多,索性撤離。一場走馬觀花下來,孩子似不如我倆游得開心,要是再留下來,生怕會將這一天的尷尬氣氛推上一個高潮。其實小孩子的感受并不強烈,他們對事物的認知區(qū)別大概就是習慣或生疏,大多數(shù)時候,情感都是父母賦予的。后來我和黃覺想,我們本就不是能蹦蹦跳跳的父母,就不要強求自己改變了,不知不覺反而找到一些方向,就覺得心里安慰極了。
我在身份轉變之初也有些焦慮,到底要怎樣才能做好媽媽呢——完全沒有頭緒。
我和黃覺因為工作時常需在外地駐留,雖說伴隨工作而來的行走常常帶來不經(jīng)意的喜悅,但也壓縮了我們陪伴孩子的時間。在不出門工作的日子,我們會盡量一直在家,似乎又找不著具體的事,四人發(fā)呆一會兒,兩個小孩倒能迅速打破沉默,兄妹倆漸漸摸透了相互的脾氣、性格,樂得彼此陪伴。核桃有時也同我去片場,就在一旁安靜地坐著,無所事事倒也不嫌悶。直到有一次,他在紙巾上畫出了小人,他在哭,是哭的好幾種形態(tài),說著說著,我才反應過來,他在給我講情節(jié)、畫分鏡頭。友人說,我的“散養(yǎng)”模式具有不可見的優(yōu)勢,因小孩在發(fā)呆時的思維擴散能力極強,不可估量。
核桃這幾年對日本極有好感。站在街頭花花綠綠的自助販賣飲料機前,好多人都不自覺地有“選擇恐懼”。孩子們不同,他們眼中會閃爍起興奮的神情,像是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價值。我們家的一個小默契是當天誰表現(xiàn)得最好,誰就有權利代替全家選擇飲料。哥哥很快被眼前色彩明快的新鮮小物吸引,熱衷于施展自己的“選擇”,去投幣,眼睛盯住機器,等著它們“咚”的一聲掉落下來,再分發(fā)給大家,滿足極了。
旅行中“打卡”的一面大多留在了巴黎。到巴黎,我要帶孩子去埃菲爾鐵塔、盧浮宮、蒙馬特高地都看一看,每天大量步行,小朋友還算配合地撐下了全程。我何其羨慕他們,在童年遇見巴黎。
讀書時我常經(jīng)過塞納河,被漂在中央的船吸引,卻沒機會留宿。出發(fā)前特意訂下船屋??臻g不大,但夠一家人使用,烤箱、熱水浴一應俱全。核桃問:“媽媽你以前也經(jīng)常搭船嗎?”“當然不是呀,媽媽也是第一次體驗這搖擺的小屋,和你一樣覺著新鮮?!?p>
之后在奧賽博物館,核桃見著了梵高真跡,我從不去計較眼前的那幾幅名畫和身前身后的藝術氛圍到底給了他多大的啟發(fā),只是確信他吸收了,留一份淺淺的記憶,潛藏在體內深處,不知何日浮現(xiàn)。后來在北京家里的一天,核桃翻著相冊,小腦袋里一下冒出了梵高。我知道這和當時在巴黎看到的并不是同一幅畫,這大約就是親身去博物館里看展和在家看圖不同的地方,是一種旅行中富足感的回報。
明白旅行是生活日常的延續(xù),行程中便不再拘泥于看名勝古跡,旅途的風景里也可以有喚醒質樸鄉(xiāng)愁的街邊市集,或是被鐘愛物品包圍的簡單喜悅。如此留下的生活痕跡也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出來。這個世界上哪有不適合帶小孩去的地方?不過是看父母的意愿,想省心或是探索,問問自己吧,目的地對他們來說真的不重要,而是那份和家人在一起的開心與踏實。
進到一間餐廳,在推開門的片刻,環(huán)境中流淌的氣氛便令人感到愜意舒心。我們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訴求,僅僅靠主廚推薦便定下來,就像做料理的廚師可以自由使用這個地球上的所有食材,我們也能有天馬行空的想法,比起單純的咀嚼,還花在其他更有創(chuàng)造性的行為上。
現(xiàn)在想來,旅途中的小事都微不足道,不知道孩子們長大后會記得多少,但我們一定會記得這個世界的某一個角落,有那樣一家餐廳,每當想起時,總會有小小的幸福感,是屬于我們四人的小發(fā)現(xiàn)。
不管去哪里,我習慣把附近都混熟,居家過日子一樣看這座城市的點點滴滴,像是生活在別處。
所有愛巴黎、迷巴黎的人都在這座城里留下了難以計數(shù)的足跡。來來去去之間,也把往事情緣傳遞給家人。巴黎人從容的生活態(tài)度構成了這座城市的底色,外鄉(xiāng)人想接近諸多事物并不容易。在這里獨自生活那幾年,從未登上過鐵塔,也沒拍下幾張景點留念的照片,好像十分確信自己會在這里久居。直到離開,再帶著一家子回來,我才忍不住和他們一同進入游客角色,迫不及待地從各種角度照張相。老朋友講:“你終于變成觀光客了?!蔽倚Γ巧矸莸霓D變,偶爾有點兒儀式感也不錯呢。
京都是不張揚的精致。曲折穿行于舊式町屋的民居之間,像變幻了時空,不疾不徐,流露出這座城市的涵養(yǎng)與秩序感。世上少有城市有京都如此強烈的四季情緒,在一年之中的不同季節(jié)前往,總讓人見到多樣的城市景象。秋紅葉,冬白雪,不經(jīng)意間遇到的大小公園和人煙深處的寺院門墻好像似曾相識,實則是好幾處,隨性走走都心滿意足。
在三月下旬的西班牙,我們從塞維利亞當?shù)厝丝谥新牭靡惶幙诒^佳的牛排館。順著導航找去,一進餐廳便從種種小細節(jié)里猜測店里的肉是否來自斗牛場,反正也不懂多少西語,按照菜單上的一點點線索點菜,沒目的地吃喝,正契合這一趟不做規(guī)劃的行程。
問我旅行時愛去哪里,博物館、美術館、海邊都是美好的,沒有什么界定。我很確信以前不會進玩具店,只是核桃這兩年太喜歡日本的小店,我迷糊地跟著進去了一趟,看他逛得開心,知道小少年找到了心頭好,對今后的旅行規(guī)劃也漸漸有了想法。在家的日子我問他,接下去還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他說出阿拉斯加,隨后就改口要去北歐住樹屋,聽起來都不是輕松的旅途。
我還沒準備好何時出發(fā),如何安排這趟逃離城市的特別路線,卻也有點小憧憬。仿佛看到核桃在屋前的叢林里翻滾得滿身是泥土和草葉,不一會兒就累了,爬起來跑向一旁的妹妹,他們一起爬入高踞在樹頂上的壯美空間,本想打個盹兒,一睜眼已是晚餐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