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思遠
小時候,父母在南京送報,每年我和弟弟都坐大巴車去那里過寒暑假。父親一大早就騎著那輛鳳凰牌“二八”大杠去報社等晨報,然后挨家挨戶地送到訂戶手里。母親則蹬著人力三輪車,去太平門的站臺擺攤賣報,順帶也賣些雜志。冬日,寒風凜冽,滴水成冰;夏日,驕陽似火,流金鑠石??伤麄?nèi)杖斩际侨绱恕?/p>
我和弟弟睡醒后,就去站臺找父母。每當公交車??繒r,我們就眼巴巴地注視著下車的人流,想象他們走近攤位,帶走一份報紙或一本雜志,可往往卻是一場空。賣過東西的人都有類似的感觸,巴不得一下子全賣完,可事實上你得一份一份賣。眼看成堆的報紙慢慢變薄,最后收攤回家,那是我們的好時光。
父親負責的訂戶基本都在軍區(qū)大院里,是些退休的老干部,他們大都和藹可親。送報時,父親有時會帶上我或弟弟。有的訂戶會問,小蘇,這是你兒子?不像上次那個嘛。父親便得意地說,倆都是。這時訂戶就會夸父親好福氣,父親就咧著嘴傻笑,讓我喊爺爺奶奶。我喊了爺爺奶奶,他們就會很開心。這時我就比他們的親孫子還親,他們會塞給我很多電視上才能看到的好吃的,那是我們的好時光。
每天我和弟弟都在家門口的路燈下,一邊無聊地踢飲料瓶,一邊等父親。當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時,我們就爭先恐后地跑上去,拽住他自行車的后座,一邊跑,一邊興奮地朝家里喊:“媽,爸回來啦!”那是我們的好時光。
夏日的傍晚,軍區(qū)大院的足球場上,有時會播放一些抗戰(zhàn)題材的電影。每次我和弟弟都鬧著要去,累了一天,父親早已疲憊不堪,可他從來沒讓我們失望過。
夜涼如水,群星璀璨。弟弟坐前杠,我坐在后座上,我們穿行在昏暗的路燈下,那幅畫面穿越了時光的洪流,至今都深深地烙在我的腦海里。我和弟弟一邊吃著雪糕,一邊討論劇情,為爭當電影里的男主角而吵鬧不已,那是我們的好時光。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每當憶起那一幕幕好時光,便有一股幸福感涌上心頭。那都是愛呀!只要有了愛,幸福就可以是一根平凡的雪糕,一場普通的電影,一次無理的取鬧,一次親密的撒嬌,一次焦心的等待……
父親早已謝世多年。那些好時光會一直珍藏在我的記憶里,永不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