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峨眉
山在山中修行,佛在佛中打坐。直到山成為一尊佛,佛成為一座山。
沿著鐘磬音拾級而上,看縹緲的云霧從峨眉山的身體里長出來,又開成蓮花的模樣。五彩的佛光像一面神奇的鏡子,面對它,你是否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金光頂寶相莊嚴,萬佛殿諸佛頷首,而普賢菩薩唇角的淺笑如度世輕舟,已穿越萬重山。
白龍黑龍兩條江仿佛白蛇與小青在耳語。一杯雄黃酒顯出的是愛情的原形,但在悲涼之霧中,你會看到一團燃燒的火焰。愛情,何嘗不是一種修行?
沉默中,貝葉經和舍利子見證了多少悲歡榮辱。塵歸塵,土歸土,唯有正大光明的信念如佛音裊裊不絕。
一步步走近峨眉,就一步步走進了佛的心跳。禪師們孜孜以求的身影,像一支支明燭照徹了人寰。
心中有佛,萬物皆佛。
水問泉城
水,是一把銀光閃閃的鑰匙,流動的智慧解開時間密碼。我從塵土中走來,惹得引路的水,莞爾一笑。
大明湖上的粼粼波光,是易安的漱玉詞,還是稼軒的長短句?一支采蓮曲,從樂府里伸出了枝丫。暗香浮動,誰的兩袖曳滿明月清風。
趵突泉跳躍奔突,如大地高舉的英雄主義。那永不衰竭的活力,勾勒出一個上下求索的身影。泉水如劍,蕩盡污穢,又化為繞指柔。
舉杯,邀李白對飲,與陶令賞菊,共東坡放歌。誰的笑語,落滿了曲水流觴?誰的佳句撥動垂柳,發(fā)出玉玦之聲?
七十二泉,可是七十二管洞簫,日夜合奏著千古鄉(xiāng)愁?
我知道,那觀水之人終會成為一截流水,不舍晝夜,尋一處心靈之岸
棲息。
石居金陵
置身于石頭城,我變成了一塊頑石,回到了靈魂的故鄉(xiāng)。
春秋風云,六朝往事,都已化作涓涓秦淮。唯有水邊的石頭,在云卷云舒中不改溫潤。它們在冥想什么?還是在忘記什么?石非無心,只是把參破的謎底都刻進了紋理,把浮生大夢釀成了不動聲色的慈悲。
那形形色色的雨花石,仿佛大地上長出的妙語連珠。講經的云光法師,不知歸于何處,千載佛音尚在人間回蕩——那一顆顆靈石便是佛語的精魂。
在天地間打坐,一顆石頭就是一朵盛開的蓮。它帶著禪意的清香,等一種美大白于天下。
撫摸一顆顆石頭,如同在擦拭自己的內心。
石頭如鏡,我照見了自己;石頭城是一面更大的鏡子,它照見了人世。
茶生普洱
茶,小隱隱于普洱。
它從神農氏的舌尖,或六朝達摩的眼皮下,裊裊而來。巍巍無量山,滔滔瀾滄江,成為它命定的故鄉(xiāng)。
茶馬古道是一個繁華的符號,用一支支叫做“馬”的奔跑之筆,運載著一朵朵叫做“茶”的象形字——直到整個踉蹌的世界被一株草木扶起。
這個山野的精靈,把光陰當作最好的容器,發(fā)酵、陳化。當它握著樟香棗香,躍入沸水,一碗茶湯,就成了一味禪意的濟世良藥。
品一道靈與秀,品二道空與靜。第三道,沁入肺腑的是純粹和慈悲。
飲罷三道茶,再打量人間事,生死悲歡皆淡若清風。
橋語西塘
橋,是《水經注》里的標點,是橫臥水上的長虹,是巍然不動的蒼龍?在西塘,二十四座石橋更像是二十四雙眼睛,每一雙都深情款款。
望仙橋上能望見人間仙境。而那位宋朝望仙的道人已化為傳說中的一道風景。落日緩緩西沉,余暉為行人鍍上“金身”,求真求善的肉身都有了佛的模樣。望仙橋,拈花一笑。
臥龍橋上正走過衣衫襤褸的廣緣和尚。他用善念建起了石橋,慈悲的種子,在行人的步履間發(fā)芽抽枝。五福橋的脊背一彎再彎,卻從未喊出一聲“疼”。它把福澤布施給眾生。大夢未醒的人啊,若是頻頻回望,可看見一座橋步步生蓮?
華燈初上,二十四座橋皆低眉垂目。看風景的人垂釣著鏡花水月,而沉默的石橋垂釣著人間萬象。
作者簡介:溫小詞,本名劉娟,曾用筆名紫色檀香。2016年開始寫詩。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泰安市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