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畫并不是圖像，而是一種私人的圖形文字

ChenMalul&JonathanCrow　汪曉雪

讀大學的第一年，卡夫卡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繪畫天賦。

可卡夫卡父母的夢破碎了，這個喜歡白日做夢的年輕人，不會接管他父親的百貨商場。深思熟慮過后，卡夫卡的父母提出了唯一的解決方法：不管喜不喜歡，他都要上大學學一個專業(yè)。

卡夫卡的父母更喜歡既受人尊敬又賺錢的專業(yè)，但卡夫卡自己期望他的創(chuàng)新精神能在未來發(fā)揮作用?？ǚ蚩ǖ母赣H（一家之長赫爾曼）在卡夫卡的眼里，毫無疑問是個專制的家長。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控卡夫卡學習的專業(yè)，畢竟這個18歲的孩子在經(jīng)濟上仍然依賴于父母。只是布拉格社會中，人們普遍對這個問題比較敏感，因此他沒能干涉卡夫卡的專業(yè)。

卡夫卡花了三周時間，想明白了自己無法在化學系追尋到想要的東西。因此入學了布拉格大學法律專業(yè)——這原本是他憎惡的專業(yè)，但也是能為他提供具有吸引力的就業(yè)機會的專業(yè)——主要原因是他們允許卡夫卡推遲幾年決定自己未來的專業(yè)。

正如預料的那樣，學生時期的卡夫卡拒絕全身心投入學習“羅馬法”（在卡夫卡自己眼中，這就是法律專業(yè)所學的內容），他還參加了藝術、建筑和哲學的課程。在這個時期，卡夫卡還沒有把自己當成是一個作家。他有兩大愛好，視覺藝術和文學，前者好像更勝一籌。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在繪畫方面有不俗的天賦，于是開始用涂鴉畫滿筆記本的邊緣空白處。

長達三卷的卡夫卡傳記作者賴納·施塔赫說，學生時代的卡夫卡畫的這些簡筆畫，是他未來走向文學創(chuàng)作具體化的第一步，也是重要的一步。大學第一年，藝術愛好者卡夫卡被埃米爾·奧爾利克的“日本”畫給迷住了。埃米爾·奧爾利克是一位奧地利的藝術家，曾經(jīng)在日本學習。

埃米爾·奧爾利克用于描繪風景和人物的簡單筆畫，和極簡抽象畫的“平面感”讓年輕的卡夫卡著迷，他在看似簡單的表面背后發(fā)現(xiàn)了深刻的意義?；蛟S這個未來的作家曾告訴自己，這種簡單審美形式的選擇，承載著巨大的創(chuàng)作能量。

在卡夫卡的房產(chǎn)文件中，有一本黑色的筆記本，卡夫卡在上面畫滿了素描。筆記本的末頁有一片紙，上面手寫著題目《未知旅程》（The Journey—I Know Not）。紙片的開始寫著：“她睡著了，我沒有叫醒她?！笨ǚ蚩ǖ呐笥疡R克斯·布羅德在筆記本中附著的單獨一頁紙上發(fā)現(xiàn)，這個紙片上的內容作于20世紀20年代（卡夫卡于1924年逝世），因為紙片上出現(xiàn)了希伯來文 snait（松鼠），而卡夫卡1917年才開始學習希伯來文。

哈迪根評價卡夫卡的藝術作品：“快速精煉的筆畫，傳達了和卡夫卡小說中相同的那種絕望情緒。令我感到震驚的是，這些簡單的比劃，扭動手腕所做的符號中，蘊含著符號制作的簡單原則，即便是最有經(jīng)驗的藝術家也能從中學到東西?！?/p>

在《與卡夫卡對話》一書中，古斯塔夫·亞努赫描述了他碰到涂鴉中的卡夫卡時的情形：卡夫卡立馬把他的畫撕成了碎片，不會展示給任何人看。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了幾次之后，卡夫卡大發(fā)慈悲讓亞努赫看了他的畫。亞努赫被他的畫震驚了，他向卡夫卡訴苦：“你真的沒必要把這些畫藏著不讓我看，它們是完美的素描，并不會造成任何傷害?！?/p>

“卡夫卡緩緩地來回搖了搖頭，‘哦，不！它們可不像看起來那么無害。這些畫是一種古老又根深蒂固的熱愛的殘留物。所以我才藏著不讓你們看……這種熱愛不在紙上，而是在我心里。我一直想要能夠畫畫。我想要看見，并且緊緊抓住我所看見的東西。這就是我的熱愛?！?/p>

卡夫卡為什么要放棄繪畫，轉而選擇文學？在《與卡夫卡對話》一書中，從卡夫卡對他的朋友古斯塔夫·亞努赫說的話中，我們或許可以找到線索：“我很想自己能夠畫畫，事實上，我一直在努力嘗試。但是并沒有結果。我的畫純粹只是我的象形文字，過一段時間以后，連我自己也認不出是什么意思?！?/p>

在臨終之時，這位飽受折磨的作家懇請他的朋友馬克思·布羅德燒掉他未出版的作品。但是布羅德沒有顧及朋友的請求，還是出版了卡夫卡的作品——小說、短篇故事，甚至他的日記。在日記中，卡夫卡一直信手涂鴉——樸實的圖形畫里充滿著和他的文字中一樣的焦慮。很多畫最后用于卡夫卡的書的封面。

（圖片來自網(wǎng)絡）